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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偷龙转凤

大唐双龙传 黄易 16932 2024-03-05 11:28:41

徐子陵去后,寇仲的注意力集中在前院处,打定主意只要稍有异动,立即扮猫叫通知徐子陵逃走。看着徐子陵信心十足地推门入屋,寇仲亦觉此事容易轻松,并暗忖明天逃时,尽可顺手牵羊,把名册二度偷走,好害沈落雁仍要担心一场。这种无情无义的女人,就算死了他都不会为她叹息半声。不由又想起李秀宁。发觉她在他心中的印象冲淡多了,再没有以前那种梦萦魂牵的深刻感觉。就在此时,小楼上忽传来劲气鼓荡的交击声。寇仲大吃一惊,顾不了暴露行藏,提刀往小楼扑去。

“砰!”接着是兵器坠地的声音。徐子陵背脊撞碎沈落雁闺房的大窗,带着一蓬鲜血,往下坠来。寇仲刹那间记起了徐子陵曾说过的话。“假若徐子陵受了伤,他寇仲是否仍能保持井中月的心境?”

一道黑影迅如鬼魅般掠了出来,追着急坠的徐子陵单掌凌空虚劈,务要置之于死地。寇仲强迫自己不再想有关徐子陵遇到的任何事,猛地收摄心神,运劲掷出手中大刀,同时全速往徐子陵掠去,又高呼“有贼!”

这正显示寇仲的才智高绝。对方既能在这么短促的时间内击得徐子陵重伤坠楼,他寇仲定亦拦不住对方。唯一方法是惊动沈落雁等人,让这行动诡秘莫测的敌人有所顾忌。当然这人也可能是沈落雁布在楼内的伏兵,但观其惟恐人知的行藏,可能性却不大。在眨眼工夫的时间内,寇仲拟出了以救回徐子陵小命为唯一目的的战略。

那人显然想不到横里杀出个寇仲来,因为以他惊人的听觉,花园内的任何动静均该瞒他不过,偏是直至寇仲射出大刀,他始惊觉。这亦是他对徐子陵萌动杀机的原因。当徐子陵推门入楼时,他方生出感应,从而惊悟出假以时日,此子必是非同小可。他本身并非心胸狭窄又或忌才之人,只因误会了徐子陵是沈落雁方面的人,所以不择手段的务要杀死徐子陵。此人正是天下闻名色变的“影子刺客”杨虚彦。这回他躲在沈落雁闺房里,目的是要刺杀沈落雁,好为隋军攻打瓦岗军的老巢作先声夺人的一击。而竟会因见到徐子陵的高深造诣而改变刺杀对象,可见他对徐子陵的评价是多么高。

长刀奔雷掣电地朝他左胁下刺来。刀锋放射出的森寒之气,却在及体前把他完全笼罩。以杨虚彦之能,亦不得不暂缓对徐子陵痛施杀手,而以全力应付。猛一提气,骤然凌空变化身法,竟然一把接着长刀。此时寇仲已赶在徐子陵坠到地上之前,一把抱住了他。杨虚彦冷哼一声,把接来的飞刀依样画葫芦地掷出,直取寇仲背脊。以其劲道之强,深信可同时贯穿两人身体。

寇仲想也不想,足尖用力,抱着满腹鲜血、陷进昏迷状态的徐子陵滚到附近的草丛里,仅以毫厘之差避过电射而至的长刀。杨虚彦待要继续追击,四周全是衣袂破空之声。他自问难以在一两招间杀死寇仲,叹了一口气,展开身法,冲天而起。

寇仲搂着徐子陵由草丛另一边滚了出来,跳将起身时,立即面临一生中最难下的决定。若他赶回素素所在的柴房处,定逃不过众人耳目,且徐子陵必因得不到救治而伤重致命。但立即逃走的话,素素势将陷在孤立无援,动辄给敌人发现的危险里。他该怎么办呢?

沈落雁的娇叱在高处响起道:“谁敢来生事?”接着是连串兵器交击之音和惨哼声!

寇仲痛苦得差点哭出来,猛一咬牙,抱着徐子陵朝前方的外墙掠去,叱喝声立时在后方响起,但他已顾不得这么多了。

寇仲撕开徐子陵的外衣,入目赫然是被刺穿了的名册。这是沈落雁庄园附近一间较具规模的民居后院的储物房,避过追兵后,寇仲带徐子陵躲到这里来。寇仲暗叫侥幸,若非给名册挡了对方一剑的劲气锋锐,恐怕徐子陵早一命呜呼。徐子陵仰躺禾草之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死,呼吸却出奇地仍是均匀悠细,没有急促难继的情况。寇仲把名册放到一旁,撕开里衣,细心检视下,发觉伤口早黏合起来,再没有渗出鲜血。松了一口气后,寇仲抓着徐子陵双掌,默默把真气输入徐子陵体内,希望能助他疗伤。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徐子陵吁出一口气,醒转过来,脸上恢复血色。

寇仲大喜,热泪忍不住夺眶而出,悲叫道:“小陵!小陵!你吓死我了!”

徐子陵睁开眼睛,骇然道:“这是哪里呢?”

寇仲忙作解释,徐子陵色变道:“你怎能把素姐一个人留在那处?”

寇仲凄然道:“我是别无选择下才这么做,放心吧!你在这里歇一会,待我去把素姐接来。”

徐子陵不悦道:“还不快去,素姐胆子这么小,吓都吓坏她了。”

寇仲伸手拍了拍徐子陵的面颊,习惯地往背上的长刀摸去,当然只摸到一个空鞘,始记起没有了护身的宝贝。正要离去,徐子陵把他唤回来,脸上血色尽退道:“不要去!”寇仲愕然。

徐子陵叹道:“以沈落雁的精明,自能从我遗在楼内的短戟知道是我们在生事,加上见到逃走的只有我们两人,哪还会猜不到素姐定在附近。所以素姐现在十成十已落到她的手上。”

寇仲颓然道:“那怎么办好!”

徐子陵吃力地坐起来,说道:“你再助我行功运气,天明时,我们就一起去找沈落雁把素姐救回来。”

“砰!砰!砰!”沈落雁庄院的大门被铜环叩得声响大作。接着是寇仲的声音道:“落雁娇妻,为夫仲少爷回来了!”不片晌沈府大门敞开,出奇地只得沈落雁一人盈盈俏立,玉容寒若冰雪,狠狠瞪着笑嘻嘻的寇仲。寇仲当然知道其他人已布下天罗地网,让他插翼难飞。

沈落雁冷冷道:“先把名册交出来,我们再谈其他事。”

只此一句话,寇仲便知素素果是落到沈落雁手上去,否则怎可如此肯定名册在他们手上。寇仲摇头叹道:“若非小陵为你挡了昨夜那个家伙一剑,美人儿你早玉殒香消。现在一见面便毫不客气。像你这么美的人儿俯拾即是,但像你那么无情无义的,则肯定是空前绝后哩!”

沈落雁恢复本色,“噗嗤”一声笑道:“真拿你这两个小鬼头没法,竟懂得躲到我这里来。好吧!你将名册交出来,奴家立即将你的素姐送还你,又任你们离城,以后的事,只好看你们的造化。”

寇仲笑道:“沈美人你真懂说笑,看准小陵受了伤,所以不虞我们能走得多远。让我告诉你真相吧!小陵根本没有事,看!他不是站在你背后吗?”

