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析四年末,宋诀陵于翎州率兵击退那些个近乎攻破顾家营的楚贼,掐灭了他们直捣黄龙的念头。虽没能夺回顾泉关,但也勉强算是立了个小功,调任北疆之请也因此得了魏盛熠首肯。
那之后他没再回稷州,只派栾壹一人回翎州替他收拾好宅邸。
而季徯秩则因忧思成疾,在缱都休养了好些日子。后面身子总算好些了,但精神却不知怎的始终没养好。魏盛熠派太医去给他瞧了,那人道他许是念着家乡的水土,犯了心病。
魏盛熠这么一听便明白季徯秩应是无甚大碍,只不过还装着病,不愿上朝给他下跪磕头罢了。他倒没为难季徯秩,只派人把他送回了翎州的安乐乡,叫他好好呆在龛季营当个闲散侯爷,还保他后生不愁。
那一年,稷州的龛季营里头来了个新将军顶替宋诀陵的空缺。
那一年,宋季二人之间彻底断了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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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平元年秋·稷州
正逢黄昏,秋雨浇在侯爷府的青瓦上,在檐下织出几张厚厚的雨帘。
季徯秩的贴身侍女流玉这会儿正忙着收拾屋子,她见季徯秩不说话,自己先开了口:“侯爷,听说最近那峰北道的悉宋营要派人来稷州运恶金?”
这话惊着了那心事重重的美人侯爷。
“嗯?”季徯秩愣了愣,斜了眉,负疚着笑了笑道,“这雨声太大……恐怕得委屈你再说一回了!”
那流玉没怪他,只还把前言复述了一遍。
季徯秩闻言点了头:“是——昨日估摸着就到了。”
“宋将军可会来么?”流玉又问道。
流玉等了半天没等来答复,便嗔怪道:“侯爷您呐!今个儿这是怎么了,怎么总不接话?”
她转身去寻她家侯爷,见那人原是在瞧那从灰蒙蒙的天幕上浇下来的雨的,不知怎地端量起屋里的那把朱红油纸伞起来,便又道:“您怎么盯着伞瞧?可是打算出门去?”
季徯秩这回听见了,轻声应下。
“侯爷您也真是……难得休沐又逢雨天的,在府里头歇着难道不舒服?怎么下了这般大雨的天还要往外头跑?”
季徯秩那玉面上悬了抹淡笑:“你呀!唠叨人的功夫见长——我出去买些东西,很快便回来。”
“什么宝贝要劳您亲自去买?”姚棋从外头进来,方拍掉肩头的雨点,眉就随之蹙了起来,“莫非您又要去买香?那鼎州香就有那么好?”
“好。”季徯秩倒是一分不慌。
“您要真喜欢,怎会把那些个香料全抛在库房里,仍由其发潮腐烂?侯爷!你买那鼎州香究竟是为了满足嗅欲,还是为了睹物思人?!”
一两香料一两金,这是这稷州侯爷唯一的奢靡嗜好。他确乎忘了自己是何时染上这癖好的了,只依稀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好像是在他从缱都回到稷州之后的某一日,他陪流玉上街闲逛时,不知怎的在那鼎州香料铺子前立住了……
“休欲也好,思人也罢,我如今瞧不上那香了。”季徯秩缓带轻裘,摆出一幅云淡风轻的豁达模样。
是,他买鼎州香就是为了睹物思人。他与宋诀陵之间那叫人捉摸不透的感情就像缱都初春那恼人的柳絮,瞧上去无关轻重,却又如影随形,搅得他不得安宁。可那些柳絮白衣郎跟着跟着,总有一日会落入泥里,叫他再也寻不着。
那日子来了。
流玉利落地将那花瓶里的枯叶剪去,上前一步挡在二人中间,不叫那姚棋张嘴,又朝向季徯秩道:“侯爷,近日我琢磨了个新菜,一会儿亲手做给您尝尝。您去罢!早去早回,可别叫饭菜凉了!”
“好——”那季徯秩没动怒,还是笑吟吟模样,他拍了姚棋的肩又道,“子柯,我没事,你莫要忧心。那库里的香烂了,我总得去买新的。”
“鼎州来人了,您就不怕遇着那人?”那姚棋眼一闭,也不再兜着话了。
“一来,只有疯子才顶着这么大的雨跑街上乱晃。”那季徯秩神情平静,“二来,他没必要亲自跑这一趟。三来,我怕他做甚?”
季徯秩说着便撑伞没入了蒙蒙雨幕中,姚棋忧心地望着,可不过眨眼功夫他便只能依稀瞧见个那人儿的半个虚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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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黛色里融进一抹沉沉的红,那美人钻入雨中却也没像往日那般闲庭信步。他走的很急,好似在躲什么人。那雨有如纱般将人拢着,却也不能叫他感到安心。
“掌柜的。”季徯秩将伞倚在铺子外边的木墙上。伸手拦住门上垂下来的帷幔,低头进了间不算大的铺子。
“欸!侯爷来啦!”那香料铺子的掌柜欢喜地来迎客,突然又止步道,“侯爷上回买的那香已用尽了么?”
