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格飞听到了,他回应了。
这意味着至少他的精神与意志还在线,这是一件好事。
不过,当真正看到齐格飞的眼睛的时候,希路达便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了。
她的父亲曾经教过她:看一个人要看眼睛。
这是格里泼尔以及一批拥有丰富阅历的智者们的经验之谈。
一个人的意志与精神从面容上的表情就能看出,而在这所有的表情之中,眼神是最为重要的。
就像是齐格飞表现出来的这样。
年轻的英雄在被别人叫到名字的时候,他习惯性的以最好的面目去对待别人。
不说礼貌,至少要让人看出自己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无关场合或者其他的什么,这仅仅是一种习惯。
而且,在王室的教育之中,将脆弱展露给家人以外的人是很愚蠢的,哪怕是朋友也一样。
即便齐格飞说过他自己不过是铁匠铺出来的小子,但希路达相信那位贤者不会放任他就此消沉下去。
即便仅仅只有一年或者两年,但那位贤者一定将这些最为基本的东西教给了他。
不过即便如此,即便齐格飞本身的性格并不骄纵,他一直以来表现出的都是那种偏向谦逊的态度。
但他终究是有些年轻了。
年龄与希路达相仿的他就‘演技’上来说无比拙劣。
事实上,在心情的影响下,他想要流露出笑容都很困难。
在这个时候,年轻的英雄表露出来的仅仅是近似茫然的神色。
而且,他的眼睛里透出的是一种浓浓的哀伤。
虽说他有时候的确会让希路达表现出不爽的态度,但在他感觉到悲伤的时刻,她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打起精神来!
她很想这么说。
但她知道此刻的齐格飞应当是相当疲惫了。
之前她与他有过一番争论,那是关于谁先站岗的疑问。
毕竟已经进入北方海域了,而这片海域对他们来说是危机四伏的未知领域。
哪怕楼船本身无比坚固,理论上来说这种坚硬程度能直接去和海怪对撞,但即便是这样也需要一个站在甲板上控制船舵外带监视四周的人。
而希路达一开始是想要自己值守第一班的。
毕竟在当时,齐格飞宛如一个木偶一样坐在椅子上,他也没休息。
毕竟某种‘事实’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在希路达看来,他需要休息。
不过齐格飞当时一句话就把她堵了回去:你没有实战经验。
当时的齐格飞当时的气场太强了,而且态度无比强硬。
不过希路达同意的理由并不是因为对此害怕或者气场比不过对方。
她甚至都不认为对方说的合理。
毕竟这里只有两个人,轮班的话必定会让其中一个人落单。
所以无论谁先‘值班’都是一样的。
不过最后她还是同意了,因为她知道齐格飞想干什么。
在极度失落又睡不着的情况下,他需要一个人独处。
不需要与人对话,因为他并不希望被打扰。
而现在,时间到了,仅此而已。
“你需要休息,这里现在由我来接手。”希路达说道
冰岛的公主殿下直接将手搭在了船舵上,这种态度也证明了她自身的强硬。
如果就这么僵持下去,说不定双方还会吵一架。
但最后,齐格飞还是缓缓松开了手。
他现在可没兴趣再和别人发生冲突,毕竟再怎么说,希路达现在可是他的战友了。
在这阴暗的北方海域之中,在撕破脸皮之前,她是他唯一能仰仗的人物。
从理智的角度去思考,必须维持与希路达的关系。
不能更进一步就算了,至少不能再发生冲突。
而从另一方面来说,事实上他自己也是真的有些困倦了。
虽说经常锻炼的战士就精力上来说应该比寻常人充沛许多,但他毕竟已经站了许久了。
“现在几点了?”
“理论上来说是凌晨四点。”
“这样啊……”
傍晚6点到凌晨四点,整整10个小时,再加上那一天起的很早,也没睡午觉。
即便他能支撑,但也应该没必要死撑着。
“船长室阶梯往下就是卧室,里面有两张床,靠里面那张大的双人床是我的。”
希路达的提醒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没有人会希望有其他人睡在自己的床铺上。
那种比较亲近的朋友、闺蜜什么的也就罢了,齐格飞虽说是希路达自己的表兄,但毕竟是异性。
这方面还是分清楚比较好。
“我明白了。”
面对希路达的提醒,他也没有表露出什么其他的反应。
“另外,卧室边上就是浴池,想洗澡可以去那里。”
在一片寂静、阴暗的海域之中,他只是顺着阶梯走下去,接着走进了船长室,再顺着楼梯往下。
这里便是格里泼尔与贡露的卧室了。
同样是家庭风格,但看得出来,一张单独独立出来、属于不知道哪个孩子的床铺正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与父母的大床看起来有一个隔间。
虽说没有房门,但却拥有着独立的衣柜还有小桌子,甚至还有一个书柜。
当然了,书柜上可并没有书。
这个理论上来说应当用作三人的家庭旅行的船只从来都没有撑起过一个家庭。
甚至,它从来都没有完成过主人的心愿:环游世界。
但是,这些都与现在的齐格飞没什么关系,感觉到无比疲惫的他仅仅是将目光投向了卧室不远处——根据希路达的说法,那里是浴池。
当然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纯魔法的话,就像是莱金给他泡过的木桶一样,集合放水、加热为一体的浴桶。
不过既然希路达说是浴池,而且这玩意上施加的又是巨人的魔法,所以理论上应该会更加高端?
比如说那里边还会自动排水什么的……
但现在,齐格飞可没有什么洗澡的想法,他仅仅是将背后的两柄剑卸下,接着将其缓缓摆在了地上。
他甚至都没有撩开丝绸的被子,仅仅是整个人躺在上边。
最后,双手捂脸。
“为什么会这样啊……”
带着一腔无处发泄、就连海域的冷风都没办法吹散的悲怆,他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然后,在他的耳边,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开始回响。
“齐格飞!”
“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