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你还真是狠心。”
纪缥缈倚着门框,手里端着酒杯,懒洋洋地揶揄他。
徐楚宁回到山庄,还有些恍惚:“不关我事,他自己掉下去的……”
“哈哈,无所谓啦,能把他推下去算你有本事,阿峣这个人疑心病很重的,他甚至都从来不跟我们一起登高爬山的……”
“我他妈的说了跟我没关系!”徐楚宁忍不住怒吼,而后又像是想要说服自己似的念念有词:“跟我没关系,他自找的,都是他的错……”
“你别着急啊。”被莫名其妙吼了一通,纪缥缈也有点吓到了,反手就开始安慰徐楚宁,“没事的,那悬崖也就三四米,死不了人的,只要不是头先着地,就没事……”
“那要是头先着地呢?”徐楚宁突然问。
他想起刚刚坠下去,自己整个人都被完全包住,只有一点点小的磕碰,可郁风峣好像流血了,还是头流血……
“哦豁,头先着地就有点麻烦了。”纪缥缈的表情也收敛几分,变得严肃,“可能会死人哦。”
徐楚宁呆了一下,又大声说:“关我屁事。”
“这怎么不关你事。”纪缥缈一把拉住他。
徐楚宁有点后知后觉地慌了。他这才意识到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会闹出人命吗……
纪缥缈拉着他,一手拿出手机翻找:“我给你找个律师,阿峣那么爱你,说不定给你留了遗产,但你下手要快点,最好是他一死你就赶快接手,否则他姐姐下手很快的,等她找过来你就一个子儿都落不着咯。”
徐楚宁脑瓜子嗡嗡的,都有些站不稳,“……我不要。”
“你放心,他遗嘱里肯定有你,给你你就拿着嘛,房子啊车子什么的,可能还有公司股权,哇,公司股权那可厉害了,但你得找个懂行的人好好给你看,别让人抢了去……”
纪缥缈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嘴里都是利益,徐楚宁心乱如麻,难以置信:“你朋友有生命危险,你一点都不着急吗?”
纪缥缈这才像是如梦初醒,脸上露出懊恼神色,一拍巴掌:“对,他是我的好朋友……他死了我就少个朋友,我得提前找新人填补他的空缺。我看看找谁替他。”
“一群疯子。”徐楚宁甩开他的手,跌跌撞撞地回了房间。
从房间的阳台还能看见山脚下停着的救护车,一闪一闪的警报灯格外骇人,徐楚宁手抖个不停。
一回头,房间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礼品盒,开的透明窗可以看见里面五颜六色的弹珠,在暖色的桌灯下面熠熠生辉。
徐楚宁突然想起他住在公司宿舍的那个晚上,买给学长的弹珠不翼而飞,出现在他家门前,就像灵异事件一样。
与弹珠一起送来的是学长的哮喘吸剂。
徐楚宁手掌冰冷,发着抖,一掌将桌上的礼品盒掀翻,弹珠倾倒在地上,没有声音,悄无声息地滚落。
徐楚宁慢慢蹲下来,浑身冒冷汗,眼泪落下来,让他有些恍然。
屋外警笛声响起,过了一会儿便有警察来敲门。
坠崖在景区可是大事,更何况徐楚宁匆匆逃离现场,很难不被怀疑。
徐楚宁跟着警察上了车,去镇上的派出所做笔录。
原原本本地说了事情的真相,徐楚宁坦言是自己一时想不开要自杀,被郁风峣拦下,两个人不小心一起掉下去才会这样。
警察正做着记录,突然接到电话,说伤者已经醒了。
徐楚宁愣了一下,一直紧紧攥着的手掌也无意识地松开,闭了闭眼,鼻腔一片酸涩。
警察请徐楚宁跟他们一起去一趟医院,跟郁风峣对一下口供,看看事情是不是真如徐楚宁所说的那样。
警察是有理由怀疑,徐楚宁把郁风峣推下去的,据当地居民说,见过两人这几天在山庄游玩,关系似乎十分紧张。
徐楚宁没意见,他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却在释然的宽慰中又有几分难以言喻的自责和羞耻感。
病房里有几个医护人员,还有很多仪器,有些响有些不响,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郁风峣看着还清醒,脸上的血迹擦掉了,头上的伤口也处理过,看上去没什么大碍。
