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开始前三十分钟,乐手都在紧张准备,徐楚宁频频回头看向门口,那里始终空空如也。
心里不免有了一些小失望。
虽说说到底也不该对那个男人抱有什么期望,但明明答应好了,还三番五次言说,说会来看他演出,到现在不也还没来。
徐楚宁有些愤愤,但还是尽量克制着。
直到身边的人问:“小徐,你不高兴吗?”
徐楚宁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之间竟然摔了琴谱,连忙收起不好的脸色,轻声道歉:“不好意思。我刚刚在走神。”
身边这人摇摇头,很热络地挽着他的手臂,说:“我们再拍张照吧。”
徐楚宁其实并不认识这个人,起码不是他的同事,只是临时跟其他乐团合作的乐务。但是人非常热情,刚来这边就拉着他们聊天说话。
徐楚宁当然是不会拒绝他的要求,虽然觉得这样有些过分亲密了,但还是觉得恐怕是自己多想,这人就是这种性格罢了。
拉着他拍了几张照片,这人又松开他的手,注意力不知道被吸引到了哪个地方去,颠颠儿地就跑走了。
徐楚宁轻笑,叹息着摇头。
却不成想那人离开徐楚宁的视线之后,脸上单纯无害的笑容渐渐消失,单手点了根烟,另一只手随意点在手机屏幕上,把刚刚新拍的照片发了出去。
临近演出二十分钟,观众已经陆续入场了。
同事们也开始准备起来,准备上台。
徐楚宁还是会在演出前习惯性紧张,喝了一小杯冰水,才冷静下来。
一旁的管乐手倒非常松弛,说笑着谈论等会儿演出结束要去喝酒。
徐楚宁捏着杯子,把纸杯捏到变形,而后又接了一杯冰水。
“喝太多的话,会不会不舒服?”
徐楚宁猛然回过头,男人走进茶水间,伸手接过他手里的杯子,扔进垃圾桶里。
然后把自己的手塞进徐楚宁掌心。
莫名其妙。
徐楚宁下意识看了一眼在远处休息的管乐手,那群人正聊得嗨,没有注意到他这边,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的小表情被郁风峣看在眼里,忍不住笑了笑。
“刚刚有点事耽误了,本来半小时之前就该过来的,迟了点,对不起。”郁风峣一看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什么事耽误了?”徐楚宁少见地追问,“你不是说已经没事要忙了吗?”
话语间还有几分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委屈。
男人微微一顿,而后忙说:“是,已经没事了,但出了点小问题,是你学长。”
“邵学长怎么了?”徐楚宁一下子紧张起来。
本来打算继续往下说,一看他这么急切,郁风峣心里当即就不爽了,薄唇微抿,不说话了。
“他怎么了,你说啊。”徐楚宁扯了扯他的袖子。
“我不说。”郁风峣推开他的手,脸色不霁,声音也冷冷淡淡的,“你怎么不先问我有没有什么事?”
“你——”徐楚宁被他一语塞住,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压低声音解释:“你现在不是好好地在这儿吗?”
“那我要是不好了,你也会这么紧张我吗?”男人脱口而出。
徐楚宁呆呆地看着他,张了张嘴,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人吃起醋来还真是一点道理都说不通。
眼看着没时间了,徐楚宁也懒得哄,干脆冷处理了。
马上要上台演出,郁风峣左等右等,还等不来宁宁哄自己,一下子就心思低落。
本来今天生意没谈成就够烦的,现在宁宁也不肯对他有好脸色,更是雪上加霜。
但为了不让徐楚宁演出的时候一直记挂着这件事,男人还是拉住他的手,简单解释了一下:“我本来只想跟你学长谈事,但成执插了手,看上去是不太愿意我们接触,所以耽误了点时间。”
徐楚宁露出惊讶神色:“学长过来了?”
“嗯。”
徐楚宁得了保证,知道没有无辜的人出事,心情自然好了很多,瞥见男人不忿的神态,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你真是喜欢看我吃瘪。”郁风峣气笑了,但也不能怪他,一肚子暗火只能自己吞。
“让你无奸不商,活该。”徐楚宁边笑边说。
“知道我吃了这么大的亏,那你还不哄我?”郁风峣直言。
徐楚宁没有搭话,移开了视线,嘴角的笑意却不曾消减半分,反而似乎更加柔和了。
男人心中波澜万千,被一抹笑容勾得心猿意马,手臂一伸把人圈进怀里。
“喂,有人——”徐楚宁一惊,当即低声喊道。
“没人。”
茶水间确实没人了,那群管乐手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慌张地四处看了看,确实没人了,徐楚宁才慢慢放松下来,但还是象征性地推了他一下,“好热。”
“现在说很热?”郁风峣低笑着埋在他颈边,“时间不够,怎么办呢?”
