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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宋府宴

君为客 洬忱 3058 2024-11-12 10:31:41

宋诀陵今儿设宴招待方纥,饭桌已摆上了菜,那主客却还没来。栾姓二人伺候在一旁,先给宋诀陵斟上碗酒。

“如今魏盛熠已赴北,陪侍者为吴将军。可吴将军他不过领了五十人马,哪里敌得过蘅秦千军万马,只怕是凶多吉少。”栾汜提着酒壶耐不住要唉声叹气,“更别提他这么一走,要瞒住多少人才能不惹出其他祸端!”

“哪有多少人需得瞒?燕小将军同吴将军交情最是硬,只要瞒住了他便成。”栾壹用油纸裹着只鸡腿,这会儿正忙着送进嘴里尝。

宋诀陵轻笑了声,说:“叫燕绥淮不知道就成?你小子当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天真!你还不知道麻烦处在哪儿啊!——栾汜,你来告诉你那蠢弟弟。”

栾汜掏出块帕子给栾壹擦嘴,说:“你个傻的,竟还没看出来么!值当瞒死了的是那吴朔萧!”

栾壹想了想,忽而点起头来,嚼着肉含糊道:“也是哈!可不得把那恋兄的家伙给瞒严实了!前些日子我同吴虑他说我同他哥玩得有多好,彼时我谈及这些可不是为了叫他安心嘛,谁知他竟当场给我翻了个白眼儿!”

“所以说咱们今儿真是撞了大运了。”宋诀陵叩着桌面,“吴朔萧今昔忙于追查蘅秦商贩,抽不出空儿来管他哥。然若叫他知道他兄长跑蘅秦玩命去,他估摸着……”

栾汜和栾壹安静地等着宋诀陵的后半句话,那宋诀陵偏就不说了,只摇着脑袋,说:“别聊这茬了。栾汜,改明儿吴虑回来了,你吩咐他别管鼎西了,把鼎东盯紧些。鼎东风云逃不过薛止道的眼,若无薛止道应允,异动定然起不来……鼎东生死,就看他薛止道态度了。”

栾汜颔首。

徐云承适才由俞雪棠陪同着去问候宋府上下旧人,这会儿方回堂屋坐下,听他们聊及吴虑便摇了摇头:“那位可是见其兄长磕着碰着都恨不得杀人才能解恨。当初吴府里头一小厮不慎拿剪子把他哥划伤了,他那神情仿若要扑过去吃人。”

栾壹垂着他那清澈的眸子,咕哝道:“真是奇怪……这世道,就连流着一般血的都能掺和至一块儿去,不清不白的,真真是……”

“谁说血一样了,那小子险些姓宋呢,那还能和我流一样的血吗?”宋诀陵云淡风轻地说,“他是我爹从沙场上捡回来的。”

“略有耳闻。”徐云承道。

栾汜那会儿也懂事了,自然有印象,倒是栾壹被惊得合不拢嘴,险些把嘴里美肉给吐了出来。栾汜赶忙扶着他的下颌给他摁上了,说:

“你当年才多大,记不清楚不奇怪,安心吃肉去!”

栾壹平时话不过脑,这会儿又口无遮拦起来:“可且不说他二人名头上还挂着个亲兄弟的名头,他俩也不是男女相思,而是俩货真价实的臭男人啊!”

“俩男人怎么了?”

宋诀陵不咸不淡地看向栾汜,那徐云承也跟着觑了栾汜一眼。

栾汜觉着身上躁得慌儿,登时撸起袖来,去把那惹了事又满不在乎地吃起肉来的栾壹的耳朵给揪了,说:

“小兔崽子!今儿肉也塞不满你这张大嘴了吗?!”

栾壹太缺心眼,还不知自己说错了话,只当栾汜在闹他。

俞雪棠跨了木槛进来,笑道:“阿壹,你主子时常盘的那玩意儿,你平日里头吃点补补?”

