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见君有些喘,他是从村口跑回来的,原以为云胡已经歇下了,正打算在院门口喘匀了气再进屋,却不想抬眸功夫,已然见到了惦记了一路的人,但见他腊月天还光着脚茫茫然地站在院子里,又压不住自己爱操心的性子,开口念叨了一句。
云胡这才回过神来,只觉得寒气顺着脚底心直往上窜,冻得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立时就跑回屋子,背抵在屋门上,心如擂鼓,竟是连跟柳哥儿道一声谢都给忘了。
“这个傻子……”,柳哥儿笑骂了一声,好不容易将人盼回来,居然因着没穿鞋就跑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回眸看向漾着一脸笑意,目光直直望向屋里的谢见君,禁不住又嘀咕了一句,“两个傻子……”。
他没眼看这俩人的傻劲儿,想着如今谢见君已经回来,他这个来报信儿的也该退下了。
“走了。”,他随意地挥挥了手,抬步就要往外走。
谢见君敛回目光,拱手道谢,“这段时日麻烦你关照云胡和满崽了。”。
“邻里乡亲的,说不上什么麻烦不麻烦,不整这些个虚礼,你若是得空,就好好陪陪云胡,你不在这段时日,他可真是够辛苦的。”,柳哥儿脚步都迈出了院子,又回身同谢见君说道了两句。
同为哥儿,他希望云胡能过得好,但如若不是瞧着谢见君是有几分真心在的,他也不会多管这闲事儿,这谁家里还没个自己的事儿要忙活。
“我既已经回来,自然不会再让云胡这般辛苦。”谢见君轻笑道,余光中瞥见紧闭的屋门拉开了一道细缝儿。
云胡躲在屋里,自觉丢人都丢到家里了,实在没脸出来跟柳哥儿道别,只想着再寻别的时候去好生谢谢柳哥儿,毕竟这大晚上的,柳哥儿为了让他安心,还特地跑了一趟。
他摸着黑,轻手轻脚地套上棉鞋,刚才躲得慌乱,但也瞧见谢见君灰头土脸一身风尘,他得去烧点热水,好让他梳洗梳洗。
堂屋门“吱呦”一声响,谢见君掀开棉布帘子进门。
“鞋子穿好了?”,他压低声音问。
云胡脸上一阵热,下意识点了点头,又想起屋里漆黑一片,谢见君瞧不见,低低地应了声,“你、你歇着、我去弄点吃的给你、还、还得烧水、”
“不用忙活了,今日太晚了,别去折腾了,我简单擦洗下就行。”,谢见君借着月色,给炕上熟睡的满崽掖了掖被角,回身同云胡说道。
“不、不费劲、一会儿就好、你等下、”,话音刚落,人就忙不迭跑出了屋子,连给谢见君拦一拦的功夫都没留。
眼见着人打自己跟前没了影儿,谢见君抿抿嘴,总觉得心里突然踏实下来。他从灶房里提了些水,换下身上脏乱的衣衫,草草地擦洗了下,这两个月实在太苦,每日同汉子们扎堆睡在一起,劳作后的汗臭味儿裹着脚臭味,熏得人神志不清,草草搭起来的屋子四面漏风,骤然冷起来的那几日,他和福生拿衣裳裹着稻草树叶塞住漏风的地方,棉衣整夜都不敢脱。
身下睡得褥子也是薄薄一层,冻得僵硬,头着前几日咯得睡不好,还是后面累了,才沾枕头就睡。
擦洗完身上,谢见君抻了个懒腰,困意搅着疲惫滚滚而来,他将沐浴后的水到在院子里,瞧着村里四处炊烟袅袅,各家纷纷都将灶火生了起来,给自家汉子烧水的烧水,做饭的做饭,一片热热闹闹。
灶房里也还亮着光,他强吊着精神头,拖着乏累的步子迈进了灶房,云胡系着围裙,正忙忙碌碌地围在灶台前炒菌子。
“你去、去歇会儿、”,云胡赶着他回屋里歇着,手里不自觉地加快了翻炒的速度。
“没事,这会儿还不累,我来帮你吧。”,谢见君搬了个小矮凳坐在一旁,将掰好的干柴往灶膛里续,冉冉灶火烘烤得人身上满是暖意。
一时闲来无话,他便同云胡说起徭役的事儿,隐去那些个吃不好睡不好的苦处,净挑着有意思的给他讲,逗得人直乐呵。
云胡也将自己从柳哥儿和福生娘那儿听来的事儿,磕磕绊绊地说给谢见君,刚开始还能听着他回话,慢慢地声音逐渐弱了下来,再后来,他再说什么时,一旁便只能听着轻微的鼾声。
云胡浇灭灶膛里的火,盛出锅里的炒菌子,这是他特地掰了海椒炒的,谢见君爱吃这一口辣,蒸锅里还有热好的杂面馍馍和米汤,他一并都端了出来,动作极其小心。
昏黄的烛火下,谢见君整个人靠在柜子旁睡着了,他人瞧着瘦了不少,脸被风吹得粗糙,连嘴唇都干裂了好几个口子,同他说起的那些个徭役时的趣事,一点都不相符。
