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检查十分细致,徐楚宁不敢有丝毫懈怠,连带着徐女士都有些紧张了,拉着他的手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徐楚宁不敢说什么,怕拙劣的谎言会被母亲一眼看穿,只能笨拙地敷衍过去。
精细检查结果很快出来,医生说没有大问题,稍微治疗一下就行。
徐楚宁已经想好了最坏的结果昨天晚上还偷偷查了银行卡余额,想着如果要做手术,花费是多少,他还想好了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那他就辞职回家,全心全意照顾妈妈走最后一段路。
还好,还好只是小毛病。
听见结果的人大松一口气,后知后觉自己竟然如此胆小,一点风声就能让他草木皆兵。
郁风峣扶住他,慢慢走到门外长椅上坐下,“现在安心了吧?”
徐楚宁有些虚弱,气儿还没喘匀,脸色憔悴而惫态。
“好了,没事了。”男人轻轻揉揉他发顶,哄道:“我去给你买点水喝?”
“嗯。”徐楚宁点头,握了一下他的手作为回应。
郁风峣去帮他买水。
徐楚宁把检查结果告诉了徐女士,当然没有说中间这一段,只说医生发现她身体有些小病,但也是大多数这个年纪的人难以避免的,需要平时多注意。
徐女士反而很高兴,“谢谢儿子,要不是你带我来检查,说不定就拖成大病了。”
徐女士生活节俭,要不是这一次小宁的老板说是给公司员工家属的免费体检,她还真不一定舍得花钱做这么细致的检查。
徐楚宁靠坐在长椅上,平复心绪。
郁风峣买了点巧克力和热咖啡,怕他情绪起伏太大撑不住,“晚上请阿姨来做点清淡的吧?”
徐楚宁没接他手上的东西,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才伸手抱住他的腰,抵在他腹部,手臂用力到发抖。
没想到这一出,男人怔愣须臾,旋即抬手摸摸他的脸:“怎么了,还在怕?”
“谢谢你。”徐楚宁小声开口,哽咽道,“要不是检查做得及时,可能真的会恶化,到时候……”
“不会的。别想,不会发生。”郁风峣把他抱紧。
“嗯。”
晚上回到家,阿姨做了一桌子好菜,郁风峣提议让徐女士过来吃饭,徐楚宁有些犹豫。
对母亲只说郁风峣跟他是房东房客的关系,但如果三番几次在家里见面,任谁都会怀疑,徐楚宁不太想冒这个险。
“怎么了?”男人不解地看着他:“有什么顾虑吗?”
徐楚宁握紧拳:“没有。”
“那就去把你母亲接来吧。”
“好。”
晚餐非常融洽,徐楚宁提心吊胆,生怕这个阴晴不定的人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就连吃完之后收拾桌子,他都避着不跟他同时待在厨房。
如果郁风峣突发奇想,在母亲面前吻他或是做别的什么,就什么都说不清了。
徐女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晚间新闻,她其实也不爱看,就是喜欢当个背景音。
徐楚宁在厨房收拾餐盘,一回头就能看见母亲的身影,就像小时候无数次,在那个破旧昏暗的屋子里,他跟母亲就是这样相依为命。
徐楚宁不由自主攥紧手里的瓷器。
这样的平静,绝不能被打破。
把母亲送回酒店,徐楚宁叮嘱了服务人员,特别关照一下房间的住客,前台看在郁风峣的面子上,也十分尽心尽力。
回家路上,徐楚宁顶着凉爽夜风,编辑了辞职信,发给上司。
做完一切,徐楚宁心里一遍遍地给自己鼓劲,却时常感到退缩和颤栗。
他本身并非喜欢冒险、无所畏惧的人,胆子都放在了爱郁风峣和决定离开他上面。
他心里知道,或许会带来很多麻烦,留在那男人身边是最省事的选择,但也只会慢慢消耗他,最后直到耗尽他的利用价值,或者等着郁风峣对他失去兴趣找到新的猎物。
可徐楚宁已经不想再这样了。
已经被欺骗了数年,还要继续耗在这里吗?
用力揉了揉眼睛,徐楚宁从马路边站起来,下定决心。
刚站起来,手机震了震,拿起来一看,是郁风峣的消息。
【怎么站在路边,外面风很大,快点回家吧。】
关切话语,却让徐楚宁不寒而栗,抬头四处看,却没发现任何人。
四周建筑耸立,万家灯火,包围着他,一扇扇窗都亮着温暖的光,此刻却如同一个个巨大的眼睛,满含笑意与寒冷地注视着他、窥探着他,掌控他的一举一动。
他本以为只是失去了爱的自由。
却没想到,郁风峣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明明从未爱过他,却还是要一再索取欺骗,骗他的身体和真心,骗他的理智与自由。
徐楚宁低头,冰冷的手指轻轻点在屏幕上:【马上到家。】
他深吸一口气,进了公寓大楼。
站在电梯里,徐楚宁一偏头,就从反光的内壁上看见自己狼狈模样,他自己都呆了一呆。
凌乱的头发,憔悴的面孔,狼狈的穿着,手上紧紧攥着手机,不难看出有多么紧张,眼底是淡青,眸中是深深的无神,灰败一片,嘴角向下撇着,苦大仇深的样子。
徐楚宁盯着反光里的自己,突然觉得好陌生。
之前那间公寓的电梯也有反光,门口还专门有全身镜,徐楚宁匆匆赶回家,没顾得上收拾自己,就在电梯走廊里对着反光整理头发。
心怀着窃喜和爱恋,希望每一次出现在心上人面前都是完美的,好看的,体面的。
不知道以前的每一次,郁风峣是不是都看穿了他隐秘的小心思,还在心里暗暗取笑呢?
徐楚宁突然笑了,看着反光里的人影,抬手随便扒拉了两下凌散的头发,抬腿走出电梯。
走到门口,还没有抬手开门,大门就如同感应到了一般从里面的打开。
面前的高大身影挡在门口,略有些戏谑地俯望下来:“我还以为宝贝不想回家呢。”
逼人寒意兜头罩下来,比在夜风里呆了半个小时的徐楚宁还要寒冷,他低垂着眼眸,睫毛颤抖,心口砰砰跳。
脑子里飞快编织着谎言,徐楚宁抬起头,勉强笑了一下,“先生,我该怎么办?”
“怎么了?”男人偏头,盯着他,目光微微变幻,似乎在分析他。
徐楚宁咽了咽口水,鼻翼抽动,声音沉闷干哑:“我……公司要我出差,去C市。”
“这有什么问题呢?”郁风峣不解。
徐楚宁低下头,似乎很是为难地皱起眉,“我妈,我担心她的身体。”
男人的视线在他脸上扫过,最终还是收回,“外面是不是降温了?我煮了点汤,喝点热汤吧。”
徐楚宁抬头飞快地瞟他一眼,不动声色:“嗯,谢谢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