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衡京
正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这青楼里边湖翠天碧的。眸子瞧着的美,鼻子嗅着的香,人在其中飘飘似入梦。
易绪被齐烬连拖带拽地弄回了那人在这儿订的厢房里头。他浑身酒气,好似在酒缸里头泡了一晚上,瞧上去醉得很是厉害。
他这会儿正醉着哪里懂什么叫怜香惜玉,扯着易绪胳膊便把人家往他屋子里推。
易绪低声抱怨了几声,但他一点儿也没有手下留情,直直把那人往门上猛地一撞。
木门吱呀乱叫个不停,里边的两个人儿却全然无声。
齐烬迷迷蒙蒙地盯着易绪瞧了好一会儿,终于折膝跪在他面前,握着他的手恳求道:“阿绪,别抛下我好不好?”
“起来。”易绪伸手去扶他,“齐长轼,你这不是醉了,是疯了。”
可他像是听不懂话,只委屈地抬头盯着易绪瞧。
然而齐烬目中难掩的半点清明被易绪逮着了,所以他冷下脸来:
“齐长轼,我可不是你养的那些阿猫阿狗。你跟我演什么?”
齐烬闻言仍旧没有太大的反应,像是铁了心要装醉。易绪盯着那埋在他腰间的脑袋,思绪飘向了初遇之日。
易绪本名并非如此。
那是齐烬亲自给他取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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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
魏楚边疆。
魏楚两国于边疆开战,楚国凭借烧林一计叫魏军大吃败仗。在顾氏二将双双殉国之后,楚国以偷袭等暗招清剿魏剩余兵力,逼得魏军仓皇北逃。
又过了不久,魏边关顾泉关遭楚军攻破,楚军胜利在望。魏军的彻天哀嚎飘不进这楚军兵营,那里头流出来的皆是欢歌配笑语。
顾泉关破,楚军也知深入魏再难讨到好处,便打算见好就收,只留了齐烬一路稀疏人马善后。
然而,魏主将之一的贺珏逃回魏后搬来的是由宋诀陵带领的一支可怖援兵。
起初齐烬还不以为然,见了宋诀陵还以为是个长得漂亮的绣花枕头。哪知那从未在沙场上抛头露面的宋诀陵拿起剑来杀人来眼也不眨,二人周旋两个时辰,齐烬竟先败下阵来。他兵力本就不敌宋诀陵,再加上腹部中剑,只能在余兵的护送下只身栽进山林中。
山里夕阳坠的慢,可再慢也拦不住山野间蠢蠢欲动的野兽。
他靠在一棵老树后,腹部的血像是河般流,他勉强拿手掌覆住伤口,可除了将手染成瘆人的血红色之外也没别的了。
林子里狼嚎阵阵,其间还杂着其他野兽的吼叫声。他当然明白,如今就算他能勉强撑住不被魏军发现,这林子里食肉的野兽也绝不会饶了他。
大业未成,他却将于英年陨落,天命不公何至于此?
满腔恨意无处发泄,他只能将五指狠狠扎入了布满硬石泥土之中,叫他的指尖渗出了一点又一点血珠。这点儿疼痛掩不住腹部那个大窟窿带来的剧烈痛意,那儿血流得又快又多,令他的眼皮愈发沉重起来。
快入夜了,山上的风更凉了些。
饥肠对寒风,他已没了力气去思量此刻他若是阖了眼是否还能盼来再度睁眼之日。
双眼闭上又睁开,到最后他终于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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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山野之中没了万家灯火点缀,虽有虫鸣伴兽吼,但与人间烟火比较起来还是显得冷清萧瑟了许多。
齐烬失去意识好长时间,再睁眼时他没瞧见面目可憎的野兽不说,身子亦没沾上半分露宿山野该得的满身寒露。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温暖舒适的木床上,身上盖着有些尘味的被褥。
他微微弓着背起身,瞥见自己伤口处已敷上了一团药草,被干净的布条裹着。
他正疑惑,歪了歪脑袋瞧见不远处背朝他坐着个布衣郎君。那人正忙着捣鼓柴火,一点儿也没注意到他醒了。
那郎君身材高挑,披着条粗麻制成的布衣,好像还不大合身,露出了一截脖颈,月光似的白。
齐烬小心地伸手往旁边摸了一摸,够着了自己的佩剑。
那人还在不住地往炉灶里添柴火,听闻身后有些许动静,以为是床上那半死不活的人儿醒了,便悠闲回身瞧了瞧,哪知一把近在眼前的沾血刀却把他的脑袋逼得连连向后仰。
就在这短暂的一瞬间,齐烬瞧清了那郎君的脸儿。
淤泥养青荷,山门向来多出清丽佳人。那人的面皮是玉白的,双唇亦是被山野之中的泉水滋养得水润的。
若这张脸蛋为诗为画,那用“雅致”一词来形容再合适不过。那人面上皆是如一的素淡颜色,眼睛也似古画那般恰到好处的往上勾,一身清清冷冷的古韵,若非一袭布衣,简直像是大户人家滋养出来的美儿郎。
可是这身衣服倒也说不上不衬他,毕竟那素衣往他身上这么一穿,更衬得他面庞清秀。
齐烬把那郎君惊了一惊,他定了好一会儿心神这才忿忿道:
“山外人都是这般对待恩人的吗?”
