门铃按响,屋子里传来欢快的小狗叫声。
门被打开,里面出来一个穿着棉麻家居服的年轻男人,衣服松松垮垮披在身上,走路的时候衣摆翻飞,散漫不羁的模样。
“阿峣。”
往他身后看,席落危面露疑惑之色,问道:“你不是说,要带一个人么?”
“他不来了。”郁风峣面不改色,戏谑道:“怎么了,一个人来,你就不欢迎了?”
“是啊。”席落危一笑,扭头就走,顺手摔上门,被郁风峣抬手抵住,推门进去。
“进来吧。东西放玄关,等会儿我消个毒。”席落危随手指了一下。
小狗见有人进来,就扑过来,郁风峣蹲下来摸了摸,“嘟嘟,还记得我吗?”
屋子里干净不染纤尘,整个房子最乱的地方,就是男人的穿着,凌乱着头发,衣服领子扯着,露出大半锁骨,哼着歌,勾着马克杯的把儿在手指上旋转。
“好香。”郁风峣进门就听见餐厅里传来咕噜噜的声音,像是在煮东西。
“我炖的汤——我正打算做点热可可,你要吗?”
“来一杯吧,谢谢。”
席落危走到餐台后面,从消毒柜里取出一个新的马克杯:“楼上给你们收拾了一间客卧,很干净,什么都有,不够找我。给,趁热。”
喝了一口热可可,郁风峣抬头,“我想加点棉花糖。”
“在你面前的茶几上。自己拿。”
“行。”
以前郁风峣不怎么喝这种甜口的,但有时候会陪徐楚宁喝。
“先生,要不要要你加点奶油?很香。”
徐楚宁穿着宽松舒适的冬季家居服,在他面前扬了扬奶油罐,脸上带着温和笑意。
郁风峣正在看邮件,本想敷衍说不用,瞥过去一眼,就被面前的人吸引了。
那天大概是圣诞节,或者万圣节,或者情人节,记不清了,也不重要。
徐楚宁穿着很暖和的衣服,窝在沙发上,抱着一杯热可可看书,时不时露出疑惑或者恍然大悟的表情,非常迷人。
像某种猫,或者小狗,或者小兔子。
郁风峣放下手里的电脑和马克杯,过去把人捞进怀里。
“等、要撒了,等一下……”徐楚宁惊恐地举高杯子,免得热饮倒出来。
郁风峣一言不发地抱紧他,把人禁锢在怀里,轻轻吻了吻他的颈,鼻端都是香甜的巧克力和奶油味。
很柔软。
与之不搭的,是他在看的书,是一本血腥惊悚的推理小说。
“我还要一杯。”郁风峣淡淡开口。
听了这话,徐楚宁立刻放下书,滑下沙发,穿着拖鞋跑到餐厅,又给他做了一杯。
“还要奶油吗?”徐楚宁抬头朝他笑了一下。
郁风峣视线落在他身上,看着他穿着的灰色短绒睡衣,一时之间心脏有些软。他说:“多加点。”
徐楚宁就往他杯子里挤满了甜奶油。
其实后来那杯可可郁风峣也没喝,他向来不喜欢喝,就倒掉了,杯子是徐楚宁洗的,他应该也看到了倒在水槽里的残饮,因为后来他再也没有在家里做过热饮了,只是偶尔打一些咖啡。
“味道不错。”郁风峣喝了一口手里加了棉花糖的可可,由衷赞赏。
“哎呀,做多了。”席落危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本来是做了三人份,你真烦人。”
“是我的错。”郁风峣满口应下。
席落危给家里养的蝴蝶犬喂了水,才翻到沙发上,撑着脑袋,“你的小男朋友为什么没来?你总不会跟我说临走的时候突然分手了吧?”
“是啊。”郁风峣不紧不慢,放下杯子,又伸手去逗在脚边摇尾巴的小狗,“嘟嘟握手。”
本是开玩笑说这句话,没想到被他猜对了,席落危也有点意外:“啊?真的?”
郁风峣兀自逗弄着狗,“嗯”了一声,没有多言语的意思,“嘟嘟好乖,来,坐下。”
简单吃了个早午餐,郁风峣在房间里休息,席落危给他们留了一间很宽敞的客卧,其实是一个套间,主卧一体,还有书桌和沙发。
从窗户上可以看见不远处的湖,湖景淡雅幽静,没风的时候就像一面镜子。
郁风峣在等一阵风过来,把镜子划碎。
可始终没有等到。
略有些扫兴了,他推开窗扉,倚着湖景抽了根烟,抽到一半的时候,秘书秦天给他回了电话。
“只查到他订了一张去川宿市的机票。”
“什么时候?”
“今天上午八点二十三分。”
“我问什么时候订的。”
“……”秦秘书难得有一瞬间的迟疑,低声说:“是……两个月前。”
男人的瞳孔都不由自主收缩了一下,带上笑意。
两个月前,他的小宠物瞒了他两个月。
好棒。
聪明又敏捷的宝贝。他的宝贝。
坐了三个小时的飞机,也早就累了,郁风峣打了个呵欠,“能定位具体位置吗?”
秦秘书为难:“这个恐怕不行,我们在川宿也没多少人脉,定他的位可能需要……”
“你工作辛苦了,今天早些下班吧。”郁风峣打断他,“剩下的我自己来。”
秦天迟疑了一下,“郁董,你……”
“嗯?”