但医生面容很凝重,说着要观察一段时间,避免出什么意外。
警察向他仔细询问了事发经过,郁风峣没有回答,只是隔着人群看了他一眼。
徐楚宁站在离病床很远的地方,移开视线,脸色很不好看。
“是不小心摔下去的。”郁风峣终于开了金口:“悬崖边的栏杆太矮了,记得追责。”
当事人都这么说了,警察也没有继续追查的理由,现场的痕迹鉴定也显示两个人无意坠崖的可能性更大。
警察离开后,徐楚宁也想走,但医生说,“他今晚需要人陪护。”
徐楚宁回头看了一眼在病床上躺着的人,微微蹙眉,觉得他根本还好,也没有虚弱的样子。
但是医生对话还是要听的,徐楚宁没办法,只能留下来。
病房里一片寂静,过了好一会儿,男人才轻声开口:“很失望吧,没死成。”
不知道说的是谁没死成。
徐楚宁不想说话,拿起手机,想联系纪缥缈让他过来。
“不许走。”郁风峣突然冷了脸,也不顾手上还打着针,伸手就去抢徐楚宁的手机,“我只要你陪我,其他谁也别来。”
徐楚宁早就习惯他阴晴不定的霸道个性,此番没说什么,只是站起身,背着他倒水喝。
“你已经抛下我一次了,还要再来吗?”坐在病床上的人声音有点哑。
说的是当时在悬崖上,他让宁宁别走,宁宁还是走了,走得没有一点留恋。
徐楚宁喝了一大杯凉水,心里那点汹涌的躁动感和火气才慢慢消下去。
“你能不能别像个受尽委屈的人?”徐楚宁声音很冷,不带丝毫感情,“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郁风峣愣了一下,“你觉得我在演?”
“不是吗?”徐楚宁笑得特别释然,眼睛有些红,“你来过这里很多次了,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个地方下面有露台,摔下去也没事,又在装可怜吧?”
打着针的手微微攥紧,青筋一跳一跳的,针管都有点回血了,郁风峣脸上疲惫温和的神色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阴沉和难以言喻的复杂。
“宁宁,你最了解我,我要是要演,今天绝对不止如此。”郁风峣紧紧盯着他,唇角噙着诡计的笑,“我该把你当腿摔断,这样你就再也离不开我了。”
“你终于说真心话了。”徐楚宁像是找到了他的漏洞,紧追不舍,“你今天为什么要救我,因为你怕我死了,就再也没人给你玩了,是吧?”
“是啊。”郁风峣攥紧拳头,脸色铁青,说出的话也尖锐无比,“不听话的小狗打断腿栓起来才最乖。”
徐楚宁咬牙切齿地瞪他,眼里似乎有泪水在打转。
今天晚上摔下去的时候,他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在慌,他怕郁风峣为了救他真的摔出个好歹来。
看着他满脸都是血,徐楚宁也在发抖,但他的理智告诉他这种事情发生太多了,说不定又是男人的诡计而已。
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徐楚宁大步走过去,从他的枕头下面夺回自己的手机,脸色冷漠:“我回去了。”
“你不能走,医生要你留下来陪我。”
徐楚宁回头冷笑:“你看我留不留。”
转身的瞬间,男人面容骤变,直接从床上下来,伸手一拽,抓住徐楚宁的手臂,猛地摔到床上。
郁风峣不顾手背上插着针头,一下子将整个点滴架都拽倒在地,哐啷的声响响彻寂静的病房。
“放开我!”徐楚宁双目通红,恍然睁大眼睛。
“别走。”郁风峣眸中流露出痛苦,死死按着他的身躯,低头封住他不断吐出刻薄话语的嘴唇。
嘴唇被蛮横咬住,霎时火辣辣的刺痛,血腥味蔓延在唇齿间。
舌头情色地纠缠在一起,啧啧作响,徐楚宁觉得嘴唇都被吸麻了,整个脑袋都嗡嗡的不清醒。
死命地挣扎,却被抓住衣服,当场剥下,身躯接触到冷空气,狠狠瑟缩了一下。
徐楚宁两眼昏花,躯干被紧紧压住,动弹不得,带着侵占意味的吻落在颈边锁骨上,吮出热辣吻痕,有点疼。
他意识到郁风峣想要做什么。
