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缱都
一年屈指余三月,四序惊心又九秋【1】,立冬这就来了。
那立冬宴没办在宫里,大张旗鼓地摆在了缱都边野那昭山上。光禄寺里头的官儿理所应当地以为这立冬宴会办在宫里,哪知那万岁爷临时起意要去看野色。
凛冬到底有啥野色可看?
那些光禄寺的官爷在心里头怨上那么几声,又缩了脖子思忖起要搭的帐子、在山的哪块地办云云,总之个个忙得晕头转向。
好在这些年那九重天上的爷变了几遭,光禄寺的官受牵连少,那些真能干的都留了下来,跟户部的讨银子,骂起架来也已熟悉门道,经了半月操劳总算把那山上布置好了。
山下饿殍载道,这山上却显出盛世才该有的雍容隆重来。
可如今山下已是这般的冷,更别提山上。那些个达官显贵个个都披着厚重的大氅,步子再被那风雪一压,都慢了起来。
许未焺扶着刀立在棵树下避雪,他含了口茶润了润嗓,眉蹙着,不知在想什么。
他叹一口气,瞧见雪中一点红,眯了眼瞧,瞧清了,赶忙弓身作揖:
“侯爷。”
“备身免礼。”季徯秩扶人。
二人相视,不约而同地笑起来。许未焺往周遭瞧了瞧,这才把手搭上季徯秩的肩,笑道:
“嗯……气色还成,过得应该不错。”
季徯秩伸手轻轻捏住他的下巴,左右转着瞧了一瞧。那人一双杏眼依旧漂亮,只是仿若蒙了尘般失了光,就连面颊也消瘦了许多。
季徯秩将眉间蹙意化淡,笑道:“近来事务繁重,没什么机会去拜会你,是我错了。”
“这算个屁,我俩之间用得着说什么错不错吗?”许未焺将手折起来用手肘撞他。
许未焺抿了抿唇好似正想同他说些什么,可这时偏有个宫人寻他道:“许备身,陛下找了您许久呢!还请您快些同奴来!”
许未焺故作轻松挥手同季徯秩作别,一转身那面上的笑便挂不住了,他皱着眉,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御营走,每走一步靴子便往下陷,他费心拖着时间,但拖着拖着还是行至那重兵把守的御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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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许未焺进御营的时候里边很暗,暗得瞧不清人。他只知他方将那帐子给拢住回身便被一只手揪住了领子。
他喘不过气来,艰难地将手往腰间刀上探,却听得耳畔慵懒一声:“焺哥,你这是干什么?难不成是想要朕的命么?”
许未焺把手从刀柄上移开,耷拉下去,由着身后人从身后环住他的腰,亲吻他的后颈。
“怎么来得这般的迟?可是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
“季侯爷。”
那魏盛熠没了声响,只是仍然抱着他,龙涎香沾了他一身。
那帐子里暖和,魏盛熠身上不过搭着一松垮的里衣,他吻在许未焺的颈间——许未焺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手有些发颤,可他掰了掰魏盛熠锢在他腰间的指,道:“现在不行。”
魏盛熠俯视着他,目光一寸寸下移,长指点在了他的腰封上便爽利松了手。他走至桌旁倾了两杯酒,一杯他自饮了,一杯还在那儿盛着这帷帐的脊与皮。
可这不是魏盛熠想看的,他想看的是许未焺的裸|露出来的骨与皮。
许未焺把眼一阖,自个儿把手伸向了腰封。他动作很利落,待把外边那些衣裳褪至仅剩一层之时,他这才朝那卧床行去,他抬手把酒饮了,只恨那酒太淡不能叫他一杯醉死。
“听闻巽州雪灾,你把这缱都难得的好大人也给送走了?”
许未焺把手搭在了魏盛熠朝他伸出来的手上。
“三弟他都这么求着我了,朕是不送不行。”魏盛熠将他扯过来,摁倒在那罗汉床上,用指刮了刮他的脸儿,笑道,“朕自有打算,你莫要忧心。”
许未焺把脸撇开,道:“我才没………唔……”
那人将许未焺的脸用力摁进枕间,叫那些不中听的话化作了几声痛苦的闷哼。只是他面上仍旧是格外温情的模样:“你难得关心朕,朕好生欢喜。”
那人又在将他的讽刺曲解为关切之情,自欺欺人了。许未焺被他捂得连气都难喘匀,他恨得不行,红了眸子,却被魏盛熠压得动弹不得。
魏盛熠的手覆着许未焺的,迫使他同自己五指相扣,另一只手握着他的腰,将那人扶着跪了起来。
许未焺终于得以仰起头来,他骂道:“魏盛熠你疯了吗?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你把可用之才都都送走了,谁来替你扛这天?!”
