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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雪上刀

君为客 洬忱 3340 2024-11-12 10:31:41

燕绥淮那厮嘟囔几声后也就消停了,季徯秩骑马领着他从一条隐秘的小道走。

道窄又崎岖,没法子,谁来了都只能在里头悠悠地磨,悠悠地晃。燕绥淮先前把嘴抿成了线,轻易不开口。这会儿什么都安静,他却试探着张了嘴:

“侯爷。”

季徯秩挑了半边眉,头也不回地闹他:“燕小将军您呀,果真是和阿承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才过了这么些年呢,北疆的哥哥们一个个的竟怎么皆同我生分了呢?”

燕绥淮把身子后仰着,嗫喏道:“一个模子?一个模子好啊……侯爷当真要成亲了么?”

季徯秩呲笑一声,道:“我适才还奇怪你从哪算来的三个新郎官儿,原来是把我和阿承也一并算进去了。我要成亲的事可是落珩同你说的?”

“俞雪、俞姑娘说的。”

“哦,我忘了还有这层关系。耽之呢?他也要成亲了?”

“什么呀!!”

季徯秩诧异地瞥了燕绥淮一眼:“这不是你说的,怎么说的像是我在乱嚼舌根?”

“哦……他这会儿就算不成亲,也快了……”

林子里暗,季徯秩正费心辨别那些个分岔路,就怕一个不慎把燕绥淮送进虎口,哪有精力同他计较,闻言只囫囵应付道:

“是了,我们四人早便到了成家的年纪,成亲一点儿也不奇怪。不过你怎么单单把自个儿划到外头去了呢?”

“我么……我就再等等罢!”

“你把阿承催得那般紧,自己却怎么是这样个态度?”

“催?他还用得着我催?!他正上赶着把自己送出去,好与我老死不相往来呢!哈……我就是走不出来!我能怎么办?!”燕绥淮的喉结上下滚了滚,烦躁道。

“发什么火呀?生怕别人不知道燕小将军您是个断袖?”季徯秩摇摇头,“可是阿承他乐意了,你爹你娘乐意吗,你燕家乐意吗?世人乐意吗?陛下乐意吗?你倒也替他想想啊!”

“我不是断袖,我不过是心悦于他。可他,他为何就是不能接受我?!”

“是、是、是。”季徯秩点头,揶揄道,“燕小将军心比天高,情比金坚,如此好人儿,想要何人得不到?那徐耽之他生来竟非断袖,真真是不识抬举!”

“你给我闭嘴!”燕绥淮低吼一声。

“你也觉得难听罢?可你不就是这么个意思?阿承不乐意接受你的情,你就怒不可遏地要把自己和他都作践烂给他瞧?我瞧耽之如今失魂落魄铁定少不了你干的好事!”

燕绥淮将嘴角咬出了血,这会儿不动声色地将血舔了,寒声道:

“……怎么光聊我了?侯爷怎么不说说你同陛下的二三事?你与陛下走得那般的近,缘何护着末将这不知好歹的狗东西?你今日拦得了我,来日可未必,你放我一条生路,来日死的兴许就是魏盛熠,就是你!”

“有时候受人恩泽就安心地受着,别问那么多,问得怪叫人难堪的。”

燕绥淮掸了掸胸口处的雪渍:“难堪?你难堪还是我难堪?”

“唉——我若同你说我不过是因着自个儿一时冲动把你救了下来,岂不是很没面子?费心想个不负天下不负己的理由才对不是么?”季徯秩的红衣被雪和月映着,颜色瞧来更浓艳几分,他含着笑,“不过凭江,我不信这场戏是你这呆人独自布的局,你背后的主子究竟是何人?”

燕绥淮不说话,只荡着腿碰了碰季徯秩的,像是个孩童在耍无赖。季徯秩摇摇头,淡笑着绕过此事,状似无意地问他:

“都处理干净了?那些个死人身上可有什么能与你牵上的痕迹?