沈落雁叹道:“不要再装模作样了。小陵留下的大滩血迹,谁都骗不了。以影子刺客杨虚彦的身手,若被他刺中而不死的,他该可算是第一人哩!”

寇仲心叫要的正是这句话,装出悲愤神色,睁眉怒目地说道:“原来是杨虚彦!”

沈落雁娇躯微颤,秀眸射出复杂无比的神色,旋即又敛去,沉声道:“不要骗我,徐子陵是否死了?”

寇仲正是要令她有此错觉,那自己就可成了唯一知道杨公宝藏的人。扮出强压下怆痛神色的微妙表情,摇头道:“莫要胡猜,名册现正在他手上,若我可和素姐安然回去,保证他立即把名册交回。否则过了时限,他会立即逃走,把名册交到杨广手上,那时你们瓦岗军立时断绝了所有情报消息,变得又聋又盲。”

沈落雁垂下俏脸,仍在追问道:“小陵是否死了!”

寇仲终发觉她神情有异,暗想难道她爱上小陵吗?但想想又该非如此,因为证之她对他两人一向的心狠手辣,任他想象力如何丰富,都联想不到这方面去。寇仲恰到好处地暴喝道:“不要问,你究竟是否肯把人交出来。”

沈落雁缓缓抬起俏脸,眼中射出森寒得令人发颤的神色,但语气却无比平静地道:“不用骗我,小陵已死了。若我把你擒下,保证可从你身上将名册搜出来。”

寇仲仰天悲笑,从怀内取出染满血渍束成一卷的名册,横在胸前道:“尽管放马过来,若你能取回完整的名册,我的名字以后就倒过来念。”

沈落雁的目光落在染血的名册上,娇躯再抖颤了一下,低声道:“他的尸身在哪里?”

寇仲忍不住讶道:“他生前不见你关心他,死后你反爱问长问短,这是怎么一回事?”

沈落雁凤目生寒,冷冷道:“这个不关你事。立即把名册还我,我便放你和素素离开,保证绝不追赶,至于如何闯过世勣城防那一关,恕小女子无能为力。”

寇仲道:“人呢?”

沈落雁恢复一向的冷静,淡淡说道:“先交书后放人。哼!莫忘了纵被你毁去名册,我们只要费点工夫,可重新编出另一本来。”

寇仲油然道:“既然你不怕失去了以前所有往来的账目,又不怕延误时机,我索性把册子毁去,再和你们拼个生死,横竖小陵死了,我和素姐都不想活了!”

这正是徐子陵和寇仲两人想出来的计划中最关键的一个环节,要让沈落雁误以为因徐子陵之死,寇仲亦萌生死念,对沈落雁形成压力。可使敌人错估他们的实力。唯一他们没料到的,却是沈落雁对“徐子陵之死”的反应。

沈落雁本想以虐待素素的恐吓逼寇仲投降,听到寇仲这么说,立时把话吞回去,叹了一口气道:“唉!罢了!可是有些事我亦难以作主。”再娇叱道:“给我把素素带出来!”不片刻曾以妙计在河上生擒寇徐的“野叟”莫成,押着素素来到沈落雁身旁。

素素早泪流满脸,悲叫道:“小陵是否死了?”

寇仲有口难言,又不敢乱打眼色。

沈落雁神色落寞道:“一手交书,一手交人,我保证手下不追击你们。只要一个不字,我立即使素素尸横地上,然后全力把你杀死。”

寇仲装出投降的样子,把册子放在地上,伸足踏着,说道:“放人吧!”

沈落雁微微点头,莫成把素素整个抱起掷出,由高空往寇仲投去,让他若要接人,必须往后退开。寇仲果然听话,后跃升高,接着素素,一阵风般走了。

莫成执起名册,好不容易拆开一看,色变道:“小姐不好,这小子竟敢骗我们。”

沈落雁接过一看,除了底面两页外,却是本不知由哪里偷来孔老夫子着的《论语》。俏脸立时气得煞白,双目杀机连闪道:“我看他们能逃到哪里去?”旋即又蹙起黛眉,轻轻道:“难道他还未死?”说到这里,俏脸不由一阵火辣,心中不知是何滋味。难道这小鬼头竟能在自己心内占据一个席位吗?

徐子陵拥着在怀内又哭又笑的素素,大喜道:“想不到沈婆娘真会上当。”

寇仲贴壁坐下道:“你的计策确是厉害,首先算准沈婆娘会在那里等我们回去救人,更算准她情愿把素姐还给我们,好增加我们逃走的困难性,只不过仍算漏一样东西。”

徐子陵奇道:“什么东西?”

素素低声道:“看来她很担心你哩!”

徐子陵嗤之以鼻道:“管她担不担心,这种女人送给我都不会要。”转向素素道:“沈婆娘有否对姐姐不好呢?”

素素摇头道:“她骗我说已拿下了小仲,逼我把这几天的事说出来,姐姐只好说了。”

寇仲色变道:“素姐没提及关于黛青楼的事吧!”

素素坐直娇躯,嗔道:“当然没有,姐姐岂是那么不识轻重的人。”

寇仲移了过来,搂着徐子陵肩膀道:“你算很命大的呢!原来伤你的家伙就是连我们老爹都敢行刺的影子刺客杨虚彦。”

徐子陵恨恨道:“若非我及时运功把他攻入体内的真劲化去,区区一本簿子绝救不了我的命。哼!这次我们若能逃出生天,就要他好看。”

寇仲拍胸道:“得罪了我们扬州双龙的人,定没有好下场,像沈婆娘这几天保证睡难安寝。”

徐子陵扶着素素站起来,苦笑道:“我恐怕亦至少有几天不能和人动手,假若佩佩帮不了我们的忙,只好以真名册去换取自由。”

寇仲陪他叹了一口气。狗吠声忽地隐隐在远方传来。三人交换个眼色,均知若还不溜之夭夭,就永远都不用走。

荥阳城。大雪。黛青楼尚未启门迎客,寇仲、徐子陵和素素三人躲在前院其中一间小楼的无人厢房内,静心守候布店的小伙计。佩佩已成了他们唯一的逃生希望。现在徐子陵身受重伤,凭寇仲一人之力,实无法两人逃出城外。失去了名册的沈落雁,会尽一切办法去搜捕他们。因名册牵涉到瓦岗军的兴衰。

寇仲凭窗外望,低声道:“真不是骗你的,沈落雁那婆娘在误以为你死去时,神态确异乎寻常,不是装出来的。”

徐子陵正盘膝静养,闻言睁眼不耐烦地道:“不要说了!想起她我就心中发火。”

寇仲别过头来警告道:“勿要躁火,小心会走火入魔。”

徐子陵吃了一惊,知道自己因受了伤,功力减退,情绪易于波动,忙凝思去虑,恢复止水不波的心境。

素素俏脸微红道:“沈落雁曾追问过姐姐和你们的关系,我说了后她好像不太相信。回想起来,她说不定真是妒忌哩!”

寇仲目光回到外面大雪飘飞的天地里,点头道:“以前沈婆娘曾说过,若要嫁人,就拣小陵,而我则可作她情郎。那时当她是在说笑,现在想来说笑也带着三分真呢。若可害得她单思苦恼,什么仇都报了哩!”接着兴奋道:“来了!”

“砰!砰!砰!”敲门声响。那伙计托着包好的匹布匹,冷得打着哆嗦嚷道:“送缎锦的来了!”

