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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夫郎家的温润书生 木风雨 3731 2024-07-19 10:30:44

谢见君点、点头了?

云胡有些愣怔,眼神里尽数是困惑。他晃了晃神,只觉得自己是看错了,抬眸对上谢见君噙满笑意的眼眸,他呼吸一窒,心里愈发笃定,肯定是、肯定是看错了,谢见君怎么可能会点头,他不接那姑娘的绣球,恐怕只是嫌麻烦而已,怎么会是因为自己呢?

谢见君被他直愣愣不加掩饰的眼神,瞧着一阵心虚,担心是自己方才逾距了,他别开脸,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

一时气氛安静得诡异,小满崽瞪着一双乌黑的圆眸,看看他家阿兄,又瞅瞅云胡,半刻,他咂摸咂摸嘴,扯扯谢见君的衣袖,“阿兄,我想吃花朝米糕了。”

被小崽子从尴尬中解救出来的谢见君,登时就牵起满崽的手,语气故作轻松道,“这就带你去买,小馋猫。”

走出几步,察觉到身后人没有跟上来,他回首见云胡还空茫茫地站在原地不动弹,眼眸低垂兀自出神,忙招招手,扬声唤道,“云胡,愣着作甚?快来买花朝米糕了。”

“来、来了。”云胡应承一声,猛地摇了摇头,双手用力地拍了拍两颊,似是才醒过神来,他快走两步,追上了两人。

糕点铺子跟前乌泱泱的排满了人,大家都赶着这个时候来吃这一口鲜。

谢见君让云胡带着满崽去一旁找个宽松地儿等着,自己等了一刻钟才排到铺子前,琳琅满目的花朝米糕摆满了糕点铺子的柜台上。

说是花朝米糕,他瞧着倒像是后世的鲜花酥饼,圆溜溜的巴掌大小,外层裹着米黄的酥皮。

“这位公子,这可都是我们早起趁着朝露采来的新鲜花瓣,用的都是上乘的白面烤的酥皮,你瞧着,酥脆着呢。”

小二一脸喜气洋洋地同谢见君介绍着,花朝米糕的甜香味直窜鼻息。

“麻烦给我装五个吧”谢见君从小荷包里数出来几个铜板递给小二,接过了他油纸包好的米糕。

满崽等得着急,围着云胡滴溜溜地蹦跶着打转,“云胡,阿兄好慢,怎么还不回来。”

“就、就快了。”云胡也盼着谢见君快些回来,他扶着墙,踮着脚尖往糕点铺子门口的人群中张望,眼见着谢见君挤出人堆,冲他扬了扬手里的油纸包,“回、回来了、”他兴奋地高声道,连神色都变得鲜活起来。

“久等了,人稍稍多了些…”谢见君小跑着走近,“快些尝尝,刚出炉的米糕,还热乎着呢。”说着,他解开麻绳,从里拿出两块米糕,给云胡和满崽一人分了一块,自己也拿了一块。

塞满了花瓣馅儿的花朝米饼层层起酥,咬起来“咔嚓咔嚓”的,浓郁的花香渗入了酥脆的酥皮中,一口下去,满口都是春日里的味道。

花朝米糕刚下肚儿,小满崽便惦记上小糖人,阿兄说了,今日出门,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

他抬袖抹掉嘴上沾染的酥皮,油滋滋的小手扯上谢见君的衣袖,“阿兄,我想要那个。”

谢见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是支在路上卖糖人的小摊儿,此时铺子前也里里外外挤满了半大孩子,他眼前一黑,得,又得去挤了。

不过好歹出门一趟,也总得让小崽子玩得高兴才是,他深吸了一口气,“走,阿兄带你去买。”,因着人多,他便没让云胡跟着一道儿过去挤,只牵着满崽的小手,俩人往小摊儿上去。

今个儿花朝节,村里的孩子们一年到头眼巴巴地就盼着这一日,故而这做爹娘的,也舍得去买些没几个钱的小玩意儿哄哄孩子。

这糖人摊子密密匝匝围了好些个小鬼头,小满崽身形同泥鳅似的,一侧身就扎进了人堆里,这可难为了谢见君,站在一堆齐腰高的孩子里面尤其扎眼。

捏糖人的汉子用小木片挖起一勺焦黄的麦芽糖稀,停在半空中稍稍抖了抖,那糖稀如金丝一般倾泻而下,甜津津的香气勾的孩子们都默默咽了下口水,眸光黏在那小糖人上,挪不开眼睛。

