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埃策尔的眼里，这个名为海尔洁的女人一直以来都无比聪慧。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有着温柔而宽阔的胸怀。

她并不短视、有着出色的眼光。

平时作为王后的时候，她都能帮助他打点上下。

甚至在他不在的时候，她能出面处理王国内部大小事物。

他知道自己能放心的去信赖她。

比如说当他率先一步带着大部分骑兵赶往尼德兰的天怒王城时，她便作为王后带人驱赶着那些凶暴的魔兽幼崽。

而在这途中则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虽然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曾经在他的面前展现过脆弱的人类。

直到现在，埃策尔都能想起海尔洁当时的神情。

她什么都做不到。

无助、可怜、弱小。

只能眼睁睁看着魔兽屠杀着部族的朋友、家人们。

眼泪都好像已经流干了。

但后来，她就变了。

从跟在他的身边开始，他就没有再展现出曾经的脆弱。

逐渐由一个女孩成长到如今能掌控一个粗糙的游牧帝国的王后，她一定付出了相当大的努力。

埃策尔知道这一点。

他知道她曾经是何等脆弱。

所以，他不由犹豫不决。

无论是王国还是自己的妻子，她觉得自己哪一个都不能放下。

但硬要说清楚其中的轻重的话，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做出选择了。

所以，他不由重新注视起了自己那美丽而聪慧的妻子。

“王国如今正在按照之前的规则运转。”

他开口说道。

“即便我不插手，也没有什么。”

这是必然的。

因为就现在而言，整个匈兰都只有特拉伊森这一座城市。

只要这座城市能维持好秩序，那在周边游牧的聚落其实处在闲散的状态之中。

他们也绝对不会乱来。

虽然东部平原无比混乱，但匈兰的治安可能要比其他表面上看上去安逸的那些王国还要好一些。

而且更重要的是，王国本身没有什么外交可言。

现在匈兰还没有和哥特讲什么和平协议，更没有宣布战争结束。

换言之，如今其实可以说是仍然处在戒备状态之中。

与约顿海姆之间的通商也不用他费心什么，毕竟有资格来往的商人无一不是精挑细选的。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否认。

在这个时候的他的心里，他觉得自己的妻子比王国更加重要。

“你终究是第一次怀孕，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说到底，还是感觉到不安。

即便作为妻子的海尔洁已经安抚过了，甚至说过自己并没有什么事。

但埃策尔的心理阴影有那么容易就去除吗？

当然不是。

他的母亲、曾经的巨人公主贡露发生过的‘意外’，他不希望再出现。

“我还是留在这里陪你吧。”

带着种种思虑，他最终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你……”

在看到自己的丈夫说出了这番好似没有任何志气可言的话后，海尔洁的神情不由变得微妙起来。

这到底算什么呢？

作为王后，她当然希望能尽到自己的‘责任’。

而一个合格的王后决不能让国王多费什么心思。

甚至与之相反的是，王后需要做到为国王分忧，替他打点上下。

而海尔洁已经习惯这种生活了。

她习惯了让自己坚强起来、不让他多担心什么。

但是，除去那么一层王后的身份之外，她终究还是他的妻子。

听起来好像是废话？

但并不是这样。

一个王后需要替丈夫分担一个王国所施加的重担。

但是，如果仅仅是一个柔弱的妻子的话，那么也是有着可以撒娇的权力了。

有些权力是妻子才有的，王后并没有。

而犹豫再三，海尔洁终究是没有拒绝埃策尔表达出的那种陪伴的意愿。

“别在我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

虽然对于他的陪伴无比喜悦，但站在王后的立场上，她依旧要秉持着那份责任。

“没事，你睡吧，我陪你休息一会儿。”

就这么坐在床边，埃策尔握住了她的手。

而那种温润的触感则让海尔洁露出了一抹微笑。

一直都是这样，让她无比安心。

“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她不由开口。

“什么？”

“很久以前的事情。”

海尔洁并没有多描述什么，但是埃策尔却明白她想要说的话。

“感觉到很害怕么？”

“嗯……”

没有否定什么，海尔洁缓缓点头。

“可能是最近一段时间太闲了。”

她说着，然后打了个哈欠。

“我什么都做不了，所以会胡思乱想。”

至于她到底想了些什么，也很简单。

“我突然有那么一种惶恐的感觉。”

“什么？”

“我好像觉得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不知道。”

困意不断翻涌着，海尔洁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只是在闭上眼睛的时候，我总会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十年前。”

“十年前……”

“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你救了我。”

“但是，我去的还是太晚了。”

埃策尔低声说道。

所以，那个被魔兽侵袭的聚落，他最终只能救出海尔洁。

“不，事实上你当初也只是路过那里。”

海尔洁并没有因此责怪什么。

或许，在很久以前，她因为自身的无力而去责怪他人。

但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当初那么不成熟了。

“如果不是你恰好路过那里的话，我恐怕也已经死了。”

对于这一点，埃策尔就此保持了沉默。

他仍然清晰的记得十年前的事情。

而逐渐的，在埃策尔的眼里，他困倦的妻子那恬静的面容逐渐与十年前的那个女孩的形象重叠起来。

她并没有哭，但眼眶却发红。

那个时候，她失去了一切。

而一个失去了所有的女孩到底该如何在这平原上生存下来？

没有人知道。

她请求他将她带在身边，而他也这么做了。

“你会离开我吗？”

现在，海尔洁都快是半睡半醒的状态了。

“不会。”

埃策尔说道。

他凑到了自己妻子的耳边，诉说着他的誓言。

“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们还有美妙的人生可以享受，我们，还有我们的孩子。”

“嗯……”

怀孕的疲惫与困倦最终让匈兰的王后沉沉的睡去，而此刻的埃策尔只是俯身下来亲吻着她的额头。

“我发誓。”

此刻，睡去的王后并没有注意到，国王的神色变得冰冷起来。

好像来客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