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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5章 旧时侣

君为客 洬忱 3674 2024-11-12 10:31:40

魏·平州

自那日之后,燕绥淮便彻底消失于徐云承的平淡日子之中,徐云承好久好久再没瞧着那人一眼。

也对,平州那么大,长街小巷曲径弯桥何其多,若是他二人想,一辈子不碰见也说不上有多难。

今日下衙后,那刺史冯起不知起了什么兴,忽言如今已是春末,理当让大家都尝点好的,便在家里摆了场小宴。宴请了徐云承、林题、富户吴渃及其次子长史吴虑四人。

其实这一时节平州没什么好菜,明眼人都明白他办这宴绝不是为了什么尝鲜。更何况那冯起虽说要让众人尝尝好滋味,也不过在桌上摆上盘方摘的野菜,炒上一盘根如白玉的韭菜,再加一道清蒸的河鲜。

全是家常菜,再多的也没了。

徐云承和林题二人清贫惯了,对此都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那吴渃富甲一方,平常时候入胃的都是山珍海味,如今哪里咽得下粗茶淡饭?

他粗粗夹了几口菜便停了筷,开口问:“那宋落珩的事办的怎么样?季侯爷答应借兵了么?”

“我听喻空山那小子说事都办妥了……宋落珩他再于稷州呆些日子就回鼎州去。”冯起边嚼边说。

“那侯爷开了什么价?”

“不清楚。”冯起用筷子扒拉了几口米饭,抬眸瞧见那吴渃眉头不松,笑道,“嗐!那些个小子今儿疑心比咱们还重,他们要说事成了,那便是成了,你慌什么?”

“哪能不慌呢?如今日子一天天地过,魏盛熠联秦恐怕就在眼前!”

“如今干着急又顶什么用?”冯起塞了口野菜,嚼了嚼,“哎——这菜鲜呦!”

“眼下魏盛熠屡次同蘅秦人来往,估摸不久便要整出什么好事来!”吴渃拧着眉,瞧那冯起吃得香,刚要动筷,可方瞧见那些素菜又失了胃口,只得把筷子又搁回了瓷碗上边,伸手摸来了酒杯,吃了口酒。

“能有什么好事?”

“还能有啥?互市联姻呗!不知是魏盛熠还是咱魏的哪个王爷要娶蘅秦的公主咯!”吴渃叹着气,“他们爹干尽丧尽天良的坏事,这会报应来到儿子头上了。”

“一定是儿子吗?”林题嘴里正嚼着韭菜,不拘小节模样,“如今魏盛熠要做先行求和的那方,把别人的宝贝要来可一点儿也显不出诚心,把自己的宝贝送出去才讨人喜欢。”

吴渃斟酌着开口:“……林功曹的意思是……魏盛熠会把那被先皇捧在手心的逢宜公主送去和亲?”

“正是。”

“可我魏上下千年从未开过如此先河!把公主下嫁贱国……这……这跟卖女有何差别?”吴渃不解,“魏盛熠他虽从未被当作储君对待,当年却也是跟着太子一块儿念书的……区区世故……他不至于不明白的罢?”

“世故,对他而言什么算世故?我虽不愿以血脉身世度人,但今朝不得不言……”

众人都在等林题后话,那人儿却先夹了只虾来剥,直待那虾肉入嘴嚼烂咽下了,他才接道:

“逢宜公主嫁到蘅秦去,那蘅秦还贱吗?魏盛熠他将蘅秦的地位拔高了,不也是变了个法子给自己拔高个儿?更何况他卖魏尚且不惧,卖女算得了什么?民间非议又闹不到宫里头,纵然闹得到宫里头又如何呢?谁会因为他把公主嫁出去而举兵反天呢?”

林题声色冷冽,虽称不上低沉,却叫人觉着有种莫名的威严压在那儿里头。

冯起闻言后一副若有所思模样,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始若无其事地夹菜喝粥,不经意似地开口:

“如今朝野,局势乱得出奇。眼下我们手中的兵力布于魏南北西,要想攻破缱都,三面夹击恐怕行不通……喻空山那小子怎么答应让宋落珩把季侯爷扯进来的?”

“多半有什么私情罢。”吴渃吃着酒,“不妨事的,兵力多总比少要好。眼下想办法把那龛季营的兵用好才是真!不过依我看啊,这魏盛熠恐怕还藏着什么招儿!也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思,把宋落珩送回鼎州,那不是叫他爹前功尽弃吗?”