那郎君的嗓音虽不低沉,也说不上有多清脆,但确乎是称不上平庸。总之清清朗朗,叫人不禁遥想其歌喉何般。
“是你救了我?”齐烬仍旧横眉竖目,拿剑尖指了指他。
“大人您不辨黑白也该有个度。”那郎君不卑不亢,“小人救了您又没同您讨金要银,您为何如同拷问犯人般对待小人?”
齐烬刚想说话,可一使劲又扯到了腹部的伤口叫那地儿渗出血来,他痛苦地曲了曲身子,手不自觉地捂在了伤口处。
那郎君瞟了他一眼,淡道:“大人,您伤势得有些重,还是静养为妙……”
一股对陌生之地的强烈不安与疑虑催促着那伤患离开,他没功夫理会那人说了什么,只踉踉跄跄地捂着腹部往外走,直到瞧见那屋子里悬挂的四个大字。
悬壶济世。
一张遥远的脸庞于他的脑海沉浮,将他胸中躁意一点一点地抚平、带走,再用巨大的悲哀填满他的胸腔。
“你真是大夫么?”齐烬抿了抿泛白的唇,停了步子。
“不是。”那郎君应得也干脆,“我太翁是这荒山野岭里独一的铃医,他老人家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到林子里捡像你这样的人儿回家来。”
齐烬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随口问道:“你太翁呢?”
“死了。”那郎君还在灶台那边不知道捣鼓什么,他真没打算把齐烬这官爷当神像般供着,见他要走还依旧漫不经心,“怎么?您还想把刀横到他老人家的脖子上吗?”
齐烬闻言一愣,攥了攥拳又问:“果真是你救的我么?”
“您还能在这儿找到第二个人?”
齐烬蹙了蹙眉:“我这伤什么时候能养好?”
“估摸着得十天半个月往上走。”
“什么叫作‘估摸着’?”
“小人未承太翁业……不过小人对于医术虽只懂些皮毛,但疗愈您那伤算是够用的了。”那郎君拿布垫着把药壶从炉灶上取下来,“您喝不喝?”
那郎君也懒得同齐烬说什么要杀他早就趁他还昏迷的时候就把他给弄死了,只是把还烫着的药倒进碗里,又把那碗朝他伸了过去。
齐烬瞧了他一眼,接过碗来,问道:
“你是哪里人?”
“您又是哪国人?”那郎君不答反问。
齐烬平静道:“楚国人。”
那郎君也答:“小人也是楚国人。”
“你?”齐烬端着那药碗,边呼呼吹着,边拿眼睛上下打量那郎君。
“怎么?大人还有以貌取人的习惯么?”那郎君皮笑肉不笑。
“你真是楚人么?”齐烬坐在椅子上喝药,没被碗遮掩住的双眼因仰视而露出了不少眼白,瞧上去更凶狠了些。
“不是。”那郎君出人意料地毫不慌张,他道,“小人太翁同小人交代过,在这魏楚边疆,碰见魏家的,就说自己姓魏,碰到楚家的,就道自己姓楚。不过为了活命罢了,大人又何必刨根问底?”
“你怎知我当官?”
“小人瞧上去像傻子么?”那郎君反问一句。
齐烬淡淡笑了一声:“你这人还挺有脾气?”
