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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夫郎家的温润书生 木风雨 2975 2024-07-19 10:30:44

昨个儿夜里,云胡担心谢见君,一整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窗外雨声飒飒,他遥遥听着府役们打跟前匆匆而过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吆喝声,愈发地坐立难安,躺也躺不下,坐也坐不住,索性便唤来守门的李盛源,劳他跑趟腿,以三倍的月俸召回了甘盈斋大部分的伙计。

一行人在灶房里忙得脚不沾地,今晨天儿微微亮,就马不停蹄地将做好的吃食,拿油纸严严实实地裹起来,搁放进竹篮背篓里。

城中内涝严重,拉货的板车一下水就陷了进去,摸过膝盖的浑水连扁担都用不得,无奈之下,云胡寻人心切,干脆背上竹篓,胳膊再挎上两个竹篮子,双眸一闭心一横就迈进了水洼里,身后伙计纷纷跟随,凡是有些力气,能拿得动,身上都挂得满当当,这才深一脚浅一脚地淌着水,摸索了过来。

“甘盈斋给众将士做的素饼和米粥,你们忙了一天一夜,都辛苦了……”

云胡带着人,将吃食挨个分给靠着墙休憩的府役们。

这素饼内馅儿抹了荤油,添了油滋滋的脂渣,虽是昨夜烙的,但一直拿厚棉布捂着,这会儿摸上去还有些温和。

那米粥熬煮得糜烂浓稠,筷子插在上面屹立不倒,其中还加了金黄金黄的鸡蛋丝,光是闻着,便让人止不住地咽唾沫,更何况是这群饿了许久的府役,几乎要将这些吃食奉作佳肴玉酿一般珍视着。

晓得面前这位甘盈斋的小云掌柜就是他们知府大人的内子,大伙儿虽一个劲儿地往嘴里扒饭,但道起谢来都不敢含糊。

“谢谢夫人……”

“谢谢……”

云胡摆摆手,让他们莫要在意这些礼节,还主动招呼那些脸色青白,瞧着虚弱的将士,让他们都喝上一碗今早上刚熬的姜汤,好驱驱身体的寒气,在水里泡那么长时间,饶是再强健的身子骨也撑不住。

眼瞅着自家小夫郎往这边越走越近,谢见君朝着站在他身后的乔嘉年招了招手,“快快,赶紧扶我一把!”

他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让耳尖的云胡给听了去,撑着乔嘉年搭上来的胳膊,勉强站起身来时,还稍稍活动了下一侧僵硬酸麻的腿,尽量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与平常无异。

“你怎么过来了?”他接过盛满米粥的小碗,笑眯眯地问道。

“来查岗,看你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云胡一本正经道,趁着无人敢往这边张望,偷摸塞给他两个白水煮熟的鸡蛋,“先吃了这鸡蛋,单独给你留的。”

谢见君脸上的笑意更甚,眸光中的温柔将面前的小夫郎,完完整整地笼罩起来,他眉梢微挑,莞尔打趣道:“如何还许我吃上独食了?这要让人瞧见,多不好?”

“瞧见怎么了?你是我夫君,自是要独独给你多准备一点的。”云胡说得理直气壮,垂眸瞧着他剥蛋壳的手,都止不住地发着抖,心中忽而泛起一阵酸涩,“我来给你剥。”

谢见君啃着素饼,安心地等待小夫郎的投喂,二人相囿于这一方角落,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光顾着给我们忙活了,小云掌柜吃早饭了吗?”

“我吃过了,出门前就吃了。”云胡将剥好的白嫩鸡蛋搁放进米粥里,催促着他快些吃。

“家中可好?雨水倒灌进去了吗?”谢见君不紧不慢地吃着粥,追问道。

“都好都好……”知道这人还得接着关切,云胡干脆像倒豆子似的,巴拉巴拉都交代了出来。

“许先生担心义塾的书沾染潮气,昨个儿如何也要坚持过去瞧瞧,我劝说不住,便让昌多跟着同去,好在义塾那边地势高些,还有膳堂和铺盖,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事儿。”

“王婶子和大河叔在家中看顾大福和兰月,周时雁被我安排在甘盈斋忙活着给你们做吃食……”

见小夫郎将家里人都交代了个遍,偏偏没提满崽,谢见君咽下口中有些噎的鸡蛋,“满崽去哪儿了?他不在家里?”

云胡心里咯噔一下,望向自家夫君的眼神中,倏地带上了些许的心虚,“我同你说,你回头可莫要训他。”

谢见君闻之,抿嘴失笑道:“我何时有这般凶?竟叫那小混蛋还要说服你,一道儿瞒着我?”