“这不是焺哥你该操心的事。”魏盛熠口吻冷淡,只是将人拉着坐在自己身上,手顺着他的颈子往下滑褪去了那单薄的一层软布。
那许未焺发簪被人抽出来,黑发散在身上,衬出了丝惊心动魄的玉泽。
魏盛熠喉结上下动了动,自袖间取出一盛着玉龙膏的霁红釉面瓷瓶。他将那阖了眼任由其摆弄的人儿翻过去,握住了他的腰。
那玉盖旋开的声响灌入了许未焺耳里,如同万箭齐发终于扎得他身子抖了抖。
“外边有人……”许未焺把下唇咬得渗血,可这会儿倒也真是怕了,便压着声道,“不要。”
“你说不要,可朕何时依过你?怕什么,那些人纵然听着了也不敢乱嚼舌根。”
“魏盛熠!!”许未焺绝望道。
那人置若罔闻,还把膏体往那些个隐秘之处探。许未焺撑着床,把唇死死咬住,就怕泄出一声来。
魏盛熠倒是有耐心,只还慢慢等他把身子软下来。待到万事俱备,他慢条斯理地用帕子将手上余留的香膏给抹净了。许未焺如同浮出水面般喘着,哪知那人倏然欺身而上,许未焺一惊,唇即刻便被犬牙咬出了血。
不受控制的泪水砸在那锦被里,在那令人羞愧难当的声响之间他想到了那兄友弟恭的中秋夜,他想到了那个被他从宫湖中捞起来的羸弱少年郎。
究竟是哪步行错了?
怎么他敬仰的太子,爱慕的姑娘,珍惜的弟弟都自那魏千平病逝之日起离开了他呢?
如今压在他身上的是哪个怪物?他怎么不认得。
可是若那东西是妖邪又怎会有这般烫的温度,他想明白了。
哦。
是人啊。
是魏盛熠啊。
魏盛熠的宽厚手掌含住了许未焺因仰颈而更加凸显的喉结,那双深邃的棠梨眸子这会儿正因染满情|欲而泛起来妖冶的海棠红。
他略微眯起眼来,叫那浓密的眼睫拢了拢,好似将许未焺也一辈子关进了他眼底。
“白、眼、狼。”许未焺在那冲撞之间吐出这么些个破碎的话语。
“嗯。”魏盛熠笑道,“朕就是白眼狼,焺哥你当年不该救朕的。”
魏盛熠自上而下打量着许未焺那瘦劲腰枝上缀着的几条刀疤,他伸手抚了抚,本该是干燥的地方这会儿却被乱七八糟的东西抹得泛润,又随着他的主子泛上了些红。
“好生漂亮……”魏盛熠喃喃自语。
外边风雪渐大,只是隔着厚重帐门听不得外边动静。那范拂略微掀开帐门,叫那呼啸风声闯了进来,盖住了帐里头叫人羞耻的靡靡之音,只听那范拂轻声道:
“陛下,史尚书求见。”
身下那副躯体肉眼可见的僵住了,魏盛熠玩味地笑了笑,道:
“哦?是吗?”
那许未焺挣扎起来,魏盛熠只把他摁住了,笑道:“让他进来罢!”
许未焺的腰终于塌了下去,好似丢了魂,只是被那魏盛熠扶住了又是一番折腾,那些无助而憋闷的东西砸在他身上,叫他湿了睫,洗了面。
那魏盛熠把身子更压低了些,将锦被一扯挂在自己的肩头,掩住了许未焺。只是他始终没停下动作,就那么卑劣地瞧着许未焺在自己怀中于未停的痉挛中发颤。
打量着身下的大好春色,他心里因被欲发膨胀的满足感填满而愉悦无比。
那范拂很是懂事,在唤那老大人进来前,先让俩宫人搬了张屏风进来。
史澈不知为何他同魏盛熠说要事也要搬屏风隔着,惴惴不安地进了帐子。他正想说话,哪知却听着了屏风后二人掩不住的欢好之声。他的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白日宣淫,成何体统?
他生了些怒意,可这时脚下却不知踩着了什么东西。他目光下移,瞥见了那落在地上的将军袍。
他心里凉了半截,也不再气,只觉得心惊肉跳,宽慰自己到幸好来的是他,要是来的是贺礼恐怕都得在这儿上吊。
“史大人今儿来这儿所为何事?”魏盛熠稍稍抽身,借餍足略歇之际开口问。
他的嗓音犹如淋了雨般带着点被欲望浸湿的味道,带着丝酣畅。
史澈稳住心神,从容不迫道:“回陛下,贤王所求赈灾银两今儿已筹齐,臣前来是想问对这交付时日的意见。”
“翌日你便送去,只是那银子你交给付溪,叮嘱他好生看着,莫叫硕鼠误事。当下把钱拨给那些个失张失致的灾民恐怕起不到什么用处,不如叫付溪亲自拿着去督着人修屋搭棚……也莫管地方那些个好大人所谓未雨绸缪之谈,若交到他们手上,只怕他们把银子吞哪儿了都不知道。”
“是。”那史澈点点头,不知怎的支支吾吾起来,“陛下……”
“大人还有何事?”那魏盛熠伸手摁了摁许未焺后颈上被他咬出的印子,那人受惊动了动,他脸上这才有了笑,道,“大人有事可要快些讲,急呢!”