齐烬把药喝完后就在那屋子里转,那郎君见这阴晴不定的大人终于安分下来,方想舒一口气,哪知他还没来得及呼气,那疯子又把刀尖指向了他的脖颈。
“说——”齐烬那双眼瞪得极大,“你究竟是何人?”
“小人乃为楚魏山中人,未曾刻名于官府籍册之上,您要小人如何交代小人是何人?”
“这屋中灰尘多得能淹死人,你说这是你家?”
那郎君捣药的手顿了一顿,他笑了一声:“大人,今夕何夕啊?”
“什么意思?”齐烬手上的力道不减。
“清明。”那人平静地瞧着他,不知是真不怕还是在强装镇定,“清明时节小人回老宅替太翁扫墓上香,不过没来得及洗扫房屋,您就要拿刀指着小人,是不是接下来小人就得向您磕个头,然后谢谢您送小人去见我太翁啊?”
齐烬闻言稍稍将剑往回收了些,思索道:“已至清明了?这仗竟拖得这么长么……”
齐烬见方才那险些一命呜呼之人又垂头拿起石杵捣起了什么,诧异道:“方才还有人要害你性命,现在好容易有机会可逃,你不逃就罢了,这又是在做什么?”
“捣药。”那郎君抬眸又瞥了他一眼,“大人这么问,可是药味还不够浓?”
齐烬不理:“你干什么不跑?”
“跑又跑不掉。”
“那药是给谁的?”
“给您的。”
“你当真痴傻……怎能给要杀你的人制药?”
“事必尽,否则岂不糟蹋了这些好药草?。”那郎君道,“小人救不了自己,救您还不行吗?”
“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您过誉,像小人这般以后指不定能有来生,您杀生无度,可要当心来日成了畜牲。”
“你真信这世上有来生这般鬼神玩意?”
“您管小人信不信——这药您要敷还是不敷?”
齐烬愣了一愣,鬼使神差地在他身旁的木椅上坐了下来。他任由那郎君微微屈膝把缠在他腰间的布条给扯了下来,而后取下被血染透的药草,再涂抹上新捣的碎末。
说来也奇怪,齐烬那般疑心极重之人竟允许那郎君给他医治。照他往常那性子,把人杀了鸠占鹊巢才是他的作风。
或许是因那人说的一字一句他都无法反驳,又或者是因那人一副正人君子样,双眼虽生得细长,却不带一丝一毫的魅惑与狡诈,分明同他一般大,却不如他那般沾染了一身的戾气。
浑身上下都在说着——他是个善人。
齐烬又接过方才那碗未喝尽的药,把那苦得很的药一股脑咽完了,抹了抹嘴问道:“你帮我就不怕惹上什么麻烦?”
“让小人眼睁睁地瞧着活人曝尸荒野才是真要了小人命。”
齐烬笑了:“近来魏楚在这山里打仗你知不知道?”
“知道。”那郎君叫齐烬在床上躺好,自己又去剪了条布条来给他包扎。
“追杀我的是魏人,如今山野间就只有你这么一户人家,你留我在这儿,他们单单顺着火光找,找到这儿来并非难事。”齐烬瞧着那人的长睫在光下扑朔,“你要救我还是救自己?”
“小人现在还真不想死。”那郎君不咸不淡地瞧了他一眼。
齐烬哈哈大笑:“挺实诚。”
那郎君给他包扎好了又开口:“小人虽无意赴死,却也不愿叫您在我眼皮子底下死。”
“可是你有什么办法?你虽生了不少像模像样的腱子肉,可身子较那追杀我的人还是单薄不少……怎么可能拼得过那些个人?”齐烬还在那儿说风凉话,好似被宋诀陵寻着了要掉脑袋的不是他。
“小人干什么要同那些人动粗?”
“哦?那你想怎么保我不死?”齐烬将那些换下来的布条绕在指上玩,但那东西很快就被那郎君抽走抛进火里了。
“追杀您之人叫什么?”那郎君边烧边问。
“宋诀陵。”齐烬表情有些惊诧,“怎么?你认识?”