“弃就弃呗,他不就喜欢和他爹反着来?”冯起道。

“如今就是不知那魏盛熠是真的疯傻还是在扮猪吃虎才叫人害怕,不是么?”林题坐没坐样,吊儿郎当地斜斜靠着椅背,好似有些困,“再过些日子,耽之便要上京赴任,到那时候,这魏盛熠是巧捷万端还是愚不可及立见分晓。”

众人闻言皆把目光投向那一直没甚胃口,只顾吃茶的白面郎君身上。徐云承倒也没因突如其来的注视而自乱方寸,只是迎着众人的目光淡淡笑笑,道:

“后生尽力。”

那冯起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他几眼,哪知恰好瞥着他脖颈上一点的红痕,他摸着胡须笑了笑:“徐功曹近日可是寻着了心仪的姑娘?”

徐云承的眸光循声而去,对上了冯起带着笑意的眼,便也跟着笑了笑,道:

“我?大人说笑了。”

“哦——”冯起没再逼问,只还拿他打趣,“功曹若当真有了心上人,来日前程锦绣,可莫要忘了那平州女呦!”

徐云承又客气一笑,道:“耽之今朝甘愿卷于权争之中,自保之力尚且不足,再去招惹哪家姑娘,可不是害了人家?”

“怎么如今的年轻小子都这般的瞻前顾后?”冯起开怀大笑,“可一点儿也不像我!我当年光顾着‘今朝有酒今朝醉’了,拉着心头上边的人儿来陪我闯荡京城,硬生生害她死在了叛臣的乱刀之下……如今吴兄孩子都这般大了,我还是孤家寡人……嗐……好歹以后我能无牵无挂的走,早些下去陪她也好……”

吴渃拍了拍他的肩,要他莫再说了,而后道:“叫这些小的卷进咱们那为出一口恶气而匍匐至今的反天之事,本就是你我之错,今儿还是让他们能快活一阵算一阵罢!”

“你这人真是……酒喝多了罢?今儿是他们不乐意过逍遥日子,哪里是我不让?”冯起道,“我看你是酒喝多了,脑子都不清醒了,快去院子里头吹吹风散散酒气罢!反正这么些菜你也是吃也不吃,从方才起就知举着酒杯‘咕咚咕咚’地喝,嫌我这小菜不衬你那富贵肚么?”

“嘿——你这人干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气?你这儿的酒好,还不让人多吃几口了?”那吴渃吹胡子瞪眼的,倒真听话,站起身来便去到院子里去了。

“我过些日子得去瞧瞧江小子他。”冯起盯着那吴纪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近日恐怕不是时候。”

回话的是吴虑,他性子寡淡,这会他爹离了席,眼瞧着没人能接话了才开口。

“这又是怎么?又游山玩水去啦?那小子的腿脚还真是一点儿也闲不住!”冯起无奈地撑着头晃了晃,拿指浮在半空点了点吴虑,示意他说。

吴虑没有一点少爷架子,一副任人差遣的恭顺模样,他道:“江兄前日奔赴坎州。”

那林题闻言诧异地抬了眸:“坎州?坎州匪虫当道,他跑那儿去干什么?”

徐云承摇着头叹出一口气来:“你可还记得那自请剿匪坎州的是何许人也?”

“沈义尧?”林题正打算动筷,闻言收回了手,将筷子拢在了一块儿。

“他是江大人的亲徒弟。”

“嗬……还有这层关系呢!”冯起皱了皱眉。

围桌众人都不知作何反应才好。

夸江临言重情重义罢,万一他真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人蛰伏十余年的功夫可算是全都白搭。但要道他一句本末倒置,也难免被旁人骂上一句寡情薄意,要再骂得凶些,就是剿匪怎么了,难道坎州的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吗?

这夸也不是,骂也不是的,半晌那冯起只问吴虑:“你爹这一根筋怎么就答应把那人儿给放走了?”

“江兄道他此行之后一定对我爹惟命是从。”

那林题叼着根筷子,低声自语道:“那也得有‘之后’才行啊……”

桌上又安静下来。

这也算林题的本事儿。

“呼——”冯起先叹出一口气,“这师恩重呐!以后更是皇恩浩荡,沈义尧这小子真真是福分不浅!”