眼珠子失焦了一瞬,变得空洞黑暗,而后很快恢复过来,徐楚宁咬着牙,猛地扫出去一拳,也不顾会不会让他的伤情加重,一脚踹上去,便听见痛苦的闷哼。
郁风峣到底还是受着伤,脑袋被一拳砸偏,脑侧的伤口又开始渗血,唇上还是徐楚宁的唇血,脸色苍白,腿也站不住了,歪倒在床榻的另一侧。
“你自找的!”徐楚宁红着眼睛,低声怒吼。
郁风峣没说话,抬手抹了一下唇边不知道是谁的唇血,脸色苍白极了,却仍然一副冷淡平常的模样,好像刚刚挨过打受过伤的不是他一般。
徐楚宁推开他,又要走。
郁风峣勉力站起来,扑过去抱住他,“宁宁,别走……”
“滚开。”徐楚宁无情地掰开他的手臂,却只被搂得更紧。
“我为刚刚的话道歉,好吗?”郁风峣手上的针头已经完全被扯出来了,就着医用胶带松松垮垮地贴在手上,狼狈又滑稽。
他死死抱着徐楚宁的腰,不让他走,埋在他颈边喘粗气,“刚刚只是气话,宁宁别往心里去。”
“我凭什么不往心里去?你骗人也有个度,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徐楚宁感受到颈侧有点凉凉的,回头一看,是他脑袋侧边的伤口流出的血已经滴落下来。
病房外响起脚步声,医生护士走进来,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地上是倒着的点滴架,床都有点歪了,被褥上沾着血迹,他们的病人头上流着血,另一个人也不好看,衣服皱巴巴的,脸色也不悦。
不难看出这里经历了一场恶战。
“干什么呢?这么闹不想活了?!”
医生连忙压住郁风峣,给他重新处理伤口。
郁风峣说什么也不松手,紧紧抓着徐楚宁的手腕,甚至还想用挂着针头的药管子把徐楚宁的手绑上,绑在自己身边。
“手松开,给你重新打针。”护士皱着眉提醒。
男人半躺在床上,唇色淡得吓人,面容憔悴,却仍然不松手,死死抓着徐楚宁的手,不让他离开半分。
护士没办法,只能小心翼翼地给他重新插上点滴,还叮嘱着:“千万,千万别再弄掉了,你看你手都肿了,要是再闹,刺穿血管,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郁风峣也不搭茬,只看着徐楚宁,后者却不想跟他有半点眼神交流。
医生护士都是暴脾气,对着他们一通臭骂:“成年人了不知道对自己的生命负责吗?你们当这是哪?这是医院!是你们瞎胡闹的地方吗?!脑袋受伤了搞不好会死人的你们知不知道?”
男人一脸平静的无赖,还带着点无辜,似乎骂的根本不是他,就算是他,他也不在乎的样子。
徐楚宁隐忍地抿唇,“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之后会注意的。”
医护走后,徐楚宁动了一下,又被更紧地拽着。
“刚刚护士的话你没听见吗?”男人嗓音干涩,带着气音:“再来一次,我就死了。”
“那不正好?”徐楚宁不以为意。
郁风峣沉默了一下,“别这样对我,宁宁。”
徐楚宁没接话。
男人垂目盯着自己手上的针头,再次伸手捏着细细的药管子,与他紧紧十指相扣,想把输液管缠在两个人的手腕上。
“郁风峣,你真是疯了。”徐楚宁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开,只被握得更紧。
“我没疯。我爱你。”郁风峣认真地将输液管绑在两个人手上,一头连着头顶的输液袋,另一头插在自己静脉里,完美极了。
徐楚宁忍无可忍,伸手把他快要绑死到流通不能的输液管解开。
“不解开,解开你就走了。”郁风峣不依不饶,仍然要偏执地绑起来。
“你现在再闹一次,挨骂的还是我。”徐楚宁也不拦他了,甩开手任由他自生自灭,“我只会更恨你。”
郁风峣抬起头,怔了一下,而后勾唇笑了,“那更好。只要你陪我。”
话音刚落的瞬间,男人猛地扯掉针头,力度之大,甚至让静脉血管里飙出来一小股暗沉的血液。
徐楚宁睁大眼睛,没想到他居然疯成这样。
男人没了输液管的桎梏,径直伸手,把徐楚宁搂进怀里,紧紧抱着,不让他又再次离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