只见那汉子上手先拉出一条金黄的细丝,顺势又捏出来两只耳朵,接着是身子,四肢,末了身后还缀了个浑圆的小尾巴。

“阿兄,你看,是小兔子!”满崽指着汉子手里刚捏成型的小糖人,兴致勃勃地指给站在他身后的谢见君。

“捏得可真像。”谢见君禁不住开口称赞道。

眼瞅着要排到他们俩,满崽手举得高高的,“我也想买小兔子糖人!”。

卖糖人的汉子闻声,一时没有动作,似是询问的眼神落在了满崽身后的谢见君身上。

谢见君忙点点头,“大哥,是要两个小兔子,麻烦您了。”

“行,这就好。”汉子应声,这才从盆中又挖出一勺糖稀,手里稍稍摆动了几下,两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串在了木签上,递给了跟前的满崽。

“谢谢哥哥……”得了期盼的小兔子糖人,满崽软乎乎地先道了声谢,才从汉子手里小心翼翼地接过来,转头扑向谢见君,手里的糖人护在怀里,生怕被旁个孩子碰坏了,就连走路都稳稳当当。

寻着云胡,他将小心护了一路的小兔子塞到他手里,他知道的,阿兄买了两个糖人,定然有一个是给云胡的,阿兄一贯如此,从不会忘了云胡。

原只是等他二人回来,不成想等来了自己的小糖人,云胡眸底微微发亮,握着小兔子爱不释手,像极了得了心爱之物的孩童。

“还说自己不是个孩子…”谢见君低喃了一声,想起之前给云胡买糖葫芦,这小少年怕花钱,连连同他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了,只有小孩子才喜欢这些零嘴。现下看他这稀罕得不得了的模样,又同一旁五岁的满崽有何异?

他垂眸犹自无奈地笑了笑,抱臂斜靠在檐下石柱上,瞧着他俩手里的小糖人吃得差不离,才招呼着再去买点别的吃食。

糖葫芦炒栗子烤地瓜…凡是从云松那里听来的零嘴,云胡今个儿都吃了个遍,撑得肚子硬邦邦的,一嗝气都是甜滋味。

街巷拐角处一位婆子正坐在路上兜着竹篮子卖小雏鸭,嫩生生的小雏鸭们脑袋挨着脑袋,“嘎嘎嘎”地挤在一起,别提有多可爱了。

云胡蹲在婆子摊前,伸手摸了摸毛茸茸的小雏鸭,眼中毫不掩饰喜爱之情。

“若是稀罕,就买上几只,回去搭了个窝养着。”谢见君出声问道,温润的眸光中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不、不用、不用买、”,云胡慌忙站起身来,连连摆手拒绝。他要攒钱给谢见君买牛,不能惦记鸭子了。话虽这般说,临走时,他还偷摸地回眸望了一眼竹篮子的憨态可掬的小雏鸭。

谢见君瞧他这幅偏偏喜欢得紧,却又拼命克制着的模样,心里泛起一丝心疼,想来这小少年怕是有心疼钱,才说不要的,他用力地抿了抿嘴,什么话也没说。

其实昨日下学回来时,他便已经从陈婶子那儿要了几只小雏鸭,只待过些时候,就可以拎回家了。但他打算暂时先不告诉云胡,只等着将小雏鸭带回家,再给他个惊喜。

一想到云胡闪烁着炯炯亮光的眼眸,他这心情没来由的雀跃。

————

天色渐晚,青石街上挂满了赤红灯笼,整条街烛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人们手上都拎着各式各样的花灯。

吃得饱饱的三人从茶摊上要了壶热茶,暖暖身子歇歇脚。

“瞧一瞧,看一看,猜灯谜送花灯了!”路边买花灯的小贩扯着嗓子吆喝起来。

“阿兄,送花灯送花灯!”,不等喘口气的功夫,疯玩了一天的满崽扯起谢见君就往花灯摊子上走,慢下一步的云胡招来小二,结清了茶水钱。

摊主见谢见君一身青衫长袍,想来定是个读书人,待他走近,便笑着招呼道,“公子,今个儿我这猜灯谜送花灯,要不要来试试身手?你若答对了,我就送你一盏荷花灯。”

“我阿兄聪明着呢,自是能答对的,云胡,你说是吗?”满崽立时就信誓旦旦地接了话茬去,还试图拉上云胡一起。

谢见君咋舌,他哪有这猜灯谜的本事,刚要开口婉拒,云胡已然重重点头,“肯、肯定能答对!”,他自觉自己已经被两小只的盲目信任架在了火上,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那我来试一试吧。”说着,他从面前装着灯谜的竹篮里随手摸出一张纸,展开来看,纸上跃然写着:“知同岁载四时连,十二月长三百天。月影横斜声逸友,奔之行走往途间”。