“皆是死士,办事利落得很,任谁都查不出什么来的。”

“你派人来玩玩也就够了,何必亲自跑缱都一趟?我瞧你也不是胜筹帷幄的样子,吃亏就有这么爽?”季徯秩噙着笑回身瞧他,媚眼里头宿着不少仇怨。

“怎么?我吃亏让侯爷就有这么不爽?”燕绥淮墨瞳微眯,他耸耸肩,“鼎州碰不得天,我心里恨,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坐着恨得牙齿打颤。凭什么我北疆弟兄死伤无数,他这蘅秦余孽端坐高堂啖肉饮血?我想不明白,脑子被鼎州风寒冻得转不了,等到神识清明起来,我的身子已经挥着刀跑到魏盛熠他跟前了……我就是想试试,试试能不能把他杀了。”

“哦,你是想当菩萨,结果当了落水狗。”季徯秩不再浪费口舌,单刀直入,“你会因血缘种种就对魏盛熠痛下死手?”

燕绥淮慢腾腾将袖上雪吹了,一举一动皆是难掩的矜贵。他不似宋诀陵那般被俗世镀上了层风流子的倜傥无拘,他是在木模子里长大的北疆贵公子,纵然此时负伤落魄,到底改不了养了半辈子的拔天气度。

淡色的唇碰了碰,他说:“我不忍叫阿承青史留污名。”

“哈……”季徯秩轻笑一声,“凭江,诓人好歹有些诚意啊?你瞅瞅这话我会信吗?我不信。你可不是会轻易害人性命的性子。”

燕绥淮冷笑阵阵,忽地向上抬手折了个尖削的枝,树枝的碎屑带着上头的残雪往季徯秩的红衣上浇。

他将折枝较粗的那头抵住了季徯秩的后颈,道:“这世上无知才好活,也不是什么都有缘由,更不是什么缘由都能叫人知道。”

“燕凭江,你此刻可是在威胁我么?”季徯秩笑盈盈,“你果真不同于一般的北疆儿郎啊……方才不报阿承恩,如今又属意杀我,你也要像陛下一般当白眼狼吗?”

“尖的那头对着我,粗的那端向着侯爷,侯爷怎么知道一会儿死的是你还是我?”

季徯秩哼笑一声,将手背身伸到颈后,长指蛇般往那根树枝上一环,将那本就不长的断枝又“咔嚓”折作两段。

“道高一丈,魔高一尺。我是谁家的人儿,凭江辨得清吗?你杀我,是有助于你,还是害了你,你可清楚吗?”

燕绥淮无动于衷,只还竖着那根短枝:“今儿我们互不干涉,凭的是旧日的情分,来日短兵相接,因的是主子不同。与你同道又能尝着多少甜,与你不同道的苦才真是难捱!还不如叫你早些死了,省得我日日有如在脑袋上悬了把刀!”

“哎呦,想杀我啊?你杀了我稷州的兵可都归陛下了哦?”

燕绥淮垂下头,攥紧了季徯秩身后的衣裳:“跟歹人谈生死,侯爷也真够勇。”

季徯秩还是笑:“阿淮,你好好想想呐!现在魏盛熠还不该死,民怨还不够,鹬蚌相争,渔翁才能得利。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能伏着你主子一条虎,那便有可能伏着第二只,第三只。纵然燕家有金书铁券,可兵权地位家财甚至于自由,可以失去的东西太多了……凭江,黑风孽海不容人胡乱晃悠,你可得当心被人当刀使。”

“侯爷真是菩萨心肠,明知你我殊途,还能这般的照顾我。”燕绥淮将眉宇压低,打量着季徯秩直挺的脊背,“生得漂亮,还不杀我,侯爷真是个宝贝。”

“哭得多,嘴又笨,还会杀人,燕小将军也是个宝贝。”

“你!”

“得了,别同我贫了。这些年没了阿承骂你,可是吃骂吃得少了吗?”

“可不是?我还和他打了一架呢。”

“打了一架?你被阿承揍了还说得通,说什么打了一架?你舍得朝你心尖尖上的人动手?说说看,惹什么事了?”

燕绥淮装着没听见,把头往季徯秩肩上一靠,眼睛也给一并阖了。

“不乐意说?”

