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九界之中,作为智慧种族,人类最悲哀的地方从来都不是被诸神玩弄在鼓掌之中。
因为那只不过是明面上的某种地位。
事实上,他们最悲哀的地方是自身的卑微与弱小。
最令人难受的是,他们理论上来讲并不是‘被压迫’的那一方。
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与手段。
倒不如说,他们之所以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如今这种景象。
这才是最悲哀的地方。
不是被压迫,而是因为生来就当如此。
他们从来都不是世界的主宰,更不是中庭世界的主人。
他们只不过是获得了神明的恩赐,才有那么一丁点的权力去利用脚下的土地为自己谋求生存。
也许在以前,霍德还会认为阿萨神族残暴到没有理智,也许他还会认为阿萨神族只不过是性情恶劣。
但在知晓了某些事实后,他顷刻之间便反应过来了人类存在的意义。
“对你们神明来讲,我们人类本身就是一件道具,精灵与矮人暂且不提,但洛基在最后给我传递了讯息,人类之所以被设定成寿命短暂的状况,为的事情只有一个:人口。”
说到这里,霍德就此停顿了片刻。
他转过身去,再一次正视起了斯露德那美丽的容颜。
“我想,那野火之神应该没必要在这方面欺骗我。”
此刻,女神的心头突然浮现出一抹冲动,她很想直接说:他骗了你,事情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
因为她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面前的这个男人明明失去了最大的依仗,他在神域之中的‘帮手’已经彻底消失,但他的斗志与复仇欲念却不曾有任何的熄灭。
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经历与遭遇,那种苦痛在他的心底徘徊、时刻为他汲取着动力。
但更重要的是,也许是在最后一刻,那野火之神在被抓住审判、流放的前夕通过某种手段联系了这个男人、将所有的事情告知了对方。
因为这些原因,他才能继续保持高昂的斗志。
她觉得自己正逐渐理解一切。
但是,当某些话在心底徘徊、在喉咙里打转的时候,她却发觉自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因为这是事实。
她从来都没有说谎话的习惯,更何况她也绝对不希望对着那个现在正站在她面前的男人说谎。
所以最终,她还是偏开了自己的视线。
不知道怎么回应,她更加不敢去看那朴素的斗篷与战盔下的视线。
“或许是因为创造矮人与精灵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吧。”
斯露德没有回答什么。
但是,她的默认却证明了这些。
“拥有漫长寿命的种族有着与众不同的世界观,虽然感觉上一模一样,但因为人际关系可以许久不变,所以在没有任何要求的情况下,长生种的人口发展会无比缓慢。”
生育率相较人类而言堪称低下……
这种生育率低下的原因就本质上来讲并不是因为两个种族本身有什么问题,而是因为社会与概念。
因为寿命漫长,因为家庭观念很重,他们永远热热闹闹的,而这种热闹甚至能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这与你们的想法不符,你们需要一个生生不息、死亡率高、生育率也高的种族,所以人类就此诞生了,而理论上来讲,这就是人类诞生的原因。”
然后,宫殿内泛着一阵沉默感。
这种沉默感所带来的那种违和与距离感几乎让斯露德感觉到了那种异样的窒息。
她本来觉得自己与面前这个男人应该没有什么距离,以前的那些相处的景象对她而言依然历历在目。
但现在,她却感受到了那仿佛迟到已久的强烈的距离感。
这种距离感已经超越了所谓的情感,上升到了挥之不去的立场方面的问题。
是斯露德以前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么?
不,当然不是。
实际上她应当有这方面的认知与意识,但唯一不同的是,她是‘上位者’。
对人类而言,神明的一切举动无异于恩赐,只要她心底仍然留存有那份好感,而且双方没有任何矛盾,那么这种距离感等同于没有。
因为比起向上爬,高处的神明仅仅是向下俯瞰、弯腰便能触及到底层的人类。
所以在以前,她完全忽略了这一点。
因为她不想承认。
她怎么可能承认神明与人类之间的距离?
