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
就当霍德听到了这个看似轻飘飘的提问时，他心底突然浮现出了莫名的尴尬。
这种尴尬的情绪逐渐蔓延全身、让他的嘴角都抽搐起来。
身体更不用说了，已经僵硬了。
黛德丽本身就有着不俗的洞察力，怎么可能不明白密丝特之前的那番质问之中蕴藏着的信息量？
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他又能讲些什么呢？
带着莫名复杂的思绪，霍德将目光向了公主殿下。
而此刻，他所见到的则是那公羊战盔。
没有什么熔铁流动，看上去就好像是普通的金属战盔这样。
这或许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意味着她的情绪很稳定。
但即便如此，霍德依旧感觉到莫名的尴尬。
因为他看到了，在那缝隙之中，猩红的眼眸好似闪烁着妖异的辉光。
而且无论是语气还是表现，黛德丽明显就是在问责。
她好像将这些事情分的很清楚。
在之前，她能完全忽视自己突然知道的这些事情，单纯的站在他这边去反击那看上去没有什么善意可言的迷雾女神。
这是毫无条件的，纯粹是因为双方之间的信任做出来的抉择。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会就此放过这方面的事情。
黛德丽全部记住了！
而当迷雾女神密丝特离开后，也就是现在，这就是她算账的时候了。
“所以，对于这件事，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有。”
“嗯？”
她就这么将双臂环在胸前，作出了一副聆听的模样。
说实话，她其实挺好奇那贤者究竟会给出什么样的回复的。
毕竟现在，她要说不生气那肯定是假的。
因为一路上以来，那贤者都表现的小心翼翼、看上去就像是第一次登岛一样。
但现在，突然有人跳出来随口讲了一句，他以前曾经来过这里。
这并不是什么信任层面的问题。
也不是说她自己很容易就去相信一个第一次见面、甚至还剑拔弩张的外人。
关键是她所信任的这个男人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给予反驳。
这就令她感觉到不适了。
不过这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因为她自己其实也找到了理由。
比如说威慑、又比如说言语上的引诱与陷阱。
实际上，她很清楚，霍德与密丝特之间的那些对话已经有了数次看不见的交锋。
但可惜的是，密丝特完全没有踩进去。
她甚至都没有多讲什么话便离开了。
“我在听！”
就此，她开口说道。
那种语气就像是在强调什么一样。
毕竟她自己思考是一回事，但霍德自己给出的回答又是另一回事。
而隐约之间，她心底也莫名放松了那种界限。
对她而言，那贤者哪怕完全否认这种事情也没有关系。
哪怕直白的说密丝特只是在挑拨离间什么的也行。
但是，让黛德丽感到意外的是，她最终得到的是一个近似敷衍一般的答案。
“我不知道。”
“？？”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嘎嘣一下断了。
不对劲？
不，应该说是很生气。
因为此刻，黛德丽的脑海之中只徘徊着一个想法：
你都懒得敷衍了吗？
事实上，她都已经找好理由了，就等这个男人给出一个过得去的答案了。
但结果现在呢？
他连一个收尾的结论都不给？
“我说的是真的，因为一些事情就连我自己都不是特别清楚。”
此刻，二人的视线就此交汇。
外部是冰冷、坚硬的甲胄，但逐渐的，那战盔之下的视线却逐渐变得柔和起来。
“我在听。”她低声说道。
“我失忆了，对于过去数十年的事情，这种记忆零零碎碎的。”
也许是因为这个回答过于离奇，黛德丽一时之间根本无法相信。
因为他是谁？
伏尔松格一族的贤者，除去战士的身份之外，他还是一名巫师。
一名有着极高魔法造诣的巫师。
而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不注重对自身大脑的保护？
“这……怎么可能，应该没有人能入侵你的大脑才对。”
她开口说道。
“你一直都居无定所、飘忽不定，也就是在齐格飞光复了尼德兰后，你才稍稍稳定下来吧？”
“嗯。”
“你也没有被其他人抓住才对。”
“对。”
“那么你的记忆是……”
然后，黛德丽就此失却了言语的能力。
“巫师通常都会保护好自己的大脑，因为他们明白，自己的记忆会影响自己的判断，而且大脑之中也封存着对他们而言至关重要的东西。”
霍德就这样说着。
他稍稍后退了那么两步，接着叹了口气。
“所以一般情况下来讲，他们绝不允许他人对自己的记忆与精神动手动脚，重重保护之下，他们甚至会激烈反抗，不存在什么被修改记忆却浑然不觉的情况。”
“但是……”
“除非这有一个大前提。”
“我知道。”
听到了霍德的话后，黛德丽缓缓点头。
但不知不觉之中，她那本该透着冰冷的战盔逐渐翻涌起了鲜红之意。
它在溶解、发烫。
这足以证明黛德丽此刻的情绪到底有多不稳定。
“但是，这怎么可能……”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这就是事实，黛德丽。”
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你才会感觉到不安？”
“算是吧。”
终于，黛德丽就此冷静了下来，她的甲胄恢复了那冰冷的模样。
“好了，现在这些也不怎么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目标。”
霍德低声说道。
“将这些搞清楚，我们就去约顿海姆探探巨人的口风。”
然后，他就这样转身离去、朝着花园后的那座小屋前进。
这个过程之中，他甚至都没有给黛德丽继续开口讲话的机会，而公主殿下在此刻只能注视着他的背影。
记忆被修改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滋味？
这一点她并不是特别清楚。
但她隐约之间却能体会到那种感觉。
孤寂、可怕。
如果一个人就连自己的记忆都无法完全信任、甚至秉持着怀疑的地步，那又该如何摸索前进？
带着这样的想法，黛德丽不由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等等我。”
她追上了他，与他并肩而行。
“走慢一点。”她说道，“别把我丢在后边。”
“嗯。”
他们走到了那房屋之前，接着，霍德开始仔细审视起了那间屋子。
然后，他略微皱眉。
“没有魔法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