“吃啥?”栾壹不知所以然,只把肉囫囵咽了,揉着耳朵问俞雪棠。

“核桃。”俞雪棠指了指自个儿的脑袋,“以形补形。”

末了她笑吟吟又补了一句:“补胆的枣仁诸类可甭再食了,俞姐姐怕你家主子和燕小将军来日要抄家伙揍你。”

***

方纥进了宋府,先见着的是那一袭桃夭薄衫的俞雪棠。那方纥倒是半分不愣,只明了她是为了给他领路而来,便微微颔首说:

“有劳宋夫人。”

俞雪棠没有同他客套,只背身过去带路。探入廊中的泛黄枝叶擦过他二人的衣衫,蹭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那声响只消再沉一些,再重一些,便能同当年秋一般叫俞雪棠喘息不能。

方纥始终垂着眼睫,不去瞧俞雪棠的面容,乃至于背影也不去端量,只用余光罩着她的衣袂,见她步子停了,也就跟着匆匆顿步。

俞雪棠回身见他垂睫不掀,怒不可遏,便用刀鞘强硬地将他的脸儿挑起,一步步走入了他的视野当中,她说:

“大人就这么心愧,连我的脸儿也不敢瞧?我告诉大人您,纵然您有再多苦衷,您逼死我爹之事不假。刀剑无眼,别以为给自个儿戴上个为了天下苍生的帽子便会得我高看!”

方纥将眼阖上以回避一切乖违礼数之举,喉结却在那刀鞘的挑动下情不自禁地动了动。

“俞姐姐!”栾壹在不远处朝她招手,“快些领监军大人过来,饭菜可都要凉了!”

“呿!”俞雪棠不满地收了刀,狠狠剜了他一眼,“您一辈子就指望着这么点狗运过活罢!”

***

宋诀陵见状笑笑说:“帝师请坐,不必拘谨。”

方纥方要推辞,见那宋诀陵又张嘴插话,也就不再费力去反驳。

鼎州没有女人不能同桌而食的旧俗,那方纥坐于其中,始终避不了俞雪棠毫不掩饰恨意的眸光。

“陛下此去已有十日,若是赶着些,路途该是过半……不知大人接下来有何打算?”宋诀陵请他动筷。

“需要转达他营之事,方某已全然办妥。”方纥用筷子拣了几根黄瓜丝进碗,说,“余下之事便皆需倚仗将军们了。”

宋诀陵睨着他,说:“我陪您干完这回,来日您之生死可再没人顾了?”

“这些日子,有劳宋小将军照顾。”方纥阵脚不乱。

宋诀陵挑眉不言,只笑着给他荐菜。他将面前那盘晶莹剔透的糟羊蹄给方纥推去,说:“我府里厨子这道菜做得很是纯正,大人尝尝?”

俞雪棠舔着筷尖蘸上的咸蛋黄,淡淡地说:“别忙活了,他不吃羊肉。”

宋诀陵一愣,笑眯眯地看向俞雪棠,说:“雪棠,你可有事瞒了我么?”

围一桌子吃饭的尽是熟人,那俞雪棠便也不去费力气遮掩本性,只一味地拣菜吃,并不搭理宋诀陵。

方纥也像是刻意回避着什么,温顺地垂了眸子。

宋诀陵没追问,片晌忽道:“听闻近来季侯爷要上山,您呆了那么些日子,想必也熟悉上头情况,不如前去辅佐一二?”

俞雪棠诧异地移目宋诀陵:“为何他会熟悉?”

“这话问我多不合适,雪棠你还是非礼勿听。”宋诀陵也吊她的胃口。

方纥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异动,他轻搁下筷子,拱手道:“不过一些不堪往事,若是言来,下官唯恐脏了夫人的耳。”

徐云承终于出手阻拦:“落珩,玩笑就开到这儿罢!”