而如果她承认了,这就意味着……
不对!
在脑袋里的那些思绪突然之间开始不自觉的发散并带着一股寒意席卷全身的时刻,斯露德突然清醒了过来。
她紧咬着牙,握紧了拳头。
她早该放弃了。
对的,她早该……放弃了。
“因为你们的谋划,为了你们自身的安定,人类这个种族诞生了,他们是如此的卑微,没有办法在诸神统治的世界之中掀起什么风浪,直到最终,即便是在传说中的黄昏末日之中也没有什么身影,他们甚至无法做些什么,只能拼命求生。”
然后,霍德就此停顿了下来。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将问题抛还给了那位女神。
“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
面对着霍德所提到的那平静的话语,斯露德没有开口。
但她是明白的,因为这一点霍德早就提过了。
人类是这九界之中最底层的生物,如果预言之中的黄昏末日没有到来,那么他们依旧维持着底层生物的生活状态。
有着有限的自由,在诸神的牢笼、军营之中相互厮杀。
而如果黄昏末日到来了,那也不意味着人类会获得自由。
因为那是巨人与诸神之间的战争,再加上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生与死的界限将在那个时候被完全打破,位于九界中心的米德加尔特势必会被卷入风暴的正中心。
“人类不可能变得更糟糕了……当然了,我也是。”
此刻,二人好像恢复了从前的那种默契那样。
没有人开口提过这件事,但他们却不约而同的迈开了自己的步伐。
女神与贤者,他们一同走到了宫殿之外。
居高临下,整座城市之中蔓延着近似厮杀一般的血腥味。
而在他们的视线之中,雾魔军团的战士们正朝着宫殿这里赶来。
不过,他们距离的仍然那有些远,所以看不清宫殿这里的状况就是了。
“这一次是你赢了。”
最终,女神开口说道。
这句话与之前所说的那些好像根本对不上,但对斯露德而言,这却是唯一能让她认清楚自己的立场的言语了。
“我一直在赢,斯露德,因为我不能输。”
输一次就意味着破灭与死亡。
“也许没有下一次了。”
最终,女神只是震动着自己的双翼,飘逸的离开。
而霍德则注视着她那与凡人截然不同的瑰丽身影,直到她消失在了云端的尽头。
“有的,除非我死了,而对你们来讲,杀死我……恐怕并不是什么难事。”
尾声之一 覆灭的王国
雾魔军团就人数上而言不到一万,而霍德一路上以来只带了渡鸦与雾魔两支军团,加起来也不到两万人。
而一路上,虽然霍德采取的一直都是闪击的战术,从不做过多的拖延。
但是,那些闻风而降的地域终究需要人暂时看管,而这人数绝对不少。
虽然在霍德的预计之中,那些投降的家伙绝对不敢有什么逾越的举动,但终究还是不能放任他们在后方整活。
所以,霍德一边通知哈根,让他尽快接管大后方,一边不断留下军团内的军官、战士们去协调,一边带着收拢的降军开路。
而到了后来,两个军团的人就越来越少了,几乎少了一大半。
甚至到了后来,在哈尔夫率领渡鸦军团剩下的人去布置防线、阻击周边堡垒要塞的援军时,霍德只能带着剩下的四千人攻城。
不过当然了,霍德从来不担心战争的结果。
因为只要有他在,别说是只有四千人了,哪怕仅仅是只有那么几百人,甚至只有他一个人。
只要他细心一点、手上稍稍发点力,那么他一个人就能让这全城的士兵投降。
毕竟他已经把提前国王陛下搞定了,之后大不了拿贡特尔这位年轻的勃艮第之王的性命要挟他们就是了。
如果再不行,他还有屠戮这种选择。
以他的力量,不驱使什么魔法,仅凭手中的艾迪林之剑就可以将一城的战士屠空。
在中庭世界的默认规则之中,强大的巫师是无法参与世俗斗争的,至少他们没办法用手中的魔法力量大幅度改变王国与战场格局。
但是一名手握神兵利器的优秀战士却可以发挥自己的一身武艺。
如果将这米德加尔特比作一个战争游戏的话,那么人类的上限几乎是定死的,他们能杀人、也会被人杀。
而魔法则是近似外挂一类的东西,自己用用没什么,但摆在台面上就太引人注目了。