那季徯秩没解释,只笑着点了点头。
“侯爷这次来,还是要看鼎州香么?赶巧了,最近这儿……”
那季徯秩苦笑了声,道:“掌柜的,我日后都不用鼎州香了。”
“唉——这稷州本就没有多少人能品出鼎州香的绝妙滋味儿……”那老掌柜叹了一声,忽又拊掌道,“也是!鼎州香毕竟是北疆人惯用的,不对西疆人胃口在所难免!北疆人在那些平沙上一跑,若用淡香没一会儿便被风吹没了,只得仰仗这么些个浓香。可对于这桥长溪浅的稷州来说,这香太烈太浓!和侯爷的身段气度呀不太搭……”
那季徯秩抿唇笑了笑:“掌柜您若早些告与我听,我就不会糊涂那么久了。”
掌柜摇着头笑:“这怎么能说是糊涂!这是‘相逢即缘,怎奈缘浅’!”
“缘浅么?也对……”
“不过侯爷若不是为了买鼎州香,为何要来我这小铺子,稷州声名远扬的香料铺子可一点儿也不少……”
二人正聊着,那铺子的木门被敲了一敲,又听门外“唰啦啦”一阵响,声比人先到一步:“掌柜的,给我来几两鼎州料。”
季徯秩浑身震悚——不需瞧脸了,那是宋诀陵。
他曾设想过他们的再相逢——也许是某场酒宴之上的浓情百转,一杯浓酒荡尽一切爱恨;是沙场之上的跃马挥枪,一把重弓只向仇雠……可他从未想到他们会这般毫无准备的再相逢。
这时,比起忧虑他要对他说什么,该摆出什么一幅姿态,他在那一瞬竟只懊恼方才的泥水弄脏了他的袍摆。
宋诀陵掀开帷幔进去,迎面瞧见季徯秩。那二人显然都愣住了,那明显茫然的眼神,叫人瞧来便会给他二人下个他二人并不熟识的定论。那掌柜瞧着都不大好意思问一句“哟!贵客您俩原竟是认识的么”。
叫人窒息的氛围在二人之间流转,分明二人曾携云握雨,肌肤相亲,今儿怎么变得这般生疏,好似从前不过点头之交。
有时候,感情这东西可真是蛮不讲理——眼前那人不是他季徯秩每日每夜思念着的人儿么?怎么心心念念的人出现在眼前,他却只想要逃了呢?
季徯秩咽了口唾沫,吞下一切不应有的局促张皇,先笑道:“宋将军怎么亲自来了稷州,可是不放心?”
宋诀陵那双漆黑的凤眸眨也不眨,他盯着那人疏离的笑。手上爬了些酥麻,他应道:“嗯……侯爷近日可还好?”
“一切都好。”季徯秩嘴角勾了勾,送给他一个寡淡的笑意,而后旋身去细细挑选香料。他没问宋诀陵最近过的如何——他知道了又有什么用,他管不着不是?
他于是没打算再同他聊,毕竟他们之间真没什么好聊的,能聊的多上不得台面——总不能谈那场巫山云雨,谈那别离的秋,谈那无休止的恨意罢?
“你可还恨么?”宋诀陵沉默半晌终于开口。
“恨么……不恨了。”季徯秩没掀开他那长睫,只是垂眸拿手捻了一小撮香料嗅了嗅,“放下那恨比我想的要简单得多。”
“侯爷放下的当真只有恨么?”宋诀陵那剑眉平平摆着,叫人瞧不出他有半分怨恼或是其他的什么感情。
季徯秩一瞧又噗嗤笑了——这宋诀陵装模作样的功力可是渐消啊,说出这般不知指向的话语,脸上却怎么是不加掩饰的冷漠。
“有何不对的地方么?宋将军若觉着我还有放下什么东西,何不说与我听,也叫我长长记性?”
宋诀陵瞧着季徯秩,拳头攥紧了又松,到最后只轻笑道:“没有——倒是我在这儿买香,不会碍着侯爷眼了罢?”
“无妨。”季徯秩慢悠悠地回答,心尖也在悠悠地滴血。
宋诀陵站到他身侧,一声不吭地挑起香来。那掌柜扭头看看季徯秩又看看宋诀陵,一时不知去伺候谁才好——这铺子小,他没雇帮手,铺子里人稍多一些就忙不过来。
那掌柜正犹豫着,季徯秩眼不带抬,只道:“掌柜的,您去伺候宋将军罢!我在这儿买香有一阵子了,自个儿也能看着挑。”
那宋诀陵却也没安分接过他的好意,又找茬似的不冷不热道:“多谢侯爷好意,我先前在稷州任职的时候,常来的也是这家,挑香自是不需要人伺候的……不知侯爷如今怎么也盯上这间铺子了?”