“不认识,莫名想听听那人名姓罢了。小人爹娘当年因上山时撞上魏楚两军,不知是被楚国那些姓邢的,还是魏那些姓顾的乱刀给砍死了。”
自私一词被齐烬展示到了极致,他平日里只为自己而活,哪里懂得与他人共情,听闻此等坏事儿也只是装模作样地感叹了几句世事无常。好在那人不甚在意,也就没让话就那么停在那叫人心情不快之地。
齐烬与那人越聊越高兴,刚论完谁更年长,外边栅栏处忽然传来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咔咔擦擦”的响声。
那是战靴踩在落叶上的响声。
那郎君还未反应过来,齐烬已经起身,小心翼翼靠近窗缝往外瞧了瞧。
嗬!外边果真立着宋诀陵一行人。
他咧开嘴朝那郎君笑道:“麻烦上门来了。好哥哥,您该想法子救救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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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诀陵破门而入时,就只有一个儿郎坐在那儿不知熬什么东西。
浓重的草药味灌入了宋诀陵等人的鼻腔,他唤下属绕到后门处准备围人,自己进了屋。
他的双眸直直对上那郎君的眼睛,叫他眼中笑意飘走了大半,剩下的空缺被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充满。
“冷静,深呼吸——”宋诀陵听见自己在心底对自己说。
那郎君冷冷瞧着他,还不待他开口便问道:“大人深夜来访可有什么事么?”
宋诀陵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垂头笑道:“鄙人来这儿寻个人儿。”
“恐怕不是小人罢?”
“当然不是。”宋诀陵又笑,按着剑那屋子里转了一圈,“您这儿这么多的布条、草药,可是为了医治什么人?”
“小人不知大人所指,这草药我煎来是为了给自个儿疗伤……”
“您受伤了?”宋诀陵上下打量着他。
“不怕大人笑话,小人今日砍柴时隔不慎割着了左臂。”那郎君说着掀开衣袖,露出一道不短的斧伤来。
宋诀陵瞧着又去瞥了眼那摆在一旁的斧头,眉挑了一挑:“您今日可曾见过一腹部受伤之人?”
“没有。”那郎君斩钉截铁地应道。
“是吗?既然这样,那鄙人便先行告退了……夜深叨扰可真是对不住!”
“您不再看看?”
“不了,您这屋子一眼能看到头,想必没什么地方可供那贼人躲藏的。”
宋诀陵说完风风火火地抬脚就走,那郎君倒是慢慢悠悠,直到瞧不见人影这才把屋门给阖上了。
那郎君又在椅子上静坐了快半个时辰,这才打开地窖的门,拉齐烬上来。
那齐烬笑得欢,道:“你这屋子瞧上去不大,倒还真能藏地方。”
“我太翁忧心寒冬把药给冻坏了,每至冬季就把那些难得的草药存在下边。”
“这有什么好和我解释的?”齐烬笑道,“成了,他们这会儿应该走远了……魏人就那样,能自己扛的绝不拉下脸来叫人帮忙,你也甭担心他们会半路折返回来折腾你。”
“小人倒是不怕,要怕也该是您怕。”
那齐烬闻言又是一笑:“你想得倒是清楚。”
齐烬帮着那郎君从柜子里头扯出一张草席来铺好,问道:“你方才说这是你太翁的老宅,那你如今在哪儿住?”
“在这儿。”
“你什么意思?”
“小人从前跟着个衡京的师父学吹笛的,在衡京住过一段时间,但如今魏楚开战,衡京轻易不给外乡人进,小人回不去了,就等着呆这儿耗到死呢。”
“这有何难?你跟着我去衡京,我给你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您?”
“怎么?可是不信我?”
“您帮我做甚?”
“就允许你帮我,不允许我帮你?”
那郎君踟蹰着,其实这也怪不了他,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这齐烬可不是个讲义气的。他正犹豫着,齐烬忽然又撞了撞他:
“你回衡京后可否再帮我个忙?你还想要什么同我说……”
那郎君闻言这才舒了口气,他道:“小人当然可以帮您,只是小人不贪金银,只是希望您帮小人寻个人……”
那之后眨眼便是一年,齐烬给那郎君寻了个好姓,又代替他师父给他挑了个“绪”字作名。虽然易绪练着艺跑到青楼去当倌人叫他有些别扭,但从某些方面来说,易绪当红倌或许来得更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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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今朝。
易绪眼前走马灯似的闪完了过往种种,这会儿清醒过来,推开了那近乎黏在他衣裳上的脑袋,他道:
“齐长轼,你闹够了没?”
齐烬终于流露出了明显的笑意,他分外清醒地含笑起身,问道:“怎么样?我演的好不好。”
“好。”易绪道,“改头换面的,真真是一点儿都不像你了。”
“那像什么?”
