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楚宁今天请了假,打算在家里休息。
“宁宁。”
郁风峣准备了早餐,走到琴房,就看见坐在凳子上失魂落魄的人。
闻声,徐楚宁抬头,眼神有几分茫然的慌乱。
郁风峣走过去,俯身把他抱起来,转身回了客厅,“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要请假?”
徐楚宁轻轻摇头,一笔带过:“只是觉得最近有点累,想休息一下。”
郁风峣把他放到沙发上,又去厨房给他盛粥,把一些开胃的小菜放在碟子里,端出来摆在他面前。
徐楚宁心里很乱,眼底又淡淡暗青,整个人都非常憔悴萎靡,哑声说:“我吃不下。”
“多少吃点吧。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男人温柔哄着,握住他的手,叮嘱道:“你好好在家休息,我事情处理完了就回来陪你。”
徐楚宁点点头,“嗯。”
看着他的脸色,郁风峣微微皱眉,又问道,“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我今天在家陪你?”
“不用。”徐楚宁连忙说,“别耽误工作。”
“那你照顾好自己,有事打我电话。”郁风峣低头,揉揉他的脑袋,“也不许再不接我电话。”
徐楚宁眼神虚焦,落在茶几上,喉结缓缓滚动一下,而后轻声说:“好。”
男人便起身,拎起外套。
走到玄关处,郁风峣侧头看了一眼,透过置物架的缝隙,看见坐在沙发上,正在走神的人,凛眸微敛,若有所思地缄默,而后渐渐蹙眉。
男人走后,徐楚宁愣了好久,才伸手端起早餐,机械地塞进嘴里咽下。
休息了一会儿,他打开笔电,坐在沙发上跟咨询师开视频。
本来要亲自去一趟心理咨询室的,但距离有点远,现在徐楚宁还不敢跑太远,总觉得郁风峣会起疑。
徐楚宁很紧张。跟咨询师约好了时间,也会紧张。
视频很快接通,徐楚宁下意识垂眼,不敢跟对面的女人对视。
他觉得自己怎么坐都不舒服,觉得是不是衣服没穿好,穿这样的家居服会不会不正式,要怎么开口说话,自己能说清楚吗?咨询师知道他在表达什么吗?会不会因为表达不好产生误解呢。
“你好。”对面的女人先开了口。
徐楚宁突然觉得,这个声音很温暖,平静,柔和,让他联想到自己的母亲。
——安全。
女人似乎是看见了他的不安和局促,柔声道:“你可以怎么舒服怎么坐,如果你想躺下,你就躺下。”
徐楚宁撑在沙发上的手慢慢收紧,终于小声开口:“这样就挺好的。”
女人“嗯”了一声。
她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没有贸然引入话题,只是等着徐楚宁先开口倾诉。
徐楚宁久久没有说话。
咨询师隔着屏幕看着他,突然说:“你口袋里的是一只怀表吗?”
徐楚宁低头一看,“啊,是的。”
他拎着链子,把怀表提出来,递给镜头看,“是一只机械表。”
“很漂亮。”咨询师由衷赞赏,“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是古物吗?”
徐楚宁沉思,“也不算吧,这个是……嗯,是我父亲的遗物。”
“抱歉提起这个。”
“没关系,已经过去很久了。”徐楚宁无所谓地耸肩,面上却掩饰不住痛苦和茫然。
咨询师适时地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你看上去很喜欢这只怀表。一定很珍惜它吧。”
“嗯。”徐楚宁点头,声音沉闷,“它让我觉得安心。”
咨询师微微笑了,温声道:“可以跟我聊聊这只表吗?”
徐楚宁低头,看着摊开在掌心的,陈旧的怀表,许久,点了点头,“好。”
……
那天下午,徐楚宁不知道自己跟她聊了多久,只觉得似乎有一道坚固而脆弱的防线一点崩塌。
他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女咨询师是如何引导他谈起怀表,又如何将话题引到对于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的感受,又如何让他慢慢剖析自己,直面那病态的对年长男性的依赖与纵容。
她真的很专业。徐楚宁甚至有点心惊胆战。
他隔着一道屏幕,掩面痛哭,嘶吼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是不是我从小就没有爸爸,所以我的情感是扭曲的,我就会一直搞砸亲密关系……我也不想失控,我只是想好好过,为什么这么难?”