云胡蹲在他面前,双手托着下巴,直直地看着他安静的睡颜,片刻,他低喃了一声,
“骗人……”
“嗯?”,睡梦中的谢见君无意识地应了句,转而缓缓地睁开眼。
云胡噌得一下站起身来,慌乱间还踢到了扫帚,寂静的灶房里“啪”的一声响。
谢见君清醒过来,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已经弄好了吗?”,声音里带着丝丝的疲惫与沙哑,“不好意思,云胡,我睡着了。”
“没、饭热好了、你、你快吃、”,云胡抚了抚自己胸口,悄悄舒了口气,好在谢见君刚睁眼,人还不甚清醒,这才没注意到他的失态。
他端起饭菜,正要拿到屋里去。
“云胡,别忙活了,我在这吃就行,你睡去吧,等下吃完,我自己收拾便是。”,谢见君从他手里接过托盘,往灶台上顺手一搁,赶着云胡赶紧去睡觉,这会儿夜已经深了。
云胡打了个哈欠,没挪步子,坐在小板凳上一脸倔强。
谢见君见劝不动云胡,晓得小少年这架势是如何都要等着自己了,他蹲坐在灶台前,接过云胡递来的筷子,就着米汤,一筷接一筷地夹着面前的炒菌子,添了海椒的菌子辛辣滑嫩,嚼起来“咯吱”作响,难为云胡还记得他的口味,他吃得冒了汗,一整盘炒菌子下肚,五脏六腑都被安抚得熨熨帖帖。
他起身收拾,云胡却抢先一步,拿过吃完的碗盘,浸在木盆里,“明天、明天收拾、”
谢见君也是累极了,便没有坚持,同云胡一前一后回了卧房。
铺盖都已经铺好,汤婆子还是热的,俩人并肩躺下时,已是夜半时分。
只一盏茶的时辰,屋里便只听着平稳均匀的呼吸声和睡沉的鼾声。
翌日,
谢见君睁眼时,天将微微亮,本以为自己这一觉能睡到日上三竿,没成想这才两三个时辰,他就醒了。
他下意识往身侧一搭手,云胡已然不在,被窝里都是凉的,屋外传来石磨推动的声音,他冷不丁起身,凑到窗户前,抹去剔透的白霜,眯着眼向外看去。
云胡正在院子里推石磨,瘦弱的身子上挂着磨扣,他双手抓着磨钩,一脚在前,一脚在后稳住身形,整个人几乎要趴在磨棍上,用力推动磨盘时,脸都憋得通红,明明是腊月天,还见他拿肩上搭着的手巾擦汗。
谢见君心里一哽,这两个月,他不在时,云胡每日就是这么推磨做豆腐的吗?
他紧抿着唇,说不出的心疼自心底深处汹涌地冲上喉间,堵得他说不出话来。他赶忙慌手慌脚地套上衣裳,登时出了屋子。
云胡将盆里最后一勺豆子添进磨眼里,想着磨完这点就赶紧去煮豆浆,他屏足一口气,刚要使劲,一旁搭过来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谢见君清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来。”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酥酥麻麻的,连手底下撺的劲儿都跟着泻了,“要弄、要弄完了、”,他结结巴巴地说着,脸颊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
谢见君没打腔,胳臂稍稍用力,推着石磨缓缓转动起来,很快,细密的黄豆浆沿着夹缝渗入磨盘中。
这一套磨豆腐的步骤,他们配合了一年多,即便空窗了俩月,再做起来时,依旧很顺手。
一个来时辰,一板卤水豆腐便磨好了。
刚从梦里会完周公的满崽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念叨了好久的阿兄回来了,兴冲冲地跑出了屋子,直奔柴房里来,扑了谢见君满怀。
“阿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我好想你啊!”小嘴一张一合,巴拉巴拉地说个不停,好似要将这两个月的思念都宣之于口。
“昨夜回来的、瞧你在睡着没唤你、阿兄也很想我们满崽、”,谢见君不紧不慢地挨个回答满崽的问题,还腾出手揉揉小家伙的额发,只觉得两个月不见,这小家伙好似长高了些。
小满崽被一通呼噜毛,炸毛的额发都顺了,脸上笑意盈盈,连带着云胡一大早都心绪甚好。
先前谢见君不在,他做什么事儿都提不起精神来,眼瞅着要过年,年货也没正经准备,如今盼着的人终于回来了,打昨夜开始,他整个人都变得鲜活起来,这会儿也有心思琢磨过年的吃食。