说话的时候,气息撒在颈侧,有些酥痒,徐楚宁不自觉缩了缩脖颈,啧了一声,脸上发热,“我说让你别抱那么紧。”
“不要,想多抱一会儿。”男人开始耍无赖。
徐楚宁睁大眼睛,难以置信,身上这个牛皮糖疯癫的时候,冷血至极,刀子捅在肩膀上都眼睛不眨,这会儿无赖起来,更是让人难以摆脱。
徐楚宁自暴自弃地想,这辈子都不可能甩掉他了。
疯子+牛皮糖,是活是死,都要死乞白赖地纠缠他一辈子。
脑海中闪过这个场景,徐楚宁心里竟然异常的平静,好像没有任何起伏。
手掌收紧,抓住男人后脑勺的头发,用力扯了一下,把他贴在自己颈边的脑袋扯开。
郁风峣微微皱眉,被钝痛弄得闷哼一声,迫着抬起头来,入目就是徐楚宁意味不明的眼神。
“主人,轻点。”他说。
徐楚宁眼神变了变,审视地看着他,许久,沉默地松开他的头发,“我要上台了。”
“好,那我等你。”
“嗯。”
徐楚宁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思忖片刻,转身,勾了勾手指:“过来。”
见他这个动作,郁风峣笑了一下,随口道:“主人又要惩罚我吗?”
“是啊。”徐楚宁慢慢颔首。
郁风峣拿不准他想干什么,他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人非常陌生,就那一瞬间,宁宁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跟以前所有的样子都不一样,温顺的乖巧的,倔强偏执的,或是坚韧冷漠的,都不一样。
男人的步伐顿了一下,甚至感到害怕,不远不近地看着徐楚宁,眼神都颤抖了一刻,浮起不安的猜疑。
“过来啊。”徐楚宁声音更大了一点,掷地有声,甚至微微眯眼轻笑地看他:“胆子变小了?”
郁风峣若有若无地勾唇,视线仍然揣度,落在他脸上,想了想,最终还是想要靠近的欲望大过了任何的猜忌和不安。
“宁宁想干什么——”
话没说完,徐楚宁伸手攥住他的领子,用力一拽,把他挺拔高挑的身躯拽得躬下,而后抬头,吻上男人薄唇。
突如其来的动作,连向来运筹帷幄的男人都愣了一下,如临雷击,竟然下意识将他推开。
动作甚至用力过大,直接把徐楚宁推到门上,砸出“哐!”的一声。
徐楚宁脑子瞬间晕了,扶住门框稳住,又好笑又无奈地骂了一句:“你神经啊!”
“不是,我……”伶牙俐齿的人此刻一句话都说不完整,看上去滑稽得可笑。
片刻,郁风峣冷静下来,脸上却是非常冷淡:“你想干什么?你想要什么?”
“你有病吧?”徐楚宁不甘示弱地瞪回去,皱了皱眉,“你自己说要我哄,哦,现在看来是不要了是吧?”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表情一时之间变得非常难看,“你……”
徐楚宁见状,也黑了脸,毫不犹豫地转身开门:“行了,那我走了,没空跟你扯这些。”
看着他的背影,郁风峣才完全清醒过来,下意识伸手去拉他的手臂:“别生气……”
徐楚宁本来就没时间,刚刚那么一出也确实是有些生气得好笑,轻轻挣脱他的手,“我没时间了,要先走。”
面前大门缓缓关上,甚至还发出了拖拖拉拉的“吱——呀——”声,像是在嘲笑男人的左支右绌。
郁风峣抬手揉了揉眉心,刚刚发生的一幕幕飞快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瞬间后悔得有点心绞痛。
睁眼的瞬间,一拳砸在墙上,手臂余震不已。
冷静下来,洗了个手,擦去手上的血迹,也不敢耽误,去了观众席。
三个小时的演奏会,郁风峣都没有认真听,视线只是落在徐楚宁身上。
他演奏的时候,男人的目光便随着他执弓的手一起一落,不演奏的时候,就看着他的脸。
真是被勾走了魂。
徐楚宁三分钟的动作,勾得他想了三个小时。
郁风峣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响起了纪缥缈打趣他的那句话。
“要哪天宁宁给你拴着牵出来,我也不会意外。”
说话的时候,纪缥缈可能也没有想到,这个居然真的有几分道理。
宁宁想怎么对他,又如何呢?只要爱他就够了。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观众席缄默片刻,而后爆发出掌声和欢呼声。
男人抬手,鼓掌,视线遥遥落在接受观众祝贺的乐手身上。
不乏有上台送花的观众,甚至有其他人给徐楚宁送花。
原本移开视线不想看,却无意间瞥见,送花的人,抱了一大捧玫瑰花献上,徐楚宁都诧异了好一会儿。
而后犹豫着接下来,礼貌笑着致谢。
郁风峣心脏都紧了一下,盯着台上发生的一切,喉结攒动。
好在徐楚宁没有表现什么,只是笑容比刚刚淡了很多,等会儿还有安可,他俯身把玫瑰花放到了身边地上,没有再看一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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