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

在这噩梦之中，莱格尼几乎觉得自己快窒息。

一开始是他背叛过的那些为他效力的廷臣战士，之后则是他违背了承诺的‘敌人’。

总之，只要是在他心底留有这种类似阴影的人物似乎都会在这噩梦之中出现。

这些人要么是被他亲手杀死的，要么是被他以各种名义处决的，甚至其中还包括他们的家人。

接纳投降后杀死全部的投降的领袖与他的家人们、出尔反尔违背刚刚拟定好的盟约什么的，这种事情他干的不少。

而在这些人一同出现在他面前后，他都感觉自己麻木了。

没有反抗的力量，他只能蜷缩着身子默默道歉。

甚至到了后来，无数次的死亡、无数次的痛处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他只能保持无声的沉默。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些噩梦的尽头，站立在这里的人是他的孩子。

他的儿子：吕维恩。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自己的孩子的面容的那一刻，他突然长舒了一口气。

但与此同时，他心底却突然浮现出一抹警觉。

虽然不知道原理、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在这里出现的人物无一例外都要害他、想要杀他。

这些人大多数都与他有着仇怨，甚至可以说是他心底深处的黑暗的缩影。

那么，他的孩子吕维恩又象征着什么？

注视着他的孩子的面容，在这一刻，他心底突然陷入了恐慌之中。

就在他的孩子一步步朝着他走来的时候，他突然以央求的口吻开口了：“不要过来……吕维恩，你不要过来，就站在那里。”

然后，吕维恩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看起来很不理解。

“为什么？父王。”他开口问着

面对自己孩子的这番问题，莱格尼一时语塞。

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仅仅是直愣愣的注视着他年轻的孩子。

就容貌上来说，他的孩子当然与他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眉宇之间却有着他的妻子的影子。

然后，拥有着这样的面容的吕维恩突然笑了起来。

他的嘴角就此上扬，勾勒出了一抹近似嘲讽的笑意。

“我懂了，父王，你在害怕我。”

然后，他的孩子、亨定与尼德兰的王子就此挪动着自己的步伐。

他一步步朝着莱格尼靠近着，金属的战靴践踏在地面之上的声音像极了死神临近的脚步。

“不要……吕维恩，你不要过来。”

在他的孩子一步步靠近的时刻，莱格尼就此后退着。

突然之间，周围的场景就此有所变化。

本来是一片混沌的黑暗，现在却变得清晰可见。

这里是他的宫殿……

准确来说，是宫殿刚刚建立起来的时刻。

他缓缓后退，就此靠在了一扇大门上。

这里是卧室……

因为是自己的宫殿格局，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然后，卧室内部就此传来了一个声音，这是侍女的声音。

“王后殿下！王后殿下！恭喜，是一个男孩！是一个小王子！”

之后，接着传来的则是一个虚弱的女音。

“给我看看……我要看看我的孩子，这是我和他的孩子。”

在听到这声音的这一刻，他那本来几乎麻木的内心突然窜上一抹凉意。

与此同时，还有一抹酸涩。

这是他的妻子、也是尼德兰的王后。

而他也终于想起来了，这段时间正是他刚刚成为国王后的一段时间。

他的妻子为他产下了一个男孩，那便是他的孩子：王子吕维恩。

但是，就在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看向面前的那个男人的眼神却变得愈发惊恐起来。

也许，用惊慌或者惊恐什么的来形容并不算合适，因为在此刻，莱格尼的心情无比复杂。

眼神之中更多的是一抹歉疚与懊悔。

“我希望你还能记得这里……”

带着冰冷的声音，王子吕维恩一步步朝着自己的父王靠近。

与此同时，卧室内也传来了声音。

“莱格尼呢？快让他看看，他在哪，快让他看看我们可爱的儿子，他将来一定会是尼德兰最优秀的国王。”

然后，侍女沉默了。

从声音上就听得出来，这音调明显有些迟疑。

“王后殿下，陛下他近几日留宿女武神的殿堂之中，需要再过数日才能回归王城。”

“哦……”

那段时间，春风得意的他并没有顾及到自己家人的感受，甚至都错过了孩子的出生。

甚至，这种状况持续了好久。

而伴随着莱格尼的思绪，卧室之内的时间似乎正快速流动着。

“等等，莱格尼，你要去哪？”

“我需要去拜访希格露恩殿下，寻求进一步的指点。”

“但你已经是国王了。”

“是……又如何？”

这声音显得有些冰冷。

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份冰冷，王后的声音逐渐小了起来。

“你答应过吕维恩和我，带我们一起出去野餐，甚至，仅仅是在宫殿里的花园里也好。”

“下次吧。”

然后，时间再一次流转。

“母后，父王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

“你的父王很快就回来啦。”

吕维恩一步步的长大，而王后殿下则变得愈发虚弱。

最后，躺在病床之上的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吕维恩……不要憎恨你的父王，好么，他只是……一时之间有点忙而已，他心里还是有我们的。”

“好……”

最后，在这含着苦痛与虚弱的声音彻底消逝之后，房间内传来了乒铃乓啷的声响。

华美的家具、花瓶甚至是一件件艺术品都被砸的粉碎。

“他真的该死！该死！！”

伤心欲绝的稚嫩声音就此响彻，而这声音在这一刻仿佛与面前的男人重合了起来。

“你真的该死……”

最后，王子殿下正式走到了自己父王的面前。

“你留恋于女武神，希格露恩一次次明确的拒绝你，但你就像是一块黏答答的烂泥一样硬是黏在那里，三天两头的往那里跑不说，你曾经对母后的允诺一句都没有做到。”

“你曾向母后允诺，当你君临整个尼德兰之后，会带着她骑马游历整片疆土，你曾向母后允诺，你会陪她白头偕老，为了那份承诺，她陪伴你度过了最为艰难的岁月，但你呢！你又给了她什么！”

‘咚’

吕维恩就此一拳砸在了大门之上，这一拳不仅砸开了大门，他之后更是一脚将自己的父王踢进了房间之中。

而在此刻，他才看清楚那房间之中的状况。

所有的一切仿佛静止了一样，仍然是孩子的王子露出了扭曲的愤怒，而床上的女人已经永远合上了自己那满含泪水的眼睛。

“对不起……孩子，对不起。”

就这点上来说，他没什么好说的。

他后来及时醒悟了没错，他最终放弃了对女武神的爱慕并亲自抚养吕维恩，但这的确是他心底永远的痛。

即便在那之后，他与吕维恩之间的父子关系算是有所缓和。

但他心底仍然对此有所恐惧。

但他不怕吕维恩会杀了他，他害怕他仍然憎恨着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