那掌柜的瞧宋诀陵语气不虞,怕说错话,便没去揭季徯秩的根底,只小心地立在一旁。
季徯秩闻言双眉微不可查地拧了拧,而后又朗然一笑:“瞧宋将军这话说的……稷州乃吾乡,哪儿的香好我再怎么着也比您要清楚……您该不会自作多情到觉着我是跟着您来的罢?”
“侯爷多虑……只是在下奇怪,侯爷从前可不大讲究这容臭里头装什么东西的,如今怎么反倒冒着这般大的雨来买那东西?再说……这家铺子最出名的可是鼎州香,侯爷来这儿挑稷州香,可不是有些有眼无珠的味儿了么?”
“没办法!我眼光不好将军您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从以前开始您就瞧不上我爱的东西,不是么?”
“侯爷与我莫非八字不合?”宋诀陵终于带了些难得的笑意。
季徯秩也笑着回应:“是该找个懂行的老先生给我俩算算。”
“走么?一起出去逛逛?”
“天公正下雨,宋将军还有这番情趣跑外头逛,实在叫我佩服……可这般万一淋坏我的香可怎么办?”季徯秩努力镇静下来,从袖带里取出几块银锭交给那掌柜。
那宋诀陵站在他身后,长臂伸出支在柜台上,半圈着季徯秩付钱,还不忘瞥那掌柜一眼。这掌柜被那视线戳得身子颤了颤,登时便张口道:“二位大人不必忧心,若您二人有事得先走,在下大可托人给您带回去。”
季徯秩撤下了那一成不变地面具,蹙眉抬眸一动不动地瞧着宋诀陵,意思是要他别闹了。可好巧不巧那宋诀陵也正侧眸瞧他,那微眯带笑的眼神他再熟悉不过,那里头赤裸裸的全是欲望。
季徯秩有些怕了,便向后一步,哪知此举正好又踩在了宋诀陵的虎尾上——宋诀陵最恨季徯秩对他流露惧意。
宋诀陵冷笑一声,探身在他耳边沉声道:“都是同病相怜的疯子,怎么连你也要逃?”
这善使重弓的侯爷被他的不善之举惊着了,一时间竟忘了反应,只任由他拉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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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诀陵那把紫棠伞挨着季徯秩那把,在外头那灰蒙蒙的雨里,这两色搭在那深深木色上,突兀却美得动人。宋诀陵没瞧那把红伞,只利落地收了紫伞,拉着季徯秩一道没入雨中。
他拽着季徯秩走了好长一阵,差点没撞上一用手拦雨的过路人。
那过路人急着回家,在街上跑着回去倒霉遇上了宋诀陵和季徯秩二人。那过路人见那宋诀陵虽提着把伞却不撑,还这般不看路,气急败坏地张嘴正要骂,却忽地被那身姿挺拔的俩人恶狼般的眼神给吓了一跳,于是只得硬生生把跑到舌尖的话给死命塞了回去,待那二人走的没影后,才喃喃念道:
“疯……疯子!”
湿透的衣衫粘在他俩身上,模模糊糊透出点肉色。他俩好似在温泉里头泡了好一阵子,浑身都湿漉漉的。也唯有这时宋诀陵那双剑眉凤目才没透出半分骇人的杀意。
二人在街上跑得气喘吁吁,好似一对有情人于深夜私奔。
宋诀陵将季徯秩扯进了一巷弄之中,而后将他死死地往石墙上摁。季徯秩推不动他,只能任由其摆布。不去直视宋诀陵是他为自己的尊严留的最后一块地儿。可宋诀陵仍旧不依不饶。
季徯秩不愿直视他,他便拿手钳住那人的脸儿掰向自己。
季徯秩睁大了眼瞪着他,他便将那人儿的眼睛遮去。
“宋诀陵!撒手——”季徯秩高呼一声。
“嘘——安静些……”宋诀陵的语气温柔得很,竟叫季徯秩心中涌出了百种交杂不清的感情。
今儿这又是怎么了呢?
他心里头怎么会这般酸胀得不行?他本不是爱哭的人,为何今儿瞧见宋诀陵他就有了大哭一场的冲动?