至于像是神怒圣剑一类的东西,那叫隐藏道具。
会令人羡慕,但绝对不会被人认为有什么不妥,而对神明而言,像是圣剑一类的由神明赐下的兵器甚至能加重神明自身的信仰。
不过,和神明‘赐下’的神怒圣剑有那么点不同的是,霍德手中的荣光之剑披着一层‘战死者英魂’的外衣罢了。
它是尼德兰战士的佩剑。
属于伏尔松格一族、也代表着尼德兰的集体战士。
但效用却还是一样的。
至少在霍德看来,除了那神铁的剑柄就触感上来讲与古拉姆的木柄不同之外,力量什么的发挥的都很完美。
不过这也不是滥用这力量的理由。
“呼……”
注视着手中的剑,霍德深深吸了口气。
紧接着,他将目光挪到了宫殿下方,在那里有着勃艮第的战士。
比起一般的军团,他们是王族的近卫军。
就一般的王国制度而言,一般的廷臣都有能力招募那么几个护卫,而领主则有能力拉起属于他的近卫军。
王族就更不用说了,哪怕是齐格飞都有着如今早已在战场上打响名号的天怒近卫。
勃艮第的王族自然也不例外。
从常规角度上来讲,吉比希其实将勃艮第王国经营的很好。
作为王国的‘继承者’,他用常规手段搞定了那些颇有实权的领主,限制了他们权力的同时也扩张了自己的影响力。
而他所挑选出来的近卫军当然也是精锐中的精锐。
也许他们的人数并不多,在霍德的印象里大概也就两千多人。
但他们的战斗力却并不弱——与一般的军队相较的话。
可惜,他们的敌人却并不简单。
且不提哈根曾经带领、在血战之中杀出来的雾魔军团,霍德所带来的那些天怒近卫也不是吃素的。
身着无比显眼的精良甲胄的他们冲在了最前方。
他们手中的盾牌构成了一面坚实的钢铁壁垒、这保护着他们的身躯不会受到伤害,而在那盾牌的缝隙之中,刺出的锋锐长矛足以带走一般战士的性命。
特别是在小巷之中,这样一面盾墙平推过去几乎不会留下任何活口。
也许,数千人的雾魔军团在完全杀入城中后便四散开来,一时之间甚至少了许多秩序。
但齐格飞的天怒近卫却不会,他们依然保持着尽然有序的进攻姿态,而那开拓道路的效率明显比其他战士高了许多。
即便只有数百人,但当他们以通向王宫的主干道为原点开始进发的时候,根本没有人能阻止他们。
在霍德的注视之下,那些勃艮第的战士们已经在竭尽全力阻止防线,试图阻止尼德兰的军队继续朝着宫殿靠近。
但是,他们的这种努力是徒劳的。
雾魔军团的战士们虽然散乱,但也构成了坚不可摧的侧翼,攀升至巅峰的士气鼓舞着他们继续前进。
至于天怒近卫则是那最锋锐的矛尖,他们冲在最前方,身上那沉重的甲胄与宽大的盾牌为他们提供了莫大的助力。
说到底,防御力从来都不是一个级别的。
勃艮第的守军不是没有发起过反击,但他们手中的弓箭、他们手中的剑刃却没办法对正前方袭来的天怒近卫做出有效杀伤。
那箭矢、长剑与长矛,这些兵器即便全力落在那盾牌上,最多也就是下意识的让天怒战士们后退两步罢了。
冲击力是有了,但他们却仍然没有办法攻破正前方的禁卫军,只能任由他们靠近。
武艺与战术当然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最重要的却仍然是护具。
打从战争完全爆发,天怒军团与渡鸦、雾魔军团合流之后,这300人是唯一没有更换过武具的人物。
因为除去弓箭这种‘消耗品’外,他们手中的佩剑、长矛、盾牌与甲胄都是矮人王国的‘遗产’,这可是矮人王国格尼塔海德最后一批打造的精锐兵器了。
这些护具、兵器的强度比起人类铸造的要强太多。
而在这种碾压级别的进攻之中,天怒临近,王族近卫则不断后撤。
最终,他们终于退到了王宫的正下方。
这里的阶梯直通王宫,他们的背后就是国王。
而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指挥着这些近卫的指挥官突然深深吸了口气。
“我们的背后便是国王陛下,兄弟们,我们便是最后的防线,而我们……”
“你们只有投降一途。”
还没有等那指挥官说一些振奋人心的话语,后方传来的那句话直接打断了他。
霍德看的很清楚,那指挥官的面色从一开始的慷慨激昂转向惨白。