一名大汉由大堂开门走了出来,横过前院的广场,把外院门推开少许,问道:“什么事?”

小伙计把匹布匹送到大汉手上,咕哝道:“当然是上等绸缎,是给佩佩姑娘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匆匆冒雪走了。大汉愕然片晌,捧着缎锦走回屋去。寇仲忙俯伏地板上,贴耳细听楼下的动静。

只听一个女声道:“何福!什么事?”

何福应道:“真奇怪!有人送了一匹上等绸缎来,指明要给老板娘。”

女人道:“这事确是奇怪,老板娘久已没有亲身招呼客人,竟还有人来讨好她。先放在她那里,待她回来后再说吧!”

寇仲一声得计,闪出厢房外,不片刻回来道:“佩佩原来是这里的老板娘,住在后院一所幽静的房子里,不过现在却不知到哪里去了。”

徐子陵道:“这里终不是藏身的好地方,不如我们躲到她的闺房里去吧!”

寇仲大叫好计,抱起素素,领路先行。徐子陵毫无困难地追在他身后。假若杨虚彦亲眼目睹现在的情况,必会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却不知《长生诀》实是道家千古不传之秘。有夺天地造化、鬼神莫测之机。当时杨虚彦一剑刺入徐子陵小腹时,被名册所阻,缓了一线。就是这么刹那的缓冲,使徐子陵能及时化掉他剑尖送入多重的致命气劲。腹下为气海,这部位受伤,本极难痊愈,对练气之士尤为严重。但偏偏《长生诀》功能保命长生,又有寇仲以来自同一源流的真气助他疗治,所以只一晚工夫,徐子陵便恢复了大半功力,创造出令人难信的奇迹。寇仲、徐子陵和素素身在其中,当然认为这是理所当然,不足为怪。却累得沈落雁打错算盘,将搜索集中在以她家为中心点的方圆两里的深巷民居间,致使三人能轻易躲到这处来。这时刻黛青院的姑娘起床不久,人人沐浴更衣,尚未离房,所以院内廊道只偶有婢仆经过。三人无惊无险地来到老板娘佩佩的房舍,避过前厅的两个小婢,躲进她香闺之内。

寇仲哪会客气,拉开被铺,先请冷得发抖的素素钻入被窝里,然后要徐子陵躺在另一边,自己坐在床尾笑道:“瓦岗军看来都不是那么厉害,至少到现在仍未能奈我们什么何。”

素素嗔道:“小仲最不好是很易自满,待逃出城后才得意也未迟呢!”

徐子陵道:“自离开扬州后,我们日日夜夜过着逃亡的生活,真希望可以找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定下来,过点平静的生活。”

素素兴奋地讨论该住在怎样的地方才够理想。不旋踵寇仲问起杨虚彦的武功,徐子陵详细说出来后,犹有余悸道:“这人的内功臻达随心所欲的境界,不但可由剑尖吐出气劲,还可分成千股百股,生出各种不同的拉扯力道,使我完全发挥不出平时的水平。”

寇仲沉吟道:“这确是非常有趣。不过他既能办到,我们该也可做得到。”

素素好奇问道:“小陵真没有看清他的样子吗?”

徐子陵道:“这事更奇怪,他和我动手的地方本暗黑无光,但我偏是满目剑芒,加上他的身法迅若鬼魅,我连他是高矮肥瘦都看不真切。”

寇仲拍腿道:“我明白了。你试试以手指压着眼珠,很快会金星乱冒,杨虚彦定是利用同一道理,以剑气生出对眼睛的压力,令你错觉丛生。这小子算厉害的了。”

徐子陵点头道:“也许是真如你所说。但他的剑更可怕,明明击中了也会击空,而真正击上时却滑溜溜的挡碰不上,难怪这么多独霸一方的人物饮恨在他剑下。”

寇仲吁出一口凉气道:“这家伙确是有点道行。”三人住口不言。足音自远而近,连素素都可隐隐听到,接着是外厅两名小婢齐声道:“夫人回来哩!”房内三人大喜,知道终找到佩佩。

一个略带冷漠、深沉但动听的女音道:“这是什么东西?”

其中一婢答道:“不知是谁从西街的一家老字号买了一匹绸缎,遣人送来,指明是给夫人的。此事已通知了云娘。”

佩佩默然片晌,平静地道:“你们去给我叫云娘来。”

两女婢应命去了。竖起耳朵窃听的寇仲闻得佩佩坐下的声音,低声道:“先听听她们说些什么也好。”

徐子陵道:“云娘不就是那天接待我们的风骚娘儿吗?”

寇仲点头应是。忽然间,三人都有些紧张。现在佩佩可说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假若此路不通,只有靠自己的力量逃走。以前徐子陵没有受伤,仍难以办到,现在则更为困难。不一会云娘来了。

佩佩遣走两婢,说道:“查到是怎么一回事吗?”

云娘恭敬答道:“问过了,买布的人该是素素,时间是昨天午后时分。看来是那两个小子用投石问路的手法,想把夫人找出来。”

房内三人听得心中凛然,因为云娘说起他们时,语调毫不客气。

佩佩沉吟片晌,说道:“实情应该如此,不过恐怕他们来不了。现在徐子陵被杨虚彦击伤,生死未卜。沈落雁正全力搜索他们的下落。刚才她传了我去说话,指明若我巴陵帮敢管此事的话,不会客气。所以我们绝不可沾手。”

寇仲等三人听得面面相觑,心儿直沉下去。

外面的云娘怨道:“这回被香少爷害死了!开罪了瓦岗军,怎还可在荥阳立足呢?”

佩佩道:“唯一方法是乖乖地与沈落雁合作,刚才我故意一个人留下来,看看寇仲是否会现身与我见面。现在已证实他尚没有来。我这就去向沈落雁报告此事。若他们真的会来,你要设法稳住他们,一切待我回来再说。”言罢出门去了。

三人这时连最后的希望都幻灭了,把房内一切恢复原状后,悄悄离开。

借着大雪的掩护,由寇仲背着素素,迅疾地横过数重房舍,落到徐世勣府第的大花园内。

寇仲观察了一会后,说道:“若依陈老谋的教导,徐世勣办公的地方该是在主厅旁东西两厢的其中之一内,那荥阳城的图样亦应放在该处。”

徐子陵道:“此事一查便知,我们快去吧!”

三人穿越花园,朝前院潜去。寇仲和徐子陵此时的提纵经验已非常丰富,进退有度,停行有据,避过了几起府仆视线,不片晌进入徐世勣放满宗卷的书室去。两人依陈老谋教下的方法,迅速搜索起来,翻阅过的文件一丝不差地照原状摆好,绝不会在事后给发现他们动过手脚。宗卷室内藏的文件超过千份以上,所以这工作既费时又吃力。整个徐府显得冷清清的,不知是否府内高手,均参与了搜捕他们的行动。两人运足目力,在暗黑里左翻右揭。至初更时分,寇仲终有收获。三人聚在一起,看着寇仲摊开于桌面上的一叠图卷。素素点起桌上的油灯,寇仲则脱下外衣,掩罩灯火、以免灯光外泄。

徐子陵翻到最底的第三张喜叫道:“是这张了。”那是一幅荥阳城的地下水沟图,画功精细,还有文字说明。

寇仲指着城南一条下水道说:“这条下水道与护城河相通,阔达五尺,足可容我们通过。”

徐子陵指往渠道与城河交接处道:“这渠口必装设了栏栅一类的东西,我们须带有锯子一类工具,才能破栅子而出。”

寇仲笑道:“这个容易,包在我身上好了,现在我先去探路,你们藏在这里,待我回来。”

三人又再研究了一会,素素凄然道:“我都是不走了!这么长的水道,定会把我活活闷死。”

寇仲嘻嘻笑道:“有我小仲在,姐姐怎会有问题呢?上趟是小陵亲姐姐的嘴儿,这次该轮到我吧!”