晨起的饭桌上,
他絮絮叨叨地同谢见君说着自己年节想做的吃食,
“婶子、今年、今年腌了腊肉、我也想、想做些来、同婶子那儿要、要来了方子、赶明儿我、我去孙屠户那割两吊肉回来、做、做起来也不费劲…”
“前些日子我摘了、摘了菌子回来、等年节时裹上面糊下锅一炸 、可、可香了、还有春日的香椿、还、还留了些、一起炸……”
“柳哥儿约我年前再、再去趟集市、我想着买对春联回来、今年、今年家里也热闹热闹…”
…
谢见君手指半撑着脸颊,微微歪头,静听着云胡细说着这些家长里短的东西,眼底噙满了温柔的笑意。
“阿兄,你回来后,云胡话都多了…”,小满崽放下碗,舔了舔嘴周一圈挂着的米粒儿,冷不丁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云胡神色一怔,登时臊得脸红,喉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支支吾吾再说不出别的来,他闷着头收拾好碗筷后逃出了卧房。原只是想跟谢见君商量过年的事儿,谁知道话匣子一开,竟是止不住了,也不知道他乐不乐意听自己这么唠叨,别是厌烦了还性子温和不好拒绝,那自己可就又丢人了。
他越想越觉得难为情,脸颊烧得热腾腾的,连灶房门都不敢出了。
谢见君目光一直追随着云胡进了灶房,才敛回视线,抬手敲了敲满崽的额头,莞尔嗔怪了一句,“你呀…”
满崽揉揉并不疼的额前,撇撇嘴,“本来就是嘛,阿兄你同云胡在一起时,我瞧着,可是比跟我说话时要温柔多了。”
无端得了一句不轻不重的调侃,他被噎了一嘴,回过神来小满崽已经捂着脑袋跑远了,谢见君无声地笑了下,暗骂了一句“小崽子,就你会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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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后,他略一休整,去了趟许褚家里。
许褚正带着孩子们在学堂里摇头晃脑地诵读,打眼瞧见谢见君过来了,便挥挥手指了几行字,叫孩子们先自行背诵着。
“我昨日听着你们回来了,还当是你要歇息两日才来。”他将谢见君迎进门,转身给他倒了盏热茶。
谢见君接过热茶,暖了暖手,继而说道,“谢先生体恤,只是县试的日子愈发近了,学生不敢懈怠,这才一早便来叨扰先生。”
许褚点点头,对谢见君的说辞很是满意,又开口考校了他一番。
谢见君对答如流,不见分毫的磕绊,这一瞧就知道服役那两个月,他也没有将书本放下,反而较之前更有进步。
许褚更为满意,又从书箱里找出两本自己先前科举用的书册递给他,“你既已知道现下离县试,尚且还有一年光景,想来也不须得我提点什么了,自己可是要好生准备。有什么不能理解不懂的尽管来问我,何时都行。”
“学生谨遵先生教诲。”,谢见君拱手作揖,稍待了片刻才同许褚告别。
刚走出来没多远,里长家的尕蛋气喘吁吁地跑来寻他。
“谢家小子,我爹让你现下来趟家里,县衙来人了,点名说要见你呢。”
县衙?谢见君神色微楞,心里暗暗猜测是不是徭役的事儿,他没作耽搁,立时就跟着尕蛋,快步赶往里长家里。
谢礼正在给两位捕快奉茶,他虽年年要去县衙,同四方镇几位里长一道儿上报一整年的收成,但见的人多数都是县衙里的文书,这还是头一次有捕快主动登门,心里难免有些慌张,眸光时不时往门口方向张望,就盼着尕蛋脚步快些,赶紧把人给找来。
这盼了约摸着有一刻钟的功夫,眼瞅着脸都要笑僵了,才瞧见俩人姗姗来迟。
许褚喜清净,家住在村南小屋,离着里长家着实有段距离,谢见君一路小跑,这会儿气都喘不匀和,他站在门口缓了两口气,整了整慌乱的衣襟。
“快些进来。”谢礼忙把人拉进屋里,还不忘提醒他一会儿可别忘了行礼。
谢见君点点头,进门正要行礼,捕快却先行上前一步,一把将他扶住,“谢公子,切莫客气,我等也是受县令大人和知府大人之托,前来给公子送赏赐的。”
赏赐?前后脚跟着进门的谢礼和尕蛋齐齐都瞪大了双眸,这不光不让行礼,还说要给赏赐?这谢家小子服役时干了什么事儿?竟招了县令和知府大人的青眼,连捕快都对他这般恭敬!