看起来好像难以置信……
而迎着他的目光,霍德深深叹息了一声。
“投降吧,你们的国王就在里边。”
在战士们的注视之下,那位于王宫之前、阶梯之上的贤者的身影是如此的阴暗。
那在阳光的照耀下落在地面上的影子逐渐拉长,好似邪龙显露出了獠牙一般。
‘咣当’
伴随着武器落地的声音,那些本来还抵死反抗的战士突然丢下了手中的兵器。
人群之中,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先丢下兵器的,但这无疑是一个信号。
伴随着那个声音,一连串的武器都跌落在地。
也只有那个指挥官仍然握着手中的剑。
“你们……”
看得出来,他深受勃艮第王族的恩惠。
但是,这种恩惠却没有办法帮助他。
“抱歉……陛下。”
注视着那好似高高在上的贤者,王族近卫的指挥官直接举剑,深深的刺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他自杀了,而勃艮第的政权也彻底覆灭了。
至少吉比希这一脉注定无人生还。
尾声之二 安歇
勃艮第王国的王族政权已经覆灭了。
如果将勃艮第王国进攻的那一刻算作开始的话,那么到现在霍德直接击穿防线、一路杀进宫殿终结贡特尔的统治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
他们是以南部边境为起始点一路奔袭王城沃尔姆斯的,除去必要的占领城镇与整顿的作为外,他们没有做其他的停留。
而与之相对的,这种奇袭战理论上来讲其实会留下不少隐患。
但霍德却不得不那么做,因为‘反击’与‘复仇’的名义摆在那里,这种名义适合打一场短期的征服战。
至于一场真正能清缴隐患的全面战争,这绝对不是单纯的‘反击’的名义就能做到的。
虽然能强行这么讲,但这旗帜绝对不算稳固。
不过这种事情现在也没什么所谓的。
对霍德来讲,其他的这些事情可以慢慢处理,他从来都不怕什么叛乱或者阳奉阴违。
至于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则是收拾残局。
尼德兰的战士也不是什么钢筋铁骨,勃艮第王族的近卫军与一同奋战的军团士兵在最后一刻也爆发出了属于他们的韧性。
不是所有人都会被圣剑的破灭之辉吓破胆。
混乱针对大部分人,但总有人能鼓起勇气发起反击,而因为这些有着坚韧品格的战士的反击,尼德兰的战士们即便高歌猛进,但也有了一部分损伤。
战死者与那些伤者,这些事情都是需要处理的。
虽然在战争完全结束的现在,霍德完全可以用魔法治愈那些人身上的伤口,但前者却没办法让他们起死回生。
即便他能依靠自己蛮横的魔法做到这一点,但诸神正注视着这片战场,所以他也不能在这种地方乱来。
所以,他能做的就是收拢战死者的尸体、记录下他们的名字,接着将这些东西全部甩给哈根来处理。
而在处理完了王城内的这些善后工作后,他还得给渡鸦军团的哈尔夫发消息,让他退到已经被完全占据的沃尔姆斯王城之中。
守城……
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虽然就目前而言,勃艮第王国的王族、主干已经完全覆灭,但难保不会有人狗急跳墙。
毕竟就连亨定一族都有一些徘徊到现在的死忠不是么(笑)。
作为才干比莱格尼强无数倍的国王,吉比希从稳定王国内部格局的那一刻开始就在不断聚拢着自己的军队。
而且在他的统治下,整个勃艮第也在表面上呈现出了一副欣欣向荣的势态。
也许因为领主制度的原因,他本身的实权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限制。
但他却有着来自民间的名望……
米德加尔特从来都不缺少意气用事的家伙,而一大堆意气用事的家伙聚在一起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也许隔天就出现了提着剑一路从城门口砍到王宫内、扬言要复仇的狠人呢?