素素狠狠瞪寇仲一眼,俏脸红了起来。

徐子陵正容道:“仲少怎可对素姐说这种轻薄话,我们姐弟清清白白的,当时只是权宜之计!”

寇仲忙向素素赔不是,目光一扫道:“你们最好躲在那大柜内,只要我将里面的东西拿走,足可让你们容身。小陵还可趁机疗伤,素姐则可睡上一觉。”

当徐子陵惊醒过来时,素素在他怀里仍睡得香甜,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忙把素素唤醒过来,低声道:“有人来哩!”素素吓得反身伏入他怀里,大气不敢透出半口。启门声响。

沈落雁娇甜的声音在柜外响起道:“世勣!城图在哪里?”

一阵轻响后,接着是打开图卷的声音,徐世勣道:“我们已搜遍整个南区,仍未找到两个小子,故必须把范围扩大,同时将搜过的地方封锁起来,以免给他们溜回去。”

徐子陵心中叫苦。凭他的奇异真气,要瞒过两人的耳目该不会是难事。但素素只是略通拳脚功夫,不谙上乘功法,待会沈徐两人定下神来,定能发觉柜内有异。想到这里,心中一动,忙把真气缓缓输入素素口内,果然素素外气立止,纯凭内息一往一来,从外呼吸转为内呼吸。

沈落雁与徐世勣商量了如何按部就班,搜遍全城的方法,又定下如何分区封锁后,沈落雁忽地娇呼一声,然后外面响起亲嘴的诱人声音。

沈落雁大嗔道:“不要这样,人家现在没有心情。”

徐世勣冷哼道:“没有心情?你什么时候有心情呢?我们多久没亲热过?”

沈落雁不悦道:“本姑娘没有心情就是没有心情,难道须向徐爷你交待悔过吗?”

徐世勣的语气软化下来,以近乎哀求的语调道:“落雁!你该知道我对你是一片痴心,千万不要让外人影响到我们的感情啊!”

柜内的素素搂着徐子陵腰背的手轻捏了他一下,意示影响两人者该是徐子陵。

沈落雁语气转寒道:“不要乱说,什么外人内人的,这怎关第三者的事。你徐爷一向风流得很,多我一个少我一个有什么相干?你会对我痴心,怕是说笑吧!”

徐世勣有点恼羞成怒道:“我本也不想说出来,我逢场作戏的事,你一向知道,为何现在才向我算帐?”顿了顿续道:“自从你遇上跋锋寒那小子,被他甜言蜜语哄得把臂共游了整天,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连密公都向我问起此事,你来教我怎样对密公交待好了。”

这回轮到柜内的徐子陵既尴尬又大感不是滋味。原来沈落雁曾与跋锋寒碰过头,说不定还曾上过床,否则徐世勣不会醋意大生。素素则非常奇怪,因为沈落雁确因以为徐子陵死了而神态有异,怎会忽然杀了个跋锋寒出来。

只听沈落雁大怒道:“你的事我不管,我的事也轮不到你来管。”

徐世勣又软化下来,叹道:“跋锋寒不但是外域人,他这趟来中原,摆明是要搞风搞雨,他以比剑为名,先后击败了十多个各地名家,和这种人拉上关系没有半点好处。”

沈落雁默然半晌,忽然道:“现在我心中想到的只是如何把名册取回来,若让它落入官府手上,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快去吧!”

两人离开后,徐子陵和素素松了一口气。素素仰起俏脸,呵气如兰道:“徐世勣怕是弄错了!”

徐子陵苦笑道:“姐姐未见过跋锋寒才会这么说,这人不但武功强绝一时,还长得非常有慑人的魅力,随便站出来,都可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他身上去。我和他比实在差远了。”

素素不悦道:“我怎都不会相信。你和小仲只因年纪尚小,但假以时日,姐姐才不信有人可盖过你们的光芒。你们自己只是不知道吧!事实上每天你们都在转变中。尤其是你们各有独特的气质,姐姐也为你们心动呢!”

两人虽处在最亲密的状态中,仍是心无绮念,只有纯真的姐弟之情。

徐子陵尴尬道:“素姐不要笑我了,再多睡一会好吗?”

素素柔顺地点头,像头小绵羊般乖乖伏入他怀里,闭上美目,睡了过去。拥着素素动人的娇躯,徐子陵却是思潮起伏。忽然间,他生出不知何去何从的感觉。他首先要考虑的事,再不是为傅君婥向宇文化及展开报复,而是如何安排停妥怀内的好姐姐。问题是他们始终弄不清楚李靖和素素的关系。即使找到李靖,可能只会把事情弄糟。际此兵荒马乱的时刻,又不放心把素素留在任何一个地方。若把她带在身旁,因两人已成了众矢之的,对她实在非常危险。想得头都大了时,寇仲回来了。

此时天已放亮,寇仲钻入大柜来,颓然道:“这次糟了,原来下水道到了出口处,竟分成十多条细得连狗儿都钻不过去的小水道,我们只是白费工夫,空欢喜一场。”

素素道:“你到下面看过了吗?”

寇仲点头道:“当然去看过,我刚偷了另一套衣服来替换的,唉!”

徐子陵道:“难怪你身有异味!”

寇仲道:“我顺便去看城防的情况,到处是瓦岗军,城内较高处无不设有岗哨,要离城只是痴人说梦。小陵好点了吗?”

徐子陵道:“只要有三天时间,我该可完全复元。”又道:“我倒有一个法子。”

寇仲奇道:“你确有本领,我真是计穷力蹙,快说来听听。”

徐子陵道:“仍是那本册子,对瓦岗军来说,那比什么杨公宝藏重要多了,拿它作谈判条件,你说行吗?”

寇仲沉吟片晌,点头同意道:“确是没有办法中的唯一办法,不过最好待你完全痊愈后才出去和沈婆娘交易,那就有把握些。”

徐子陵哂道:“又不是要动手,迟点早点没有关系。据我们刚才偷听得来的消息,沈落雁今早会开始搜索这区域,若给人寻到才谈交易,将没那么值钱。”

寇仲道:“好吧!我去找沈婆娘好了!”

素素一把扯着他道:“小仲!姐姐很害怕哩!”

