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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9章 岁岁安

君为客 洬忱 3026 2024-11-12 10:31:40

夏风虽凉,在那烈日之下翻滚着烤便也烫了起来。

这平州季夏热得人心焦。

“大人此刻不在,燕将军请回。”

那钦裳的头与睫一并垂着,她忘不去昨夜燕绥淮的唐突之举,此刻还羞着,不大敢瞧燕绥淮的脸。

“他何时散衙?”

“这……”那钦裳犹犹豫豫,“这”了半天也没吐出什么别的,显是不愿同燕绥淮说。

哪知那燕绥淮却用长指将那马车帘再掀开了些,俊逸无双的面容上尽是不虞之色,他冷哼道:

“哦?不愿说?那我这车可就停在徐大人宅子前不走了!”

那辆马车被装扮得招摇得很,很能发扬燕绥淮的作风,但这么个车若一直停在这日子过得清贫的徐大人门前,难免会招些闲话。

“酉时。”那钦裳人也机灵,动动脑子便知其中利害,急道。

“得,那我这便先走了。”

徐云承昨夜宿醉,到了酉时精神仍旧没养好,更别提今晨一醒来便是满身酒气夹着燕绥淮身上的启州香。

那香可真真是随了它那姓燕的主子。

这十六州中最属北疆的香最浓最烈,人道是鼎州香,碰一碰,沾一身;启、艮、坎三州香,熏一熏,留三日;乾州香,洒一洒,遮百味。

徐云承是沐浴后方去上衙的,可是那香仍旧缠了他一身,以至林题应卯时也问他,怎么换了这般浓的香。

徐云承回到宅子的时候,那里已停了辆马车,门前立着他那面带着恼色的侍女。

那钦裳瞧见徐云承便赶忙迎了上去,扶他下马,忿忿地张了口,可她还没来得及出声,那燕绥淮已从车上下来了,他道:

“阿承!”

那徐云承心神一晃,赶忙将视线往地上挪,道:

“燕将军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他太知分寸了,语调平得像是静水上的舟,可那种如见陌路人的口气更能将燕绥淮逼疯,在他心里头掀起一个又一个巨浪。

疼,真疼。

“昨夜好歹是我送你回来的。”燕绥淮笑得漫不经心,“怎么就这么个态度?”

徐云承愣了愣,瞧了瞧钦裳,只见那人似有不甘地微微点头,这才忙道:

“昨日卑职饮酒过甚,燕将军之举卑职虽已记不大清,但多谢燕将军相助,卑职来日定会相报。”

燕绥淮又一笑,启州人报恩的强烈念头徐云承当然躲不过。

他算对了。

所以他今个儿讨债来了。

“择日不如撞日,徐大人请我进去喝盏茶便算了。”

徐云承愣了愣,转向钦裳道:“备茶。”

那俩人在陋室的窗边饮茶,真好似闲云野鹤。徐云承起身去将支摘窗支起,以散去屋内燕绥淮那满身的香——这香总将他拉回年少时,闻久了他心里头不大舒服。

燕绥淮见状只淡笑着吹茶。

“阿承……”

“别这么唤我。”

“那就……耽之?”燕绥淮笑得欢,“这屋子未免太过简陋,一点儿也不衬你。”

“衬不衬我,我不知道,不衬燕将军是真,您还是快些吃茶罢!”

“你若真想快些赶我走,这茶便不该烧得这般烫。”燕绥淮拿长指摩挲那有些发烫的杯沿,“否则总让我觉着……你是不是还想留我坐久些。”

“您多虑了。”

“你就直说我自作多情不成么?”

“不成。”徐云承抿了抿茶,又开了口,“最近启州如何?”

燕绥淮那浓眉蹙起,平放于桌上的手被攥成了拳。

“启州与坎州交界的那片山野匪患闹得很凶,自打朝廷招安了那些个江湖中人,匪患没有官府命令便没人管。坎州的那些官儿拿交界处的人们都当野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是瞧都不瞧。眼下我爹他们奔于启北,又哪里顾得着启南之事?还不是只有百姓受罪!”

“匪么?”徐云承闻言手有些抖,索性将茶杯暂搁,把手也一并摆在了桌上,“将军何不禀报皇上?”

他这是又想起了他惨死的爹娘!

“我?我怎会不禀报?!可今朝不比往昔,朝廷里头的官个个都好似生了红眼病,总喜欢逮着地方官一顿乱啃。我当时上书言事,可结果呢?”

燕绥淮将茶杯往桌上一放。

“就因我如今是鼎州的将军,言的是启州与坎州的事儿,不仅被坎州的官指着鼻子骂多管闲事,还被京官说我借着族光要‘两州通吃’!”

徐云承蹙了蹙眉,“卑职委身平州,眼界是愈发小了。这几年来朝廷大事卑职虽略知一二,却常常苦于难寻北疆的消息门路……多谢将军。”

“徐耽之,你是铁了心要把我当个新结识的将军。”燕绥淮恨道,他手上的力道愈来愈大,只听“啪嚓”一声,那手上茶杯已被他捏得碎透,“……好,真好!那你便拿我当你来日的夫君来看好了!”

那碎片扎了燕绥淮一手,滚烫的茶水将他的手烫得发红。

血杂着茶淌,那手上红得刺目,叫人一时不知是茶烫的还是血染的。

“燕、绥、淮!你疯了么?”徐云承起身攥住燕绥淮的手腕,高声朝外唤道,“钦裳,去医馆寻个大夫来!”

钦裳闻言先进来瞧了瞧动静,方见着燕绥淮一手的血便速速阖门出去了。

“疼么?”徐云承面上已是掩不住的忧色,“你再生气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当玩笑开。”

多久没见了?