哭过之后,感觉果然好了很多。
徐楚宁有点像出去运动了,沿着环岛公路疯跑,或者骑车,把自己搞到声嘶力竭,精疲力尽,然后倒头睡他个三天三夜。
但他不能,因为郁风峣很快会回来。
徐楚宁第一次觉得被束缚,他不能出门,不能不带手机,不能手机没电,要时时刻刻等着男人随机随时随地的查岗。
否则,就是不爱他。
就会受到惩罚。
徐楚宁去了楼下健身房,在跑步机上跑得满身是汗,运动服湿透了,脸颊通红。
他在健身房看见很多身材很好的男人,他想起来远在澳大利亚的Dylan,他人高马大,却喜欢扎小揪揪,用粉红色的头绳。
Dylan有一个小酒吧,每天晚上会有不同的表演。
他会调酒,还会拳击,好像还会潜水和开船,摩托艇和帆船都会。
真好啊。这样的人生。
徐楚宁又想到了自己。
他什么都不会。
从健身房回来,徐楚宁冲了个澡,累到不想动,就窝在吊椅上看书。
看着看着,他就走神了,许久,他拿出平板,调出了在网上查过的一些量表,做起来。
郁风峣跟他打电话的时候,已经临近黄昏,徐楚宁昏昏欲睡,把手机抓起来,“谁啊……”
电话那头停顿片刻,而后无奈地笑着,“还在睡觉吗?”
徐楚宁“嗯”了一声。
“吃晚餐了吗?”郁风峣问。
“没,困,不饿。”徐楚宁断断续续答道。
“我马上到家了。”
“嗯……”徐楚宁还没说完,就又睡着了。
郁风峣听着电话那头布料摩擦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手机掉到衣服上了,不禁莞尔。
想起这几天那孩子颓丧慌张的模样,郁风峣冷静下来,稍微反思了一下,觉得是做得有点过分了。
他买了花和礼物,打算晚上回去道个歉。
宁宁是个很善良的孩子,虽然他看不上善良的人,但被这样的善良义无反顾爱着,感觉也是不错的。
偶尔回赠一些爱意,未尝不可。
郁风峣看着掌心的绒盒戒指,想起徐楚宁疲惫的睡颜,微微勾唇。
·
“Fel,要走?”对面的男人惊讶问道。
OneNight秀还没开始,而且马上就要开始了,这会儿就要走人,让纪缥缈很不认可。
“你知道我很难拿到万夜秀的门票。”他有些冷脸了。
郁风峣却不怎么在意,微微一笑,无奈道:“家里有个生病的,要回去。你找小川陪你看吧。”
纪缥缈放下酒杯,摸出手机,开始从联系人列表挑人。
郁风峣瞥了一眼,笑道:“你宁愿去找还不知道回没回澳洲的程赴,你都不找小川。”
纪缥缈啧声,散漫道,“Fel,你想玩我弟,那是你的审美畸形三观扭曲,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
郁风峣锤了他肩膀一拳。
纪缥缈抬头看着他,“程赴来大陆了,那Dylan呢?”
“他没来,他可有得忙。”郁风峣忍笑,“他酒吧门口那根水管炸了,大水淹了小酒吧,最近正修呢。”
“可——惜。”纪缥缈叹气,“我约Dylan约了两年了,一次都没见着面。”
郁风峣“呵”了一下,饶有兴趣道:“也不好说,可能是有人不想你跟他见面呢?”
“会吗?”纪缥缈皱眉,“我又不是坏人。”
“你审美畸形三观扭曲,除了我也没人容忍你。”郁风峣找到机会就要回讽他,“小川不喜欢你是有道理的。”
“你赶紧滚吧,快点回家当舔狗,汪汪汪。”纪缥缈尖着嗓子嘲笑他。
郁风峣走后,纪缥缈实在是无聊,没人陪,又不想找白夏川,又不敢找程赴。
——他可不想一场秀疯狂盛宴里还要身边坐着个老阴批,提防他随时掏刀子。
前思后想,纪缥缈在联系人列表找到一个,最近勾搭上的年轻男人。
他立刻打电话过去,对面隔了一会儿才接起来,纪缥缈端着酒杯,手指有意无意轻轻拨弄露在杯口的冰球,狭长眼眸中浮起狡黠。
“宝贝,想我了吗?今晚有空吗?请你看秀,附带甜蜜约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