谢见君本人倒是淡然得多,提出溜索桥的法子时,知府大人就曾许诺“必有重赏”,他只是没想到这赏赐竟然来的这么快。
既是接赏赐,那便随意不得,他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才从捕快手中接过县衙赏下来的十两白银。沉甸甸热乎乎的银子握在手里面,他当下脑袋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终于攒够钱可以买牛了。
此行差事儿办成,捕快婉拒了谢礼留下喝杯热茶的请求,当即就要回县衙复命。临走时,才想起此趟过来还有件要紧的事儿没办,眸光落在谢见君身上,他清了清嗓子,略带几分威严道,“谢公子,知府大人托我给您带话,说来年科考,静待谢公子丹墀对策三千字,金榜题名五色春。”
谢见君一怔,唇角抿起一丝浅笑,他微微躬身,恭谦作揖,“学生先行谢过知府大人赏识,还请捕快大人帮忙给回句话,学生定不负知府大人期望。”
“放心,这话我必会帮你带到,望谢公子一鸣从此始,相望青云端。”,捕快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匆匆而去。
一直到捕快走远,谢礼才回过神来,磕磕巴巴地问起谢见君,想知道服役中间,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这谢家小子一下子成了香饽饽了。
谢见君没藏着掖着,只捡着些要紧事同谢礼简单地说了说。
不出半日,睡到日上三竿的汉子们陆陆续续醒来后,整个福水村便都知道了,谢见君在服役时立了功,得了好些个赏赐,还是捕快大人亲自送来的,就连知府大人都对他好生青睐呢。
这下子,村里乱了套,有替他感到高兴的,说谢家小子当真不赖,读那么多书,是个能奔出前路的,也有心里直泛酸水,说谢见君不过是歪打正着罢了,自己若是去服徭役,这等好事,定然落不到他身上。
但不管怎么说,经此一事儿,村里人明面上都不敢再称呼谢见君叫谢傻子,连带着云胡卖豆腐时,也少了许多为难和苛责,谁都知道,那可是入了官老爷眼儿的人,哪里敢造次。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从里长家出来,谢见君揣着一布兜的银子,直直回了家。
云胡正提着扫帚打扫院子里的雪,谢见君一进门,二话不说拉着他就进了屋子,将赏赐下来的十两银子悉数都交给了他。
头次见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云胡接过银钱的手都止不住打哆嗦,他瞧着谢见君怎么都不像是去干坏事的模样,好半天,才磕磕巴巴地问,“这、这怎么怎么一下子得了这么多银钱?”
“不用怕,是方才县衙差人送过来的,我服役时,曾给官老爷们帮了个小忙,得了些赏赐 ,”,谢见君轻声安抚着脸色发白,被这十两银子吓坏的云胡。
一听是赏赐,云胡松了口气,登时从炕地下翻出个陶罐来,这里面填的都是这两年,他们俩攒下的银钱,零零碎碎也有个几两银子了,只是跟着十两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有了这些钱,待明年二月,谢见君去考试时,就不用害怕了,他听村里人说,考试苦的很,要花钱的地方也多,他将银钱都攒起来,等着让谢见君一并都带上,出门在外,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谢见君不晓得云胡心思,但云胡起早推石磨的情形压在他心头,挥之不去,想要买牛的念头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他同云胡商量了商量,转头又跑了趟福生家。
去年福生说买牛他有门路,谢见君便托他帮自己打听打听。
没几日,福生来信儿,说是隔壁村子的李叔家里下了两头牛犊刚断奶,给三两银子就卖,谢见君当即便跟云胡一起去瞧了瞧,立时就定下来,小牛犊长得壮实,养上个把月就能跟着下地干活了。
如此,眼见着县试的日子一步步逼近,谢见君一心都扑在了读书上,担心扰了满崽和云胡歇息,他夜里都躲在灶房里点着灯苦读,饿了就倒碗凉白开,啃上一口凉馍,凑活对付上一口。
还是云胡半夜起夜时,怕谢见君冻着,想给他送件外衫披着,才发现他在灶房里干啃凉馍,当下不顾劝阻,将灶火生起来,烧了热水。
自那以后,谢见君每次温书时饿了,掀开灶台上的锅盖,锅里总有吃的,有时是米汤和菜馍,有时是温开水和添了荤油的饼子,云胡晚上做饭时,总是多做上一点,就怕这人冷水干馍,吃得不熨帖,造弄坏了身子。
考试要紧,但身子骨更为要紧,读书上的事儿他帮不上什么忙,可能让谢见君吃上一口热乎饭,他还是能做到的。
有了云胡帮衬,谢见君愈发苦读,短短一年光景,整个人都瘦削了不少,连许褚见他眼底发青,都劝他要适可而止,顾忌好自己的身子。
谢见君嘴上应着,心里却是别着一股子倔劲儿,他以往对万事得失都看得极淡,还当自己凉薄淡漠,如今却对科举一事儿这般执着,其中缘由,除却想要改变既成命运,还有一个他现下开不了口的私念。
熹和二十五年,孝期已尽,谢见君等了三年的县试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