余光中,他瞥见云胡正垫着脚抻长了脖子往这儿看,他故意手腕压低,恰好是小少年能瞧见的位置,

“猜到是什么了吗?”。

“我、我不识几个字、看、看不懂这灯谜。”,云胡蹙着眉头,一脸的窘迫。他刚刚不过就是好奇罢了,他还从来没猜过灯谜呢。

谢见君轻笑出声,略一斟酌后,他凑到云胡跟前,小声同他耳语了一句。

“当真、当真是这个?”,云胡茫茫然问道,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笨拙,连灯谜都看不懂,还质疑谢见君猜得不对,简直是蠢到家了。

谢见君没生气,问摊主要来一张纸,“来,我带着你写。”,他握住云胡的手,执笔蘸磨后,带着他在纸上写下了“年年有余”四个字,转而就将写好灯谜的纸抵还给摊主。

乍然撞进温热的怀里,云胡身子紧绷成一条线,羽睫低垂,羞得头都不敢抬。

只见那摊主打眼一瞧他们俩写下的答案,就笑眯眯地递过来一盏荷花灯,“老夫祝你们夫妇二人,白首成约,百年琴瑟。”

饶是再不识字,云胡也听明白了这祝词,立时脸颊上“蹭”地涌上来两抹酡红,“不、我们不、”,磕磕绊绊,一句完整话还没说出来,被谢见君打断,

“谢掌柜吉言,也祝您生意兴隆。”谢见君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含羞带怯的云胡,接过那一盏荷花灯,塞到他手中,回身冲着摊主拱手行了个谢礼。

正要走,身后传来满崽语气凉凉的声音,“阿兄,我的花灯呢……”

谢见君哑然,难怪他觉得好似是少了点什么,忙将被他抛之脑后的满崽拉到跟前来,指着摊子上的花灯,大手一挥,“喜欢哪个就拿哪个,阿兄都没给你!”

满崽撇撇嘴,心满意足地挑了个老虎灯,灼灼烛光穿透灯衣撒下一片金黄,衬着大老虎愈发威武。

谢见君爽利地付了钱,三人亦步亦趋往放花灯的河边走去。

云胡提着一盏荷花灯,慢悠悠地跟在人群后面,被谢见君握过的手烧起一片燎原,蔓延至浑身,连呼吸都变得滚烫起来。

他不知自己这一整日是怎么了,只觉得有谢见君在身边,好似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都不用去做,这般畅然,竟是他未曾有过的滋味,贪恋却又惧怕。

然则走在前的谢见君这会儿已是心乱如麻,自小被教育要“端方持重”“温良恭俭”,头次失了方寸乱了心神,而他却是心甘情愿。

满崽被他二人夹在中间,一会儿牵牵谢见君的手,一会儿又扯扯云胡的衣袖,只觉得今日这俩人奇怪得很,可他偏偏也说不上哪里奇怪。

三人各怀心事,走到河边时,河岸已然围了好些人,一盏盏花灯,犹如点点繁星坠入河间。

桥下河水潺潺,承载着希冀与期望,缓缓而去。

云胡将荷花灯轻放进河水中,双手合十,紧闭着双眸,虔诚地念叨了几句。

谢见君不用问便知,小少年所许的愿望无非就这几个,愿满崽平安,愿他凡事如意,唯独不会替自己求一个愿望。

只是这次他猜错了,云胡第一次自私地为自己求了一个愿望,谢见君是照进他黑暗人生的一束光,他想一辈子都留在他身边,无论是以什么样的身份。

放完花灯,回村路上,疯玩了一天的满崽终于消停下来,伏在谢见君背上打起了酣睡。

“这小崽子可是重了,背起来都没有从前轻快了。”谢见君背着满崽往家里走,说话声有些喘。

“我、我来背他吧、这些日子、满崽吃、吃得多、肯定长的快、”,云胡上手要去把满崽接过来。

“无妨、我不累,你也多吃些,这几日跟着我前前后后忙活,也辛苦了,年节好不容易养胖了些,如今瞧着又消瘦了。”,谢见君莞尔打趣道,双手背在伸手往上颠了颠满崽,让他睡得更舒服些。

云胡低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儿,好半天,才小声嗫嚅道,“好、我、我以后多吃点。”

回去的路漆黑而静谧,花灯下的烛光将三人的身影拉得细长,昏黄的光影里满是明晃晃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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