“……没事,再见。”
“嗯。”
秦天其实有些怕他,并不是敬畏,而是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恐惧,明明很平静地看着他,却还是遮不住那一种绝对的压迫感。
那双眼睛好像满是幽深的算度和阴谋,看穿的同时遍布恶意。
而那双眼睛的主人对此不以为意。
他觉得好玩吧。
被一个手无寸铁,看上去温顺乖巧的小孩甩了,他一定觉得很刺激。
秦天跟了他很多年,对他的性子也摸得七七八八。
心里忍不住有些打鼓,自己这么做,到底会不会害了徐楚宁……
那孩子,真的好可惜,怎么会被郁风峣看上?
·
挂断电话,郁风峣洗了个手,小憩了一会儿。
川宿,他不明白为什么宁宁要选择川宿,川宿市是临近西北的一个城市,都不是省会。
那地方有些干燥,郁风峣不太喜欢,生意缘故去过一两次吧,也吃不惯当地的菜,
等找到宁宁了,一定要当面问问,川宿到底哪里好,让他连湖边小屋都不来了。
午觉睡得很好,阳光照进卧室,将男人唤醒。
楼下,席落危正在准备晚餐,小狗在湖边的草地上玩。
客厅里放着唱片,是歌剧《魔笛》,正唱到夜后咏叹调“复仇的火焰在我心中燃烧”,席落危跟着哼,却完全跟不上花腔女高音的调子,听着十分拙劣。
“落危,把唱片机关了吧。”郁风峣回头看着他,“耽误我听你唱歌了。”
知道他在阴阳怪气,席落危头都不抬,随手抓起面包刀一甩,刀子飞出,唰的一声插到郁风峣两腿之间的木板上,震得吊椅都晃了晃。
郁风峣抬了抬眼皮,没有理会。
坐在小屋的露台上,远远看着欢腾可爱的小狗,郁风峣抽着烟,回头说:“你心很大。”
“什么?”席落危没听清。
郁风峣收回视线,再次看向在湖边玩的狗,像是在问席落危,又像是自言自语:“放任宠物在湖边玩,淹死了怎么办?”
见他凝着湖水出神,席落危擦了擦手,也走过来抽烟,“当初就是看中湖景才买下来的,这边啊,一过了季就没什么人,入住率低得吓人,入了夜就跟鬼屋似的。”
“你不是正喜欢这种吗?适合你爱静的性子。”
“我倒不是爱静,”席落危说,“我只是不爱人。这夏天的时候蝉鸣声,鸟叫声,我听着也挺喜欢的。”
“那边是什么?”郁风峣指了一下不远处的玻璃屋子。
“我的花房。”席落危吐了烟圈:“要看看吗?”
“不用,我不喜欢花。”说完,郁风峣又问:“有玫瑰吗?”
“没有,我不喜欢玫瑰。”
“嗯。”
两个人一言不发地抽着,郁风峣朝着湖的方向抬了下颌:“那个湖有多深?”
“不知道,问这干嘛?”
“看上去水很蓝,一定淹死过不少人。”
话音一落,席落危微微皱眉,回头盯着他。
郁风峣靠在吊椅上,偏头瞥他,“怎么了?”
席落危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纠正道:“水绿才淹死人多,蓝水没那么深。”
郁风峣疑惑:“水绿深还是蓝深?”
“绿。水绿则深,水蓝则广。这口湖没那么深。”说完,席落危也靠在门框上,仰头睨着那口大湖,话锋一转:“不过确实淹死过不少人。”
郁风峣噗嗤笑了:“我就知道。”
盯着湖边小狗看了一会儿,郁风峣发现有些奇怪,“我记得嘟嘟是母的,怎么变成公的了。”
“哦,那个啊。”席落危漫不经心,“不是同一条咯。”
“嗯?”郁风峣倒很没想到。
席落危弹了一下烟灰,望着湖边追自己尾巴的狗,说,“你见着的应该是第一条。”
“第一条?”郁风峣蹙眉。
“嗯。第一条是母的,难产死了,留下条小公狗崽,我也养了,也叫嘟嘟,后来掉河里淹死了,这是我后来去宠物店买的一条。”
“也叫嘟嘟?”郁风峣问。
“是啊。”
“也难为你真找得到一模一样的狗。”
“念旧嘛。”席落危笑了笑,“是花了点功夫。”
“湖边多危险,让它回来吧。”郁风峣说。
“没必要啊,它喜欢湖边,让它玩呗。”席落危不以为意,咬着烟,低头掸了掸衣服上的烟灰,“宠物没了,再买就是,何必紧抓着不放。”
郁风峣回头看他一眼,眼神晦暗,而后突然朝着湖边喊了一声:“嘟嘟,回来!”
席落危脸冷了,给了他一拳,“别使唤我的狗!”
第二天一早,席落危照例早起去湖边晨跑,却发现好友已经不在小屋了。
行李没拿走,只留下一张字条。
字条上说,他有事,要去川宿市一趟,要席落危对嘟嘟好点,不要让他回来的时候看见嘟嘟又没了。
席落危嗤笑,“我的狗,你还敢管东管西……”
一回头,就看见被拴在楼梯杆上的蝴蝶犬。
“我靠!你他妈的郁风峣……”席落危连忙跑过去。
自家嘟嘟的颈圈上是一条新的两指粗细的牵引绳,大拇指那么粗的钢扣儿,锁在了狗窝旁边的楼梯上,只留出了基本的活动空间。
「别让它去湖边,真的很危险。」
席落危骂了好几句脏话,攥着纸团,狠狠扔到垃圾桶里。
作者有话说
【第n次安全声明】
文中任何不好的观念和行为,出于人设和剧情需要,本章中针对“宠物”的态度,在三次元中,任何包括但不限于遗弃、虐待宠物等不负责任的饲主观念及行为,我不支持。本文中出现的不好的观念与行为,请不要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