之后,或许在那个犄角疙瘩里又会跳出来一个什么‘吉比希的私生子’呢?
虽然霍德知道吉比希那个老东西应该只有哈根一个私生子,而这其中甚至还牵扯到了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故事。
但是万一呢?
吉比希有没有其他的私生子,这种事情目前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件事会不会被其他人相信。
无论可能性有多小,但终究还是要避免这种状况的发生,所以在占领了沃尔姆斯后,他们在一定程度上也是需要作出防范措施的。
不过这些事情也不是霍德一个人就能解决的,也需要时间慢慢来处理。
所以在吩咐手下人去做那些事后,作为战争执行官的他一时之间便空了下来。
整座城市好像在这个时候似乎变得完全安静了下来。
而最终,霍德不由抬头看了一眼王宫的宫殿。
…………
在这最后的战场上,贡特尔虽然撤走了城市之中的大部分子民,但有些人他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挪走的。
那便是他的母亲乌娜……
吉比希的妻子、老王后乌娜在最近的时间之中身体越来越差。
她平时有很大一部分时间都不得不躺在床铺上。
而在此刻,她的心神也变得不安定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心头翻涌起了强烈的不安,就好像是失去了什么一样。
这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让她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甚至拼命咳嗽。
她吃不下任何东西,只是躺在床铺上休息。
最终,透过那半透明的薄纱帷幕,她听到了门房打开的声音。
下意识之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侍女那略显惊恐的声音。
不过仅仅是那么一瞬间而已。
可能也是她听错了。
因为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她不仅是视力开始飞速衰退,即便是听力也一样。
而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好像浑浑噩噩的。
而最终,在那略显模糊的视野之中,她见到有人站在了那帷幕之外。
“是有谁来了吗?”她问道。
而接着,迎来的是片刻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后,侍女才发出了镇定的声音。
“是国王陛下。”
“是贡特尔。”
在听到了侍女的回答后,本来莫名不安的老王后突然镇定了下来。
“有什么事吗?”
“我们胜利了,母后。”
“赢了吗?”
在听到了自己孩子的话后,她吃力的伸出手来,掀开了那薄纱帷幕。
此刻,她那本来已经模糊的视界变得清晰起来。
在她的眼里,她的丈夫吉比希与孩子贡特尔正对她微笑,而盖尔诺特和克里姆希尔德就站在边上。
一家人都在这里……
“赢了就好啊,赢了就好,你们一定要好好统治这片土地……咳咳咳。”
她突然咳嗽起来。
然后,乌娜见到自己的丈夫牵住了自己的手。
“我们去大玫瑰园吧,克里姆希尔德她们做了点糕点。”
“好、好……”
勃艮第王国会在平稳之中度过每一天。
…………
“好啊,这样就好。”
床铺之上,年迈的王后低声说着。
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弱,最终完全消逝。
“这就是我能做的了。”
注视着那熟睡的年迈老者,霍德低声说道。
接着,他扫了一眼那些略显惶恐、神态各异的侍女。
“你们可以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开宫廷,我不会追究什么,另外,有想要找我复仇的,我也欢迎,但我不会客气。”
尾声之三 酝酿的风暴
经历半个月的战争,勃艮第王族彻底覆灭。
老国王吉比希意图刺杀万军之主,被侍卫当场斩杀。