寇仲在她脸蛋亲一口,嘻嘻笑道:“姐姐放心!谁要对付我们扬州双龙,都要吃不完兜着走的。”

这回轮到徐子陵把他拉着,一字不漏地告诉他刚才沈落雁和徐世勣商量出来的搜捕大计。

寇仲喜道:“谢天谢地,这回他们休想沾着我半点边儿。”

雪夜里,寇仲闪电般窜过数座房舍,不片刻已肯定沈落雁不在家中。虽然沈落雁也像其他人般在声势汹汹地搜捕他们,但寇仲总觉得和这个俏军师有某种微妙的关系,可作商量。对沈落雁来说,这本册子代表了瓦岗军的整个实力分布和情报网,实在是无比重要。兼且是从她手上失去,当然由她负上责任。所以这交易不愁她不屈服。问题是如何可联络上她。沈落雁的闺房漆黑一片,庄院内不见加强防卫。寇仲虽如入无人之境,心中却是充满挫折和失落感。苦待久久,仍不见沈落雁回来,无奈下寇仲只好准备回去与徐子陵再研究策略。当他掠过高墙,落在附近一所民房屋顶时,心中忽现警兆。

寇仲非常机警,立往横移,岂知左脚踝一紧,已给绳子一类的东西缠个结实。寇仲大吃一惊,想以最迅快的手法拔出背上大刀,方记起大刀早于救援徐子陵时掷失了,在拔了个空时,已给人扯得翻下瓦背。一缕指风由下袭上来,点往他背心要穴。寇仲临危不乱,运转真气,双掌反拍敌人。那人想不到寇仲如此了得,倏地退往窄巷一端,避过了寇仲的掌风。寇仲“砰”的一声背脊着地,刚弹起来,一股奇异的劲气从缠足的绳索透体而入,刹那间走遍全身经脉。寇仲虎躯剧颤,登时手脚酸麻,跌回地上去。

一道黑影掠了过来,举脚轻轻蹴在他右腰眼处。寇仲右腰登时疼痛欲裂,不过体内真气迅速生出反应,由天灵穴狂泻而下,不但化去了酸麻的感觉,还挡住了对方由脚尖送入右腰眼的气劲。正要反击时,那人俯下身来,探手往他胸口拂来。寇仲这才看到对方一身夜行衣,还戴了头罩,只露出双目和口鼻。寇仲心叫来得好,施展屠叔方教下的截脉手法,指尖先画上对方腕脉,再用手法一把抓紧他。

那人显是想不到寇仲竟仍有反抗能力,躯体一软,给寇仲扯得倒入他怀里去。寇仲哪敢犹豫,趁那人仍未能化解他指尖送入封锁脉穴的劲气时,翻身把对方压个正着。那人竟娇哼一声,旋即被寇仲缠紧四肢,动弹不得。寇仲大为得意,暗忖原来是个娘儿,触手之处还生得非常丰满。收回点锁了她脊椎要穴的右手,一把揭掉她的头罩。两人同时“呵”地一声叫了起来。如云的秀发瀑布般散泻落在窄巷积雪的地面,借雪光的反映,暗黑里她的眸子像宝石般闪烁着精光,赫然是那充满阳刚美态的宋玉致。

寇仲愕然道:“原来是你!”

宋玉致不但没有半点害羞,还冷冷道:“我们来作个交易吧!”

寇仲兴起要占她点便宜的冲动,例如吻吻她的香唇之类,看她是否仍能如此无动于衷,却给她冷静的神态所慑,不敢冒犯,笑嘻嘻道:“若是用你的身体来做交易,就可免谈,因为寇爷我是不受女色引诱的高手。原来缠着本少爷大脚的是美人儿你的软鞭。真厉害,平时是否扎在你的小蛮腰上?”

想起她乃宋阀阀主“天刀”宋缺的女儿,身份尊贵无比,而自己却可“全面”接触她的肉体,不由一阵兴奋刺激。

宋玉致黛眉轻皱,叹道:“不要这么得意!你的功夫还未足可胜我,只不过我失于轻敌,摸不透你的底子,仓促误事罢了!你若再对我说轻薄话,又或对我再有进一步的不轨行动,除非事后杀了我,否则必让你祸患无穷。”

寇仲奇道:“你倒像在鼓励我仍可继续压着你动人的身体?对你们高门大族的仕女来说,给我这个连寒门都谈不上的小子这么占尽便宜,该有足够理由去自尽才对呢!”

宋玉致淡淡说道:“横竖给你压着,多压半晌又有什么关系。好了!可以谈正事了吗?”

寇仲又伸手按着她的肩井穴,微笑道:“美人儿真懂装模作样,原来快冲开被锁的穴道,所以故意拿话来诓我。我走了!”

宋玉致双目精芒一闪,轻轻道:“不要走,你若走了,谁来给我遮挡雨雪?”

寇仲首次对这风姿独特的美女泛起莫测其高深的感觉。自己虽似占尽上风便宜,其实主动权却操在对方手上。

宋玉致道:“你该知我并非存心伤你性命。看在这点上,可否做个交易呢?你不是要找沈落雁谈交易吗?”

寇仲苦笑道:“你倒看得透彻,算我怕了你了!宋师道是令兄吗?你定是知道我和他有过交情,所以估料我绝不敢动你。”

宋玉致淡淡说道:“你们是街知巷闻的人物,谁不清楚你们的事。而若非早在三个月前便由二哥处知悉你们的本事,因而低估了你的进境,今夜绝不会因轻敌而被你这样轻薄。不过感觉却也不错,你亦不惹我讨厌。你怎可如此……”

寇仲翻到一侧,坐了起来,尴尬道:“这是正常男人的自然反应,宋小姐原谅。”

宋玉致立即冲开穴道,坐直娇躯,微嗔道:“看你并非存心如此的份上,我放过你吧!但你必须将此事忘记,若我知你有向任何人提起,必会要了你的小命。”言罢低头为他解开脚上的鞭索。

看着她散垂的秀发,寇仲有点弄不清楚和她的关系,试探问道:“你刚才来势汹汹,为何忽然变得如此体贴温柔?”

宋玉致把长达两丈的软鞭缠在腰间,冷冷道:“谁对你温柔体贴了?我更没说不会再跟你动手,只不过见你这人本性还算纯良,才对你客气点罢了!”

寇仲怔了半晌后,搔头道:“我真不明白你哩。”

宋玉致把娇躯挪开少许,黑白分明的美眸凝望着他,淡然道:“谁用你来明白。好好听着,现在的形势摆明是你们迟早会给瓦岗军找出来。不要以为我是危言耸听,沈落雁派人飞报李密,请他遣派郑踪回来参与搜捕你们的行动,此人外号‘飞羽’,精擅追踪寻人之术,还养有可追踪寻人的灵鸟。只要他来到,你们定无所遁形。”

寇仲大为惊凛,同时恍然当日难怪沈落雁敢夸下可连续擒拿他们三次的海口,原来有此人在暗中出力。

嘻嘻一笑道:“不要那么瞪着我。看!我们相遇在一个多么奇怪的场合。这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天又下着大雪,而我们则敌友难分的要谈交易,真是好笑。”

宋玉致露出深思的神色,旋即又不悦道:“你是否当我在说谎话来吓唬你?”

寇仲微俯向前,虎目射出慑人的精芒,深深地瞧着她道:“直至现在你仍是看不起我。哼!我两兄弟从来不用人来可怜我们的。你想要的不外是沈落雁的名册,有本事就来偷来抢吧!我寇仲对谈什么交易都没有兴趣了。”言罢长身而起,拍掉少许染满身上的雪花,微微一笑,便要离开。

宋玉致也霍地站起冷冷道:“不要走!”

寇仲盯着她腰间的特长鞭索,哼道:“我知道你的法宝了,再试就不灵了!”