他魂牵梦萦的这张愁容。

燕绥淮禁不住拿指刮了刮徐云承的脸,“心里头甜着呢!”

此刻他已决定了这几月铁定要在身上挂上个七八种伤。

“疯了么?”

徐云承将他的手拍开,坐回椅上,又道:

“启州男子二十理应娶妻,燕将军如今已二十有五,为何仍作寡夫?”

“徐云承,你就非要明知故问么?”

“我在劝你回头是岸!”徐云承也耐不住提高了声量。

“回头无岸,徐云承,你觉着这么多年我没试过?你把一切想成轻鸿,又怎能知千山压我?徐云承,有时我真想……真想叫你尝尝爱而不得的苦楚!”

“你若不求爱,又怎会爱而不得?”

“你怎不接着道‘您’?挺好,来日便要举案齐眉之人不必以‘您’相称。”

“痴人说梦。”徐云承说罢起身,“我去门前迎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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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夫前脚刚走,徐云承后脚便进了屋。

方才那位在大夫面前表情木得很的铁血将军终于挤出了几点泪来,他没瞧徐云承,只盯着那只被裹上白布的手,叹道:

“怎么偏偏伤着了右手,这下字也没法写,画也没法画,恐怕连筷子都握不住……”

怎么可能?

“还疼么?”

燕绥淮摆摆左手,道:“没事儿,不疼……嘶……劳您费心。”

燕绥淮小时候就常因顾面子而强忍伤痛,几次差点酿成大祸,徐云承不知那人在演,还以为燕绥淮真的痛得难以自抑,越听越心愧得发紧,“此行柴晏没随你来么?”

“他若不待在悉宋营里头镇局,只留那方纥一个人在那儿,那方纥岂不反了?不过今朝我一人漂泊平州也就罢了,偏我还人生地不熟的。”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拿茶杯做戏?”

“你心真狠,就连这时也要向我说教。”

徐云承虽明白燕绥淮如今这副模样纯粹是他自作自受,可人是在他这伤的,他报恩不成反给恩人添伤,怎么想都有些连带的责任。

徐云承有些无奈,问道:

“那将军您究竟打算如何?”

“不然我搬来和你住罢!”

“什么?!”

“怎么?不行么?”燕绥淮原是想双手交叉放置于胸前,却不慎扭着了那只受伤的手。

“嘶——”他轻轻抽了口凉气,眼泪又在那墨瞳里头充当晕墨的水。

徐云承见不得他哭。

燕绥淮明白。

“也成……我唤钦裳给你把那客房收拾收拾。”徐云承扶了扶额,“只是您记着,您伤好后便立刻般走!”

“好。”燕绥淮笑道,“我一会差人送几个茶杯来。”

徐云承已是懒得推辞,便任由他去了。

又是半晌过后,徐云承同屋外的钦裳交代完燕绥淮的事,正打算回屋瞧瞧那位病贵人,谁知宅子外头却冲进来个人儿,将他背着身往阶下拽。

那燕绥淮正站在门前,见状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伸出右手去拽人却落了空。

徐云承径直倒在了那人怀里。

“阿承,我可算见到你了!”那人笑得明朗得很,方欲再说,那笑眼却转向了燕绥淮,他惊喜道,“阿淮?”

“杨、杨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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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云承这冷清宅子里头一次热闹起来。

燕绥淮这野心滔天的猎手布了那么久的网,就盼着徐君入局,谁知不仅逮到了杨亦信,到晚饭时还盼来了那为人随性得很的林询旷。

燕绥淮郁闷得不行,吃着吃着忽就停了筷子。旁人问他,他就答手疼。

杨亦信是他在序清山的同窗,可他当年除了顾步染,最瞧不上的便是他杨亦信——其实人家性子好得很,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但那人一天到晚都在笑,还不是那种淡笑,笑得明媚又张扬,很烦人。

可他的笑哪里烦人?不过是燕绥淮不喜欢他罢了。

自打徐云承不知怎的与这杨亦信相识后,那人便总缠着徐云承,一点儿也不见外。偏偏那时徐云承也觉着没事,他们仨人玩在一块儿逐渐成了铁打的规矩,从前他人口中的燕徐二人变成了他们仨。

重要的是,那人还忒没眼力见。

看罢,他又张嘴了。

“阿淮,你当年不知为何突然变了性子,见我拔腿就走,一副要同我俩恩断义绝的模样,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如今一瞧,显然是我多想了。”

嗬!哪壶不开提哪壶。

“蠢货……”

燕绥淮低声自语,可那话却入了徐云承的耳底,徐云承狠狠踩了他一脚。

“呃……哈……”燕绥淮喘了口气才开口,他瞥了徐云承一眼,对桌上其他人道,“没事儿,不慎磕着了伤口。”

还不等林题问,那杨亦信已自报家门,他道:

“末将乃为杨亦信,字元戚,原为翎州顾家营一将,然我自请北上,自此卸任,约莫一月后北上。我原想着要好好游游那翎州的,忽记起阿承于平州任职,便匆忙收拾行囊赶来了。谁知竟还能恰好遇上了阿淮?这谁见着了不得夸句洪福齐天?”

燕绥淮笑得一点也没走心,只是除了徐云承,这桌上没人瞧得出来。

“翎州杨将,莫非阁下与那被誉为“碎水清刃”的杨延大将军有些干系?”林题问道。

“正是。”杨亦信抱拳,“家父逝世已久,有劳大人挂念。”

“将军鼎州一去,去的是哪一营?”

“烽谢营。”

闻言燕绥淮与徐云承二人皆抿唇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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