公主克里姆希尔德在归国的途中被妄图挑起战争、谋求复辟与复仇机会的亨定残党袭杀。
王子盖尔诺特虽然带领精锐军团成功从莱茵河向上靠岸登陆并发起袭击,但却被小战熊博德沃尔打的全面溃败、本人被俘虏后被贤者拿去斩首祭旗。
老王后乌娜则因病去世。
最终,只剩下了年轻的勃艮第国王贡特尔。
当然了,贡特尔也没能活多久。
反正表现上传递出的消息就是,勃艮第国王贡特尔以王族的身份英勇奋战至最后一刻。
他没能在一对一的决斗之中战胜传说中的伏尔松格一族的贤者,癫狂之余更是一把火将宫殿烧了个干干净净。
伴随着那场大火,勃艮第的王族彻底在这个世间消失。
另外,据说勃艮第的王族曾经藏匿了一笔宝藏。
就像是尼德兰曾经的国王齐格蒙德那样,凡是领主、国王,他们肯定都会攒一笔资产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这些资产并不是纯粹的金钱。
它们可以是珠宝、可以是各种华丽的金饰。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它们可以是一批精良的武器装备。
这些东西要么被藏匿在城镇内的各个角落之中,甚至是深埋于平原地下。
这些东西基本都是用来东山再起的资本。
作为一个国王,吉比希是从王国危难之时摸爬滚打起来的,而像是这样的男人必定考虑到了所谓的困难时期。
比如说被人打进了宫殿、甚至是不得不离开王城。
在这种状况之下,那些藏着的所谓宝藏就成了东山再起的资本。
不管怎么样,反正在传言之中,据说勃艮第的王族的确搞了一点这个东西出来。
但是,伴随着最后的国王贡特尔的逝去,这玩意也就成了永久封存的秘密了。
无论勃艮第的王族曾经有多辉煌,在那场大火之下也不剩下什么了。
而后,贤者就此带领大军由勃艮第凯旋
渡鸦军团与雾魔军团虽然有着损失,但战争胜利的喜悦却一直洋溢着,那些死者的家庭也得到了足够多的补偿。
不过,一些表面工作总是要做的。
比如说在王陵的石碑上刻录姓名、又比如说要将战死者的尸体下葬入墓。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甲胄无比精良的原因,那三百位精挑细选、随军出征的天怒近卫军也在这个时代打出了赫赫凶名。
三百名天怒战士自然有受伤的,但却没有死者,来自格尼塔海德的遗产用一场战争证明了矮人们的锻造手艺。
而一时之间,天怒近卫军也成了整个尼德兰最终最令人向往的军团。
不过这些事情与霍德关系不大,他只负责打,打完回国接受预定的下一个任务:驻扎勃艮第。
这是一开始就预定好的方案。
事实上,如果仅仅是为了图省事的话,霍德甚至可以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干脆直接留在勃艮第那里,等着齐格飞直接发任务就好了。
但最终,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决定跑一趟。
而且,作为贤者的他亲自跑一趟从某种程度上也能帮哈根减轻一点舆论上的压力。
勃艮第王族全灭什么的,这种事情所造就的民间舆论上的压力还是很大的,仍然有不死心的人在那指责宫相哈根居心不良,借用尼德兰王国的力量为自己扫清障碍。
这种言词会出现也是必然的,因为就目前而言,哈根就是最大的受益者,没有之一。
王族主脉全军覆没的情况下,作为私生子的他便拥有顺位第一的继承权。
如果他想的话,完全可以借用尼德兰的势力协助自己登基,甚至还能在齐格飞身体虚弱的情况下搞一波谋权篡位。
天知道在贤者出征、完全远离王城的情况下,哈根的名字已经妖魔化成了什么模样。
但最终,这种流言停止了下来。
因为宫廷内部传来了一则官方公布的消息:作为名义上仅存的勃艮第王国的顺位继承人,哈根选择交出传承已久的勃艮第的王冠,将王位献给自己所效忠的那位王。
也就说,如今齐格飞通过这种‘禅让’成为了勃艮第之王,他脑袋上就此有了两个国王的头衔。
而本来的话,这种事情会让齐格飞背负上莫须有的污名。
拓张领土在米德加尔特的民众看来是绝对的好事,这能体现出个人的勇武与政略上的英明。
但是,这种事情也势必会招致非议,毕竟哪一个王国没有底蕴呢?