“别问了,阿承他决计不会情愿叫你知道我俩之间发生了何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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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回到营地时,那乌灯黑火的地方这会儿却是灯火通明。

原来是那方铭在林中无头苍蝇似的探了许久,见雪地上再无马蹄印迹爽利地折返回了营。如今正打着关心诸臣的名号,挨个探查官员们的帐子,说是怕有些藏着的祸害伤人性命,其实是要借此机会搜查官员私物,属意揪出这营帐里怀着坏心思的人面兽。

燕绥淮当时为了躲避嫌疑,夜深前便上报离山,这会儿是千不该万不该出现在这儿。季徯秩使了好些法子才终于避过那些个巡逻的官兵,匆忙将燕绥淮塞进了自个儿的帐子。

帐子里头暗得很,季徯秩还来不及点灯整理一番便听得帐前靴响阵阵。他赶忙褪下身上那些个厚重衣裳,又拉散了单薄里衣,攥着狐裘往身上围了围。

方铭巡到季徯秩帐前,高声问:“侯爷!您可在帐里头吗?”

季徯秩含含糊糊应了一声,摆出一副刚从榻上下来的姿态,这才悠悠掀开了帐门。他将那狐裘往臂侧拢了拢,嘴边绕着白气,立钦钦地问:

“这又是怎么?不说是找不着人儿,明儿再说么?怎么大半夜了还来搅人安眠。”

季徯秩慵懒地打了个呵欠,倏然像是清醒了般,正色问:“方将军,适才可有寻着什么线索吗?”

那方铭扶着刀,略微弓了身子回道:“没。侯爷和宋将军呢?”

季徯秩苦笑着摇头:“怎么会有呢?宋将军待您走后便同季某说,他清清楚楚地瞧见那些个刺客是打西边去了的。”

方铭笑起来,他伸舌头顶了顶腮,将头歪了一歪:“是吗?可末将总觉着有些受骗啊……”

“谁能骗着您呢?我二人皆是空手而归,此刻心里还有些虚,正愁不知明日该如何同皇上交代呢!”

“实话实说就成了嘛!”那方铭的眼珠子朝帐门上转了转,“到底是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呐!”

方铭目光下移,见季徯秩衣着单薄,靴上雪却新,微微打了个恭,道:“侯爷,冒犯了,末将公事公办查您帐子,您不会怪罪末将的罢?”

季徯秩皮笑肉不笑:“自是不好意思怪的,只是有些寒心呐!不过是遇着了几个会耍些雕虫小技的小刺客,却怎么叫将军也生了窥觑我帐子的心思?”

“秉公办事,得罪人儿在所难免嘛!”方铭笑起来,“侯爷从前也有这般咄咄逼人么?”

“是啊。有几个破钱的都能把脚踩到别人头上,季某好歹是稷州的侯爷,总不能天真得连威风也不知耍罢?”

“侯爷原来是这么个性子啊,真叫末将开了眼界。”

“这算什么开眼界,还有更叫将军您开眼界的呢!”

方铭身后急匆匆来了个士卒,慌里慌张的,张口便道:“将军!那……”

方铭抬手要他噤声,哈哈笑道:“哦?瞧侯爷这般,可是里边当真有人了?”

“有没有人不知道,这是侯爷帐,季某实在是不乐意叫外人进……难不成将军是在怀疑季某藏了要害陛下的贼人?”

“末将不敢,只是为保侯爷平安,这帐子啊末将是非查不可!”

季徯秩袖中的拳越攥越紧,心跳声将风的呼啸都给含住了。季徯秩掐着自己的皮肉,决心要想出什么来搪塞那人,可没主意。

季徯秩正缓缓呼吸,那帐子里倏然伸出只手来,将他拦腰给往里头揽了揽。

谁?

燕绥淮?!

季徯秩身子僵直,冷汗攀在了掌心。

那双手的主人贴着季徯秩的后背,搂着季徯秩往外走。

他披着条单薄的衣裳,腰带松松垮垮地绕在腰间,大片肌肉露在寒风中亦是浑不在意,竟是把人勾过来就垂头咬起耳朵来。

他将那僵直的季徯秩抱着又啃又咬,咬够了就把头埋在那段颈子上亲了又亲,咕哝道:

“况溟,在外头干什么呢?这么久了还不进来睡,我好容易捂暖的被,这会儿都该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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