那史澈闻言身子抖三抖,硬着头皮道:
“近来巽州罹难,翎州西与巽州之间无山阻,只怕渐渐入了冬,那东北风会将雪和雹子往那儿吹……您看这是不是得提前筹备筹备?”
“府库里头还有多少银子?”
那史澈犹犹豫豫不敢说,只道如今各州都收不上来多少税银。
魏盛熠轻笑一声,问:“大人是觉着再叫百姓吃点苦头好,还是苦一苦官儿好?”
那史澈咽一口唾沫:“自是该苦官儿的,可是官么……官儿多挨着您,只怕如今从官儿身上要银子他们会对您不利……”
“苦官儿吗?那就撤了京官俩月俸禄罢!这会儿寒冬该置备的东西也该置办得差不多了,手头上应是没有什么要用银子的地方。”
什么鬼道理?
史澈欲哭无泪,真真怕这夺官财的罪名落到自个儿头上,正欲开口劝又听那狂为乱道的万岁爷说道:
“叫京官哭一哭,骂一骂也就过去了……实在没办法不如抄了九家任一家来要点钱?”
这是真疯子啊!疯子!
“大人您说,朕是抄许家呢?还是付家?”
魏盛熠的手顺着身下人的脊骨划,那凉薄话语绕在那人的心尖,终于叫那冷尸似的人动了动。
史澈跪下来磕了个响头,颤巍巍道:
“臣、臣不敢呐!”
“这事儿可不论大人敢不敢,论的是朕敢不敢,大人有什么好怕?”魏盛熠把许未焺翻过来,端详起他泛上酡红的面庞,忽觉着又有些想要起来,便俯身去吻他,吻他的泪珠,吻他的骨骼,吻他的酥肤。
“不如换个法子?”魏盛熠蓦然没来由地说道。
史澈还以为他终于清醒,正要谢天谢地,哪知又听那人道:
“抄寒门官儿怎么样?寒门也有贪的,抄那些个无权无势、无深根的,他们可不是掀不了多大的浪么?不过要论钱多钱少,还是得抄九家啊……白家那么多酒楼,总有那么一家会误事的罢?若是真那么清,朕胡乱拿下一家,也未尝不可了。他的官帽朕给他保着,讨些银子罢了,他也该体谅体谅朕。”
那魏盛熠自说自话,并不叫史澈有插嘴的机会,末了撂下一句:
“大人若是没了别的事,便退下去罢。”
史澈这才讪讪地走了。那人前脚刚走,魏盛熠后脚又把许未焺的腰抬了起来。
二人身下那罗汉床做得结实,倒是没怎么动,只是许未焺的身子如同外头那松叶一般,不停地晃动着。
魏盛熠叫许未焺莫再把头埋进枕间,好叫他能大口呼吸。但他不肯,他太怕听到自己那堕落不堪的声音了。
眼看许未焺就快要喘不上来气,魏盛熠松了禁锢着他的手,将他翻过来用嘴给他渡气。
那人没躲,求生的本能叫他成了一块任人宰割的肉。魏盛熠俯下身子,伸指刮去他眼尾几点泪,道:
“焺哥,你何时才情愿自个儿转头过来瞧朕?”
许未焺把头撇开,并不回答,半晌才哑着嗓子问他:
“你几时才能放过我?”
“至死方休。”魏盛熠轻笑着,“不然你和朕做个交易,焺哥你把心交给朕,朕放了你爹?”
“做、梦。”许未焺一双杏眼瞪得通红,那血丝爬着连到眼尾变成了欲色的酒。
“你连在朕跟前做戏都不情愿呐!那可就没办法了,朕不是喜欢吃亏的性子,朕是一定要得到一点儿东西才满意。”
“你拿我的命去,我给你!我给你啊!魏盛熠!”许未焺哑着嗓子吼。
“哈……朕叫你欲|仙|欲|死,还不够吗?”魏盛熠附在他的耳边,“你没有家,你只有朕。”
“狗屁!”
魏盛熠“嗯”了声,笑道:“朕也没有家,朕只有你。”
说罢魏盛熠就从枕下摸出一把剑来,扎在许未焺躺着的枕上,笑道:
“下一回把这刀往朕颈子上扎,这样你才能解脱。总藏着,狠不下心来,这样会叫朕觉着你也爱朕,如同朕爱你那般。”
许未焺仰面淌泪。
又过了半晌,魏盛熠才终于餍足,他唤宫人进来伺候他更衣,叮嘱许未焺道:
“焺哥,你歇会儿罢,朕唤人过来掌灯,免得你睡得太沉误了晚上的宴。”
“焺哥,朕先出去了?”
“焺哥,朕爱你。”
“……”
许未焺捂住了耳,蜷缩起了有些粘腻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