“爱而不得,寻死觅活的纨绔。”
“那就好。”齐烬鼓掌道,“明日就这么演给我爹瞧。”
齐烬说着忽压低身子在那易绪的颈边嗅了嗅,绕有兴致道:“楚冽清他碰你了”
“你在说些什么话?”
“玩笑话。”
“好笑吗?或者说你演够了吗?”易绪冷静下来,“还是说你爹的人已经安排到这楼里来了?”
齐烬不知怎么的突然伸手上前去攥住了易绪的手臂,然后闭上了嘴又不说话。
易绪沉默地瞧着他,道:“你莫非演着演着真把自己捯饬成了断袖?”
“怎么了?你怕吗?”
“我不怕,你别影响我生意便好。”易绪掰开他的手,“玩笑开多了惹人烦。”
“你干什么非得接客?只要你一句话,我就能叫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齐长轼,你没忘记当年贵府诸人是如何待我的罢?你爹可是同我说了,若你要给我赎身,便把我的指给砍了。吹笛子这本事,没了手指可行不得。我的指若是真断了,谋生的本事可真就没了……齐长轼,你不可能护着我一辈子的,你明白罢?”
“你为什么要接近楚冽清?”
“你管不着。”易绪说着要走。
“喂——易绪!”齐烬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你当年同我说你要寻的人是楚冽清吗?”
易绪没回答,只停下来拨弄着自己的衣衫,整成凌乱模样。
“易绪,因为你是个聪明人,我才想陪着你玩玩,若你至今所行皆是为了赎什么糊涂的感情债,那可真是叫我失望透顶。”
“我帮了你两回了,有买有卖的,我们之间谁也不欠谁的。齐长轼,你管的实在太宽……你与楚冽清之间有什么恩怨我不清楚,我不是你,我和你也没什么特别的关系,我不同你说就说明那事你没有知道的必要。”
“楚冽清知道你在利用他么?”
“我利用他?你哪只眼睛瞧见的?”易绪推开齐烬,“我陪你演戏已经是仁尽义至了,你如今干什么来给我找麻烦?”
易绪停顿须臾,将松松垮垮的衣衫用手扯住,又道:
“齐烬,这世上不止你我是聪明人,你要玩这些不知所云的游戏,外边有一大把人乐意陪你玩,你少来折腾我。”
“话不能这么说,楚冽清向来不喜欢他的东西被我碰了,若我不时常在你身边晃悠晃悠,他恐怕都不懂得要珍惜你呢!”
齐烬说着长指划过他的脸,叹道:“这才一年多,山里的乖孩子怎么就变成青楼里的花魁了?”
“别说这些恶心话。你今儿吃错了什么药,为何总提当年事。”
“易绪,要是有一日,我真爱上你了怎么办?”
“这种荒唐话还是少说为妙。你我皆不是断袖不说,爱慕他人可不像你干的出来的事。齐长轼你有多自私你最清楚,你若是何时有了那般想法,多半是想多了。”
“什么混账话?”
“齐长轼你最知如何行事能为自己博得更多好处,怎么会瞧得上一座助你过路的桥?”
“你真不懂我。”齐烬笑道。
“我真不懂你。”易绪道,“贫嘴贫够了吗?”
“怎么能够?话说你这衣裳已经扯得够乱的了,怎么还在扯?光天白日的,楚冽清瞧了准会以为我是什么禽兽。”
“这样不合你意?”
“不算太合,毕竟我大的好处没吃着。”
“什么大的好处?”
易绪思忖了会儿,终于明白他所指的是何,脸色霎时青一阵白一阵的,他忿忿道:“你今儿是怎么了?跟楚冽清抢东西抢多了,是连我也要争吗?”
“不是这么个理。你本来就是我的,还要我从楚冽清那抢?”
“哪凉快哪呆着去罢,我要逢场作戏的对象可不是你。”
“为什么非得是他?”齐烬满不在乎模样,“你是爱他还是想害他?”
“你管不着。”
“我管的着。你脚踏两条船,被我爹知道了,他又有新的理由去劝我娶公主了。”
“那你就再去找个小倌陪你演。”
“除了你我都不放心”
“总得试试,我不可能陪你演一辈子的。”
“好哥哥,你就得陪我演一辈子。”齐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