“他也得有本事活到江临言称帝。”

林题又是一盆冷水泼去,叫那冯起苦笑不得。

“你呀——你也得通点人情世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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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坎州

清明时节刚过,这坎州虽然天干没下雪,但还是有些凉,估摸着得等到谷雨,这儿才能彻底暖和起来。

沈长思凭着自己的本事招募了好些无缘无故被从禁军里头赶出去的布衣子弟,拼拼凑凑,终于整出个约莫百人的兵营来。

魏盛熠对沈长思募兵一事睁只眼闭只眼——他对沈长思募兵一事没什么偏见,只是关心那人剿匪能迎来怎样的结果。剿匪一事难于登天,沈长思这般若真的成了事,也算干了件好事;若是功败垂成,那也只能怪自个儿找死无度。

哪样都行,他一点儿也不关心。

沈长思那脸生得当然是顶好的,魏盛熠又没瞎,当然知道他生得漂亮,但也只稀奇那人不是个绣花枕头罢了,并无他想。

魏盛熠这是把烫的血都留给了对此毫不稀罕的几人,浇灌苍生的皆是汩汩冷血。

当年沈长思还在缱都的时候,朝堂上不少趋炎附势的良臣知晓魏盛熠喜好男风,便都明里暗里地向他引荐那摘了鱼符的沈长思。哪知那沈长思入宫不到三个时辰,出来便被送去坎州那匪窝剿匪去了,这可吓得那些个臣子半月没睡好觉。

话说回到沈长思。

他是京都养出来的桃花公子,打小没吃过什么风沙苦,这会儿来了坎州被折腾得够惨。单是水土不服这一条都叫他难受了个把月。好在他在一个村子里歇脚的时候碰着个铃医,那些个大病小病的都叫那人给的几副药调理好了,再养段时间便愈发的身强力壮起来。

坎州的山匪都窝在那几座连绵的山里头,叫一个不识山路的外乡人在那山里走上个一年恐怕都不一定摸得清,更别提寻山寨。

沈长思头一回瞧见那座山时,恨不得一把火把挡路的草木全烧了。

但是坎州的百姓信奉山神,他若敢放火烧山,那火还没烧着贼窝,他恐怕已先吃了那些百姓的刀子,比匪虫还更先一步见了阎王爷。于是他打算慢慢来,先是把下山的大路给封了,又开始在那儿地搭营,而后慢慢地往里边挪。

因前段日子探山还算顺风顺水,今儿他抱着些侥幸心思,只带了五六人往前去探探路。

一行人走得离驻扎地远了些,都小心翼翼地向前迈着步子。

沈长思身前一兵士忽然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绊着了,还没跌到地上呢便猛然被毒箭给封了喉。

沈长思见状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叫其余人当心,那竹林深处已倏忽射出十余根毒箭来。他拼死拦箭,却也自身难保,更别提照顾照顾身后人。

末了,那林里只留了他一人苦苦挣扎。

这竹林里头静得出奇,沈长思瞧着那些木箭的箭杆,料定那些箭皆是出自机关。他暗暗松了口气,可终究无法完全放下心来。

这竹林离他们驻扎之处称不上太远,但这些动静也很难传回去。地上不知还有多少细密机关,那是步步要人命。他小心翼翼地照着方才行过之处后撤,却还是不慎踩着了机关——又是迎面而来的一阵箭雨。

他一个后空翻将毒箭踩在了脚底,再往后一跃,恰巧倚住了棵树干粗厚的老树。

他正喘着粗气,树干后却伸出把套着刀鞘的刀来。那刀毫不含糊地横在了他的颈子上,他挣脱不得,还以为命悬一线,却听身后那人笑道:

“你那地儿风水不好。蹲一蹲?”

那人虽是商量口气,却没给他留半点不做的余地。只见那人迅速把剑从他的颈子上挪开,而后往他头上横着一摁,紧接着他就被那股大得惊人的力气硬生生压坐于地了。

他想,他放下若硬撑着恐怕脑盖骨都得被挤碎。

然而他不过愣了一愣,林深处一根飞箭就唰地一声飞来扎进了他不久前安置脑袋的地儿。

一根,两根,三根……

他仰面,树干的碎屑不停地往他面上洒。

冷汗没来得及从他额间滑落,他又被树后那人一扯,粗鲁地揪到了树后,而后被那人的长臂锁在了那儿。

沈长思瞧着眼前那人儿,一双桃花眼眨也不眨:

“师……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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