他不明白,但泪愈发难以抑制。于是乎泪如雨般向下落得很是干脆,好似把昱析四年那没落下的泪全部补了回来。可是杂着雨水,宋诀陵没察觉到他已哭成了个泪人。
那宋诀陵摁住了他,在他耳边道:“侯爷,冒犯了。”
宋诀陵吻住了他,含着他的唇又啃又咬,把厚重的鼎州香往他身上压。他一寸寸往下吻,方挪至脖颈处,便被季徯秩抬手拦住了。
“别。”季徯秩的嗓音哑得出奇,被沙沙雨声削了几分,听来更是催情的浓酒。
可那宋诀陵终是屈服了,又向上舔舐那季徯秩的嘴角,直到他尝着那夹着泪带着咸味的雨水,他才松开了遮住季徯秩眼眸的手。那长睫阖着,却可怜地不停抖动,眼尾染上了浓淡恰宜的红——任谁看都是在哭。
宋诀陵身上的欲望还没消退,他又凑上去吻他的眼角,把那些泪水都卷入了口中,又转瞬送入了季徯秩的唇中。他们鼻尖相抵,亲密无间——可一个想好聚好散,一个偏要不死不休。
二人缠|绵了多久呢?宋诀陵记不清了,只记得当他意识到天色已很深很深时,他松开了季徯秩的唇,而后将头埋在他的肩头,道:“况溟,我要你。”
“宋落珩,你已没有筹码了。”季徯秩立得很稳,“接下来的日子我想只瞧着自己过活,我们呆在一块儿,提防他人之际,还要提防彼此。我可以信你,你愿意信我么?”
宋诀陵那一瞬间的怔愣被季徯秩揽入眼底,他咬着后槽牙仰起头,那双泛红的眸子里闪着深渊般的失望。他使劲将那失神的宋诀陵推开,只沉着声留了一句:
“最迟后日,宋将军带着筹码来寻我。”
季徯秩淋着雨往侯爷府走,一身红衣被雨浇得极重,压在肩头,像是他对宋诀陵那叫他喘不过气的沉重情丝。
他走到侯府前,那流玉瞧见他狼狈模样,面上挂起了泪,只还抹了一抹,艰难笑道:
“侯爷也真是,回来得这般晚,饭菜可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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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诀陵回了客栈,靴也没脱,直直倒在了榻上,似一具失了魂的僵尸。
他在他人面前永远跋扈张扬,在季徯秩这敛了锋芒,收了尖刺,却怎么总把那人越推越远。他怎会不知季徯秩在向他讨什么东西,可是他无法给出承诺——他还以为只要他不许下承诺,来日若他不归,季徯秩还能另寻良人。
是,他想把季徯秩锁在身侧。可只要季徯秩活得自在,他并非不能放手。
然而如今对自己那垒起来的情丝,他却愈发束手无策起来。他会想,若来日季徯秩真的寻着了一个没有他的自在活法,他真的会放手么?
他不知这是因他自个儿生来便是个断袖,还是因面前的人是季徯秩,但无疑的是两头皆是错,且更叫他绝望的是他愈发想逃,他对那人的执念便愈大,以至于如今叫他自己都深感可怖。
季徯秩不知道宋诀陵方才与他相逢时,他宋诀陵瞧见了什么。
他根本看不见季徯秩沾了泥水的袍摆,看不见他的狼狈与窘迫,只能瞧见他那湿润得有如淋了春雨的勾人眼,只能瞧见那段莹莹如白玉的脖颈。
他用了一年没能忘了季徯秩。这次来稷州运铁,他本不需出面,他却力排众议亲自跑这么一趟,可是因为不放心那铁么?
不是。
他能骗得了悉宋营诸将,他骗不了自己。
纵然那张脸儿上再不见掏心掏肺的笑,他仍旧为此如痴如醉。
如今他恐怕已彻底成了个疯子。
若不是疯子,他又怎会派人盯着侯府,听闻季徯秩外出买香,便火急火燎地冒雨赶来见他。就连瞧见铺子外头摆着的那把红伞都叫他激动得哑了声,以至于真见到那人儿时,他只能默然立着,就怕他一张嘴就连尾音都拖上了密密情思。
在季徯秩这儿,他向来拙口笨舌,于是他便试着向他迈出一步。但他朝他行一步,换来的确是他后退几步,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越来越长。
他被季徯秩那举动伤着了,在他这儿相见却逃避比不见更伤人——谁都能怕他,畏惧他,想逃离,但季徯秩不行,他要在他身边同他比肩而立,要同他看尽日升月落,走遍这九道十六州。
他是疯子,人人避而远之,但不管季徯秩是一时兴起也好,还是无意行之也罢,他既已跋涉过他的荒芜,便不该如同他人那般当个惧怕他的看客。
可是怎么他心头撞鹿,季徯秩却这般平静。
怎么他预谋已久,却仍心动如落鼓。
怎么季徯秩被迫入局,却平静依然。
于是他也收了笑,在心里头自嘲:“原来满不在乎是这般。”
可惜季徯秩瞧不见宋诀陵面下的纠结与爱而不得的苦痛。
可惜宋诀陵也瞧不见季徯秩心中的委屈与忧慌惧弃的伤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