宋玉致傲然道:“你当我宋家是什么人,既擒你不下,还会厚颜二度出手?你若不想离城,就有多远滚多远。更莫要让我再遇上你,那时必让你后悔莫及。”

寇仲毫不动气,笑嘻嘻道:“美人儿息怒,你既有这么好的心肠,只要不是要我交出册子,又或说出连本少爷都不知道在何处的杨公宝藏,万事有得商量。”

宋玉致没好气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无端端我为何要冒开罪瓦岗军之险来帮助你们。而且你的小命眼看不保,还要紧揽着对你们没有丝毫用处的册子不放。”

寇仲哈哈一笑,飘然去了。宋玉致气得直要跺脚,却拿他没有丝毫办法。

徐世勣的书房内,素素和徐子陵听罢寇仲遇上宋玉致的经过后,前者担心道:“我们怎么办好?若论追踪寻人之术,瓦岗军里‘飞羽’郑踪可稳坐第一把交椅,纵使我们逃出城外,迟早会给他追上。”

徐子陵哂道:“早交过手了。他最厉害是那头通灵怪鸟,我们才不怕呢。”

素素责道:“不要那样自满好吗?”

寇仲沉吟半晌,笑起来道:“不如我们大摇大摆走出去,那怎都可见到沈落雁吧!”

徐子陵摇头道:“如此会使沈落雁下不了台。况且她最怕是册子内容泄漏了出去,而非毁掉那册子。”

素素垂头道:“若没有姐姐这个累赘,你们现在便不用那么伤脑筋了。”

两人连忙好语安慰。

徐子陵搔头道:“我们千方百计地想办法,但大多不切实际,为何不试试硬闯离城,只要有一个人溜得出去,可和沈落雁讨价还价。”

寇仲听得大为心动,问道:“你小腹的伤势如何呢?”

徐子陵低声道:“说来你也不会相信,我的感觉比以前还要好。”

寇仲大为兴奋道:“那可不同了,我们索性放手大干,把荥阳城闹个天翻地覆,你们还记得沈婆娘家里那十罈火油吗?”

徐子陵的眼睛立时亮了起来。

徐世勣府第的马厩首先起火,四十多头马儿奔了出来,由敞开的后门狂奔到街上。接着宅内冒起多处火头,溶掉的冰雪,反加强火势。府内大部分的人手,均抽调往搜索三人的行动,慌乱下婢仆纷纷逃生,火势迅速蔓延,幸而因有高墙阻隔,又下着大雪,才不会波及邻宅。当搜捕队仓皇赶来时,另一边沈落雁的庄园同时起火,使瓦岗军疲于奔命。此时沈落雁俏立一处瓦面之上,身旁除了“野叟”莫成外,还有一队瓦岗军精选高手。情报像天上正下着的大雪般不断由手下报来,但沈落雁只是漠然地看着远处窜起的两处火头,火势明显已受到控制。

莫成踏前一步,来到沈落雁身后,恭敬道:“看来是两个小子搞出来的把戏。真不明白为何徐子陵给杨虚彦刺了一剑,不但没有送命,还可以出来搞风搞雨?”

沈落雁嘴边溢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淡淡地说道:“我并没有低估他们,可是仍处处失着。现在平心静气想想,该是因他们正不断进步,不但武功日渐高强,才智亦随经验增长,变得非常难缠。”

莫成冷哼道:“无论他们变成了什么模样,今晚仍要命丧于此,郑踪刚赶抵此处,现随了徐爷去布置拦截的罗网,保证他们再逃不了多久。”

沈落雁冷喝道:“成叔!你动气了。”

莫成愕然以对。

沈落雁冷静地道:“想由他们身上追出杨公宝藏的人,多不胜数。而事实是直至现在,仍没有人可奈何他们。假若我们仍是轻敌如故,最后只会一败涂地。册子一事关系重大,若给他们走,我只好一死以赎罪。”

此时有人来报,已截停了从徐府逃出来的马群,却不见三人踪影。

莫成叹道:“荥阳城这么大,只要他们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可使我们大费工夫。”

沈落雁摇头道:“不!我太清楚他们的性格,尤其寇仲那小子,没有什么耐性,今晚必会全力捣乱以趁机逃走。”顿了顿续道:“最令我奇怪的是为何他们似能知悉我们整个搜捕行动,在城内来去自如,就像亲耳听到我和世勣的计划似的。”

就在此时,徐子陵的声音在后方响起道:“沈落雁!有没有时间说几句闲话?”

沈落雁一众同时色变,回头望去。大雪纷飞下,徐子陵昂然立在一所民房屋脊处,说不尽的从容淡定,儒雅风流。沈落雁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深深感到徐子陵真的长大了,再非她以前印象中爱耍顽皮的大孩子。这不单指他挺拔的外形,最重要还是他从重重危机苦难中培养出来的气度和丰采,构成了徐子陵别具一格的慑人魅力。未待她说话,众人早飞掠过去,把他围了起来,一派剑拔弩张之局。沈落雁收摄心神,飞掠而去,刹那间来到徐子陵所站的屋脊上。两人目光紧锁,都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徐子陵微一点头,淡然道:“我们由嬉笑游戏,变成以生死相抗的大敌,这事每想起来也令人惆怅。”

沈落雁芳心的滋味更是难以形容。现在徐子陵的脸色仍带点失血后的苍白,却无损他儒雅文秀的气质,反多添了种历经苦难后的幽郁和成熟感。她一生人中,确曾对几个男人动情,但因以劻助李密得天下为目标,故把儿女私情搁摆在一旁。甚至乎设法使自己变得冷酷无情,任何事只从功利的角度去作考虑。遇上寇仲和徐子陵后,每回要对付两人,她都要经过内心的挣扎。但当时她只以为自己是因爱才而生出这种心情。她更清楚自己事实上很喜欢见到他们,和他们针锋相对能使她回味无穷。但仍未想过会对他们任何一人动了男女之情。到知道徐子陵被杨虚彦所伤,生死未卜之际,她猛然发现到“徐子陵之死”,对她造成难以抵受的打击。若如失去了些什么最珍贵的东西似的。现在要与这年纪少上自己三、四年的年轻高手以仇敌的身份正面交锋,其心情的复杂矛盾,可想而知。深吸一口气后,沈落雁以最平静的语气道:“是否走投无路了?”

徐子陵双目精芒电闪,夷然不惧地扫视四周的敌人,若无其事地说道:“先命他们站远一点,否则我立即出手杀人。”

沈落雁冷笑道:“不要过分高估自己,我可命他们退下,但绝不是因怕了你的威胁而这么做。”

徐子陵淡淡说道:“我的威胁其中还包括一项你永远取不回的册子,但或者你不会相信,我此来是蓄意把册子还你,免得你负上罪名。不过你惯了以怨报德,所以无论你有什么想法,我亦不以为怪。”

沈落雁默然半晌,挥退手下,叹道:“在这人人不择手段争霸天下的时刻,什么恩恩怨怨只是一种浪费。这样吧!你若交出册子,我可保你们安然离城。”

徐子陵摇头道:“这怎么足够。我还要你保证以后无论任何原因,只要不是我们挑起,绝不可以来找我们的麻烦。”

沈落雁哂道:“瓦岗军作主的人是密公而非我沈落雁,纵使我做出保证亦是徒然。”

徐子陵无可奈何地耸肩苦笑道:“难道我要等密公回来吗?你是这里作主的人,现在只好将就点来找你。假若日后密公推翻你的承诺,我不会怪你。”

沈落雁芳心一颤,恍然在寇仲和徐子陵两人中,为何会比较对徐子陵有好感,皆因他总透着一种正直和真诚的气质,不似寇仲玩世不恭式的油滑。她本身是狡猾多智、行事不择手段的人,却偏对徐子陵这种她自己欠缺的特质动心,实是异数。

徐子陵正不断留意周遭的变化,此时瞥见徐世勣和一众得力手下赶至,出现在左方十多丈外一所大宅的屋脊处。但当然弄不清楚是否有“飞羽”郑踪在内。

沈落雁遥向徐世勣打了个一切由她来处理的手势。脉脉瞧了徐子陵片晌,柔声道:“好吧!我答应你的条件,册子在哪里?”