“还不是昨个儿你走前说人家胡闹?”云胡嗔怪,“不过,他也没惹什么麻烦,只是府役在城中招募农户,说崇福寺那边被救助过去的人太多,一时忙不过来,他说与其在家没头没尾地担心你,倒不如去帮忙做点正经的事儿,遂一早就跟李先生出门了。”

“我猜也是,这崽子搁家里闲不住。”谢见君了然,满崽的性子他再熟悉不过了,昨日若不是雨势滔天,他也不会如此坚持,将人留下。

“对了,你们等下还得去内城吗?”云胡偷摸看这做阿兄的人神色如常,不见愠怒之兆,便壮着胆子问。

谢见君颔首,目光遥遥望向城中,须臾开口道:“趁着这会儿雨势减弱,待大伙儿休息片刻,就出发去西面和北面的城区。”

云胡听完,浅浅应了一声,“你若是还去城中,我便不跟随了,左右铺子里有周时雁在,你等差人去取吃食便是,我想去崇福寺瞧瞧。”他总归是放心不下满崽,想着被救助的民户只增不减,他过去帮着添根柴火。

“行。”谢见君一时顾不上崇福寺,就唤来陆正明,让他护送云胡过去。

短暂的相聚之后,又要面临着分别。

谢见君长臂一捞,将小夫郎搂进怀中,朦胧雨雾中,二人紧紧相拥,随后又各自奔赴各自的“战场”

————

往崇福寺走的路,需得经过府城的主街,现下主街浑水肆虐,水流速度极快,云胡身子骨单薄,淌在水中站都站不稳,依靠着身上的麻绳和陆正明的搀扶,才艰难地走到崇福寺山脚下。

云胡到时,满崽正同崇福寺主持一道儿给灾民们分粥,“去歇会儿吧,我来。”

他接过锅铲,把小崽子替了下来,顺手给面前的女子碗中添满粥。

“云胡,你送来的粮食不够了,吃完这顿,还不知道下一批救济粮啥时候能到呢……”满崽蹲在一旁,双手拖着脸颊,发愁道。

“你去同你师傅知会一声,看能不能找钱德福联系下城中粮商,先去买些来,亦或者下山路上,寻着你阿兄,让他给想想办法……”

缺粮是个大事儿,山上救助了这么多灾民,里面不乏有老人和孩子,可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

满崽听了吩咐,掉头就去找李盛源传话,云胡刮完锅底的最后一粒米后,也被后面赶来的王喜接替到一旁歇息。

“吃这么多东西有啥用?也不下奶,瞧把我大孙儿饿得!”一处昨下午刚刚搭建起来的救济棚下,传来一婆子的埋怨声,还夹杂着婴孩的阵阵啼哭声。

民户们被救助来这儿,本就闲得无聊,想找些乐子,乍一听着动静,凑热闹的天性使然,便都齐齐地循声望去。

就见那婆子双手掐着腰,嘴里不停地说着些难听的话,指责他家刚生产完还在坐月子的儿媳没有奶水,喂不饱孩子。

那儿媳也是个老实姑娘,被这般不留情面的地斥责,还不敢吭声,只紧皱成一团的眉头彰显着此刻她有多难堪窘迫。

云胡看不过眼,起身凑上前去,拉下油苫布的帘子,挡住了女子被扯乱的衣衫。

“大娘,您快少说两句吧。”他不耐开口,“您家儿媳身子本就虚弱,昨日又淋了雨,遭了折腾,难免会有些不爽利,但这也不是她的错,您何至于这般咄咄逼人?!”

“哪儿来的小哥,管闲事都管到我家来了!”婆子愈发来劲,“她是我家儿媳,我说她两句,怎么就听不得了?我大孙儿饿得嗷嗷哭,她这当娘的,一点劲儿都使不上,可不就是个废物?难为我家当初还花了三两礼金迎她过门呢!”

“娘,您别急,再等一会儿,我这刚吃完东西,等下我再喂喂试试……”女子低声嗫嚅道。饿着的是自己的孩子,她自是最心疼了。

“没用的东西!”婆子往地上啐了一声,兀自寻了块石头坐下。

棚内气氛一时压抑难耐,女子脸色苍白,抬眸望向方才护着自己的云胡,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意。

云胡生了恻隐之心,“你别慌,我去帮你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乳母在山上。”

“找什么乳母,那是富贵人家家里才用得起的,我们这小门小户,可不敢请。”婆子站起身来,指着云胡骂骂咧咧道:“你是什么人,少来操别人的闲心!”

“你说他是什么人?”一向护短的满崽骤然出现,不由分说将云胡护在身后,“你们方才吃的这些米粥,还是我嫂嫂铺子里的东西呢!”

那婆子一听云胡是个商户,登时眉头一皱,眼眸中闪过一丝轻蔑,“一哥儿居然在外抛头露面的做生意,不要脸。”

满崽最听不得有人诋毁云胡,“你胡说什么鬼话?!吃了我们家的东西,狗嘴里还吐不出象牙来?”

“咋了,我说的不对?”婆子语气轻佻地反问道:“这谁家的女子和哥儿不是在家相夫教子,操持家务,照顾婆母和老公公,你这嫂嫂,不清不楚地跟一堆汉子凑在一起,还做生意?这要放在我们家,都是得被打断腿浸猪笼的!也就你阿兄是个冤大头,愿意要这样的人做夫郎!”

满崽大怒,撸起袖子就要同那婆子干架,被云胡一把搂住腰,带离到一旁,“乖乖,咱不跟这种人生气。”

哄完,他径直看向那理不直但是气壮的婆子,

“我夫君向来体贴,别说是照顾孩子,就为了让我心无旁骛地在外行商做生意赚钱,不被这些琐事儿累赘,他甘愿家里家外地两头忙,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也不曾提过让我在家中相夫教子,操持家务!”

三两句话,噎得婆子哑了声。

偏偏小云掌柜觉得不过瘾,顿了顿声后,又给自己添补了一句,“至于你说的打断腿浸猪笼,我想,他大抵是不敢的,你若不信,尽可以等他来,亲自问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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