这桌上经了这么几支暗箭,气氛倏地沉了下去,倒是那方纥先笑着说:

“方某正忧心来日无用,与侯爷一道上匪山一事,方某会仔细考虑考虑。”

“还是别了罢,我不放心你同况溟一道。”宋诀陵说。

方纥面上并未显露出半分难堪,只是如常地夹菜吃饭。

这宴吃得很磨人,众人默了约有少半时辰,徐云承忽而起身说:“饭已用毕许久,我二人为客,终究不好太过叨扰,这便告辞了。”

宋诀陵盯住徐云承,说:“你去哪儿?”

徐云承笑了笑:“回烽谢营去,钦裳已替我收拾好了,马车就候在外头。有劳二位替我同阿……燕凭江他说声。”

“话虽是这么说……可云承哥,你同绥淮哥的关系不过稍有缓和,只怕这般不告而别,他又要嚷嚷了。”俞雪棠蹙眉道。

“人生岂能事事如他意?他再闹,终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徐云承转向方纥,又说,“方大人,咱们走罢?”

那徐方二人前脚刚走,这屋里人便开了口。

宋诀陵瞧着桌上似未动过的一桌好菜,说:“来日魏盛熠昏事败露,方纥这帝师,这北疆的米虫,定然会遭群起而攻之。——魏盛熠和方纥是料定了他二人乃魏旧象的薪柴,是非死不可。”

俞雪棠说:“让我杀他。”

宋诀陵点头:“随你,死了就成,不管我杀你杀他杀。”

***

宋家不好摆什么金玉翡翠山,倒重石泉花草。从前那些花呀草的都由宋诀陵她娘谢氏亲自伺候,后来他娘死后,下人虽也在上头下了不少功夫,却总也养不活。

如今至秋,宋府当中更显凋零,廊里掉的枯枝败叶总也扫不完,那些个东西被这二人踩过,咯吱咯吱地断裂开来。

“方大人,雪棠之言还望您莫要放在心头。”徐云承略微躬身,他踟蹰半晌,道,“您与雪棠她……”

方纥闻言竟难得失了笑,他说:“当年方某杀了何启恰是枢成一十年,彼时俞大将军便已成了江家党羽。有一回他要到平州跑一趟,他不知自打何启占山为王后便没人再敢走巽州山道,只莽撞地打马从那儿走,哪知能恰巧撞见杀了人的我?”

“许是觑见方某双手沾血,俞大将军发了善心,将我救了下来,又叫我从了江家。后来因着谢家玉佩,俞大将军把我辗转藏进了鼎州俞府,想好歹叫我见见家父,后来还真见着了。当年方某十八,头一回见着了家父,纵然只是远远眺望却常觉知足。”

“后来的日子都很平淡,俞大将军虽说是个粗人,却一直供着方某读书。方某觉着受之有愧,他便随了我性子,叫我当俞姑娘的书童。这一当便是好些年,朝夕相处么,人总会生贪念,方某自然逃不过。可是人么,自知之明还是得有。于是待到进京赶考,方某中了进士,便再没见过俞家人,直到后来以监军的身份进了悉宋营。”

徐云承颦眉:“雪棠她可是忘却了这般前尘?”

方纥轻笑一声:“就是因着没忘才会这般的恨,毕竟方某先前受了俞家好些恩惠,摇身一变做了白眼狼,如何能不招人恨呢?”

“适才落珩所言半虚半假,只怕还是望您能指点侯爷一二。他嘴不饶人,望您莫要怪罪。”

“不妨事。”方纥笑说。

宋府外的马儿踢了踢腿,甩了甩脖,晃得马轭上头系着的銮铃响动不止,像是在催徐云承快些上车,那方纥见状便说:

“徐监军,快些登车罢,莫要误了时辰。”

徐云承于是不再多言,只道一声:“方大人保重。”

方纥推手作揖,淡笑着说:“叫徐监军费心了。”

徐云承有些许愣神,半晌只露了个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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