徐子陵压下心中狂喜,低声道:“你立即撤退东城门的手下,打开东门,让寇仲先离去,然后再由你单独一人陪我出城,我会把册子还你。”

沈落雁叹道:“小陵你仍是经验未足,这么说册子定是在你手上,因为寇仲必须尽速送素素往安全地点……”

徐子陵打断她道:“你想反悔吗?”

沈落雁知徐子陵看穿了她以言语试探的企图,微笑道:“当然不是!珍重了,我的小情人。”

徐子陵因她无端的一句“小情人”而发怔时,沈落雁飘飞开去,落到徐世勣之旁,交头接耳起来。徐子陵到这时才知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几经波折后,他们终可离城了。

徐子陵和沈落雁并肩出城。前者看到寇仲留在城门处的标记,知他和素素已安全离开,心情大佳,对沈落雁的敌意不由减了少许。两人默默展开脚法,不片刻把荥阳抛在风雪迷茫的大后方。到了一处山丘之顶,徐子陵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册子,毫不犹豫交到她手里。

沈落雁翻了一遍,验证无误后,纳入怀里,轻叹道:“若我猜得不错,徐世勣绝不会因我的承诺放过你。所以你若非肯定摆脱了郑踪的追捕,千万勿与寇仲和素素会合,否则那将是你们三人丧命的时刻。”

徐子陵大奇道:“你为何肯说出来?我和仲少早预了你们瓦岗军会出尔反尔,却猜不到你真有放过我们的意思。”

沈落雁俏脸微红,柔声道:“我欠了你们这么多,做回一次好人也应该吧!不过你虽闻郑踪之名而毫不惊异,可知暗中有人向你们通风报讯,难怪胸有成竹了。”

徐子陵暗暗心惊,知此女慧黠之极,愈说得多,愈给她掌握到己方的虚实。

暗忖不宜久留时,沈落雁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后会有期!”

徐子陵心想谁要和你后会有期。一言不发,拔腿朝山坡奔下去。刚没入坡脚下的密林中,回头一看,沈落雁已不知所踪。徐子陵转身奔了回去,来到了与沈落雁分手之处。不片刻他就找到寇仲留下的标记,以一枝小树枝指示出他逃走的方向,又放了七块石子,表示在该方向七里外的地方。徐子陵拨乱了标记,仰首观天,果如所料,见不到郑踪的通灵怪鸟。际此大雪纷飞的时刻,早猜到郑踪难以借助鸟儿来追踪他们。正要离开时,西方半里许处隐隐传来似是沈落雁的娇叱声。徐子陵想也不想,全速赶去。接着传来是几下气劲交击的闷雷声。徐子陵将体内真气提运至极限,流星般画过风雪蔽天的大地。

自任玉真传他们鸟渡术后,经过了无数的挫折、尝试、努力改进,他们终成功把《长生诀》的奇异真气转用于轻功上,各自创出奇妙绝伦的身法。他们的轻功更因兴趣和着眼点不同,而迥然有异。寇仲当日初习鸟渡术之时,最爱观察海水里游鱼移动巡弋的生态,故此自然而然,他便去模仿从各种鱼儿精选出来的游弋动作,充满了活泼多变的姿态。静如处子,动若脱免。徐子陵则最爱观察天空各类鸟儿飞行的轨迹,从而脱胎得来的身法,当然是充满鸟翔鹰落的姿式。仿佛天马行空,难寻轨迹。而支持他们各自达到心中理想的身法,就是来自苦练《长生诀》修来体内生生不息的真气。他们所追求的轻身方式,实亦暗与他们体内的真气吻合。

以五行而言,鱼属水、鸟属火。寇仲体内真气偏寒;徐子陵偏热。正与寇仲仿鱼、徐子陵仿鸟配合得天衣无缝。被翟让所伤后,两人互疗伤势,又无意中使对方寒中带热,热中带寒,阴阳互逐下,再不像以前般因孤阳孤阴不长而有衰竭之况,故能循环不休。这个改变最明显是表现在轻功之上。所以这刻徐子陵展开身法,只觉真气运转不休,愈奔愈快,最后连他亦暗暗心惊。

打斗声忽又沉寂下来。徐子陵大吃一惊,暗忖以沈落雁的武功,除非遇上杜伏威之辈,自保该全无问题,为何却似在十招上下的短暂光景里,就让人给收拾了。以此推之,来人岂非有老爹杜伏威的级数。难道来者是“影子刺客”杨虚彦?想到这里,心中一寒。体内真气立时由清转浊,由纯变杂,骤从空中落了下来。

他猛吸一口气,排去了对杨虚彦的疑惧,催动内息,心与神合,心神立时晋入井中之月的精神境界,五官所感的世界,无有遗漏。他不但能感受到飘落在他身上的每朵雪花,还可听到方圆数丈之内每朵雪花与其他雪花间的碰触声息。整个天地亮了起来,风声雪声,全在他听觉的把握中。这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只维持了眨眼间的光景,便像其出现得突如其来般倏又消去。徐子陵被震撼得跪倒在积雪的平原上,脑际灵光电闪。心中同时升起明悟,知道自己由于对杨虚彦的恐惧,竟激发起体内那自给自足的宝库,无意间臻至了另一层次的新境界。

正又惊又喜时,雪地上一截闪亮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徐子陵收摄精神,从雪地上弹了起来,移过去俯身捡拾,赫然是沈落雁的夺命簪。不禁大吃一惊。果然是沈落雁遇上了凶险,把金簪遗在地上。徐子陵加速催运内息,驱走心中的惊惧和焦虑,展开身法,在茫茫雪地上搜索起来,不片刻便在雪原上找到快被雪花掩盖了的足印。这些足印一个接一个,直指东南方的一片密林,而每个足印相隔均达八丈之遥,平均准确得令人吃惊。只从足印的距离,可推知此人武功之高,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徐子陵自问平时在实地上,全力一跃,或可勉强跨过这距离;却绝非是在松软的雪地上能够做到,更不要说还负着一个人。他当然不会因此放弃去营救沈落雁,猛提一口气,再迅速追去。

风雪迎面打来,充满凄风苦雪的味道。荥阳城的灯火在左侧地平远处无力地染亮了少许天际,更添雪原孤凄之感。徐子陵刚掠入雪林边缘,灵敏的耳朵立即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那是女子的娇喘和呻吟声。

徐子陵立知是怎么一回事,心中涌起正义的怒火。但神志却仍是无比的冷静,小心而迅速地朝音源掠去。此人定是一直潜伏在荥阳城内,暗中窥伺他们和瓦岗军的斗争,然后趁沈落雁和他分手后落单的时刻,出手突袭。这人抢了册子还不满足,还要对沈落雁施以禽兽的暴行。他迅若鬼魅地在雪林内左穿右插,足尖点在雪地上,不发出任何声响。口鼻呼吸断绝,只有体内往还不息的内气。他的眼睛明亮起来,捕捉到雪夜里一般人难以觉察到的光线,使本该是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变成一个可以辨物和微带萤绿色的奇异天地。喘息声愈趋清晰。片刻后,在雪林的深处里,一个高大雄伟的背影映入眼帘。此人肩头特别宽厚,腰身奇细,长发披肩,使人有一见难忘的印象。这时他把沈落雁按在一棵大树的干体处,一对手滑入了这美女已半敞开的衣服内,贪婪地爱抚着。徐子陵运足目力,见到沈落雁满脸绯红,秀眸紧闭,小嘴亦紧抿了起来,俏脸的表情揉集了痛苦和矛盾,满脸泪珠。那人每一下的抚摸侵犯,都使她浑身抖颤,呻吟喘息。

一个彷如狼嚎的难听声音淫笑道:“我独孤霸的手法连烈女都要变成淫妇,何况是你这骚货。当你试过我的滋味后,保证你这俏军师永远离不开我,乖乖听话。”

沈落雁呻吟喘息道:“你杀了我吧!”

独孤霸啧啧有声地怪笑道:“你的身材这么丰满,皮肤又这般嫩滑,我怎舍得伤害你,成了我的人后,你会心甘情愿地为我独孤家办事。”

沈落雁忽地发出一下特别剧烈的呻吟,显是独孤霸侵犯了令她非常难受的部位。徐子陵悄无声息地从树后闪出来,缓缓朝独孤霸移去。他可肯定自己非是独孤霸的对手,唯一方法就是趁对方心神全集中在恣作淫行时,施以偷袭。金簪举了起来,对准独孤霸背心。

沈落雁的声音颤抖着道:“你就算得到我的身体,也休想可得到我的心。”

独孤霸显是得意之极,喘着笑道:“你不是爱上刚才那乳臭未干的小子吧!若非你和他分手后失魂落魄,我恐怕仍不能如此轻易得手,享受到李密的女人呢。”

徐子陵此时距离独孤霸尚有丈许的距离,闻言心神微颤,脚步立时重了少许。独孤霸竟能生出感应,雄躯一震,似有动作。徐子陵哪敢迟疑,金簪脱手射出,同时全速掠前,功聚右手中指,朝独孤霸背心戟去。

独孤霸虽是了得,但从未想过有高手能把所有生命的现象,例如呼吸、体温、心跳等都敛藏起来,变成某一程度的“隐形”。加上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到沈落雁动人的肉体上,所以注定要吃这个大亏。但纵使在这种劣势里,他仍能及时横移,避开了背心大穴。金针眼看直没入他右胁之内,忽然又反弹了出来,而他已横移了三尺。徐子陵如影随形,追着他右侧戟指戳去,取的是他胁下另一要穴。指未至,灼热的指风侵进他体内。先前的一针贯满了真气,早刺伤了独孤霸的筋骨,破了他的护体真气,够他受的了。这下指风更令他吃不消,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狂吼一声,反掌向徐子陵脸门隔空拍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独孤霸年在三十许间,脸孔窄长,双目细长阴狠,鼻如鹰喙,唇片极薄,使人生出薄情寡义的印象。徐子陵指化为拳,硬与他拼了一记。

“砰!”地一声,独孤霸再喷鲜血,惨叫声中迅速逸去。

徐子陵亦给他震得连退三步,全身气血翻涌,心叫厉害。此人重伤之后,掌劲仍如此凌厉,可知在正常的情况下,自己实非他的对手。他待气息平复后,来到尚倚树而立的沈落雁身前,俯头瞧去。沈落雁的衣服仍是半敞半闭,可隐见峰峦之胜,玉颜红晕未褪,诱人之极。神色却出奇的平静,明亮的眼睛灼灼地打量他。

徐子陵有点手足无措道:“你怎样了!”

沈落雁竟“噗嗤”笑起来道:“只不过给他占了点手足便宜,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若有兴趣,保证人家绝不抗拒你。”

徐子陵放下心来,说道:“册子呢?”

沈落雁举起玉手,让他看到紧捏的册子,微笑道:“勿要怪我淫贱,我是故意大声呻吟,好惹起你注意,但仍想不到你会这么快回来。刚才你现身时,我特别作态投其所好,好分散他的注意力,同时暗抓着册子,他躲避你时,册子就回到人家手上了!”

徐子陵关心道:“你是否仍穴道受制,为何不整理衣服。”

沈落雁好像从没有发生过什么事的娇笑道:“给你看看嘛!他的手一离开,我便恢复了功力。唔!你究竟有没有兴趣,人家给他弄得很想男人呢。”

徐子陵气道:“你去找徐世勣吧!我要走了。”

沈落雁甜甜一笑,站直娇躯,不片刻把衣服整理妥当,玉容恢复平时的冷静。

徐子陵捡起金簪,递给她道:“下次小心点!独孤霸是独孤阀的人,武功确是厉害。”

沈落雁双目闪过杀机,狠狠道:“他是独孤峰唯一的亲弟,年纪却差了二十年,出名贪花好色,但武功只次于尤楚红和独孤峰,另日遇上他时,你才真要小心点。”

徐子陵道:“我送你回去吧!”

沈落雁横他一眼道:“你当我是弱不禁风的可怜女子吗?刚才若非他埋在雪地下面趁我心神不宁时出手偷袭,我至少可以一面相抗一面燃放烟花召来援兵。唉!真有点舍不得和你分手,但千万勿以为人家真个爱上你!”

徐子陵苦笑道:“我怎会有此想法呢?你看上的是跋锋寒,对吧?”

沈落雁娇躯一震,瞪着他时,徐子陵往后退走,迅速没入林木深处。

此时在离沈落雁受辱处十里外的一丛密林,寇仲和素素伏在边缘处,前者正全神贯注林外的动静。

素素低声道:“小陵会不会有事呢?”

寇仲应道:“当然不会。若换了我去就难说了!我敢肯定沈落雁对他生出了微妙的感情。况且大家又不是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徐世勣更想不到小陵才是他真正的情敌,小陵肯定可以脱身。可真奇怪!”

素素问道:“奇怪什么呢?”

寇仲道:“为何不见人来追踪我们,那比跟踪小陵要容易多吧。”

素素道:“你刚才不是说在这种大雪下,郑踪的通灵鸟会变成呆头鸟吗?”

寇仲道:“郑踪若每逢下雪都一筹莫展,就不用出来混了。所以他说不定另有灵兽负起跟踪之责。现在只是等待我们和小陵会合,再一网擒去。”

素素骇然道:“那怎么办好?”

寇仲低声道:“首先是把追蹑我们的畜生找出来吃了,姐姐的胆子大不大?”

素素苦笑道:“你们该最清楚的了。说吧!你要姐姐怎么做,姐姐会怎么做。”

寇仲低声对素素说出了计划后,素素爬起身来,朝林木深处移去。寇仲则把耳朵贴在冰冷的雪地上,运功聆听。素素的足音立时一丝不漏地传入他耳内,可是却再没有其他异常的声音。“啊!”素素的娇呼突然传来,吓得他忙窜了过去,原来素素因看不见东西,给一丛小树绊倒地上。

寇仲将素素扶了起来,低声耳语道:“是郑踪亲身来了。此人有‘飞羽’之名,轻功自是高明之极。”

素素大吃一惊。

寇仲待要说话,蹄声骤响,由西北方传过来。两人同时色变,若这么就走,岂非会和徐子陵失去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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