改头换面这种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当初亨定一族的莱格尼花费了大量时间去清除伏尔松格一族的影响力,结果到头来还没怎么清除掉。
不过这种事情现在也不算什么了。
毕竟哈根之前摆出的一副掌握王国政权的权臣态度证明了身为国王的齐格飞在那个时候还在养病,根本没有参与政务,这完全可以说是哈根自身的作为。
再加上这场战争的起因本来就起源于王族的毒害与刺杀,而擅自发起进攻的人则是沉不住气的勃艮第国王本人。
所以这种负面影响也逐渐消停了下去。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件事会到此结束。
事实上,这件事才刚刚开始。
因为没过多久,本来就有着自己封地的哈根便被任命为了勃艮第的领主,暂时管辖领地内的一切事物。
简单来讲,哈根依旧向齐格飞效忠,但那片他从小长大的土地全都归他所有。
而且,因为地位问题,他这个‘勃艮第领主’看上去虽然是空降的,但地位却凌驾于其他的所谓领主之上。
这个近似空降一般的职位一下子在勃艮第的权贵圈子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稍稍敏感一些的人都能察觉到,对那片土地来讲,所谓的战争只不过是一个起始点。
真正血腥的地方还在后边……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那些本来闻风而降的领主在收到了来自哈根的信件后直接掀翻了桌子。
而透着那昏暗的灯光,信件上的内容也展露了出来。
上边有一大段都是废话,对这些实权领主来讲,最重要的还是最后那句话:请移交军权与政权。
说白了,作为领主的他们依旧可以享受这种世袭制的地位,但仅享受领地内的税收,其他全部都要移交给哈根这位‘大领主’。
这件事会有人赞成吗?
当然不会……
所以,一场内乱与风暴也已经开始酝酿。
…………
NEXT 降临
中庭世界风起云涌,战争是这片土地上永远不变的主旋律。
因为不管有什么样的矛盾与冲突,一旦上升到势力与势力之间的交锋,这就很容易演变成战争。
诸神需要战争,因为这能让他们搜罗许多英勇战士的魂灵。
而如今的尼德兰也需要战争,因为无论是贤者霍德还是齐格飞都需要这种所谓的‘最后手段’来给自己的王国找点事情做。
他们需要借口来改变众人眼里的认知。
齐格蒙德的宝藏与格尼塔海德的矮人遗产……
曾经,因为这些名义上的宝藏的存在,齐格飞依靠各种明显亏本的贸易政略强行拖垮了亨定一族,逼迫莱格尼强行发起战争并让自己取得了无暇的英雄之名。
而也因为这些名义上的宝藏的存在,尼德兰王国根本不需要担心国库的问题。
虽然在最初,账面上的赤字令人心惊,但只要有这笔宝藏在,该有的修整一个都不少。
从堡垒到城镇、村庄本身的防御措施,该有的东西一个都没有少,甚至到最后都开始修路和翻新关口了。
这些名义上的宝藏在最初的确给予了霍德与齐格飞他们许多帮助,因为他们不用像是其他刚刚建立起的王国那样考虑民生这样的问题。
再加上与其他王国之间有着各种各样的优惠贸易,在购入了大量的储备的情况下,他们不缺矿石、也不缺粮食。
而剩下需要的就是给底下的那些人发钱而已。
而就目前的状况上来讲,这个所谓的政略日后肯定会出现不可忽略的副作用。
但它最基础的目的却已经达到了,因为整个王国已经依照最初的计划运转了起来。
只需要再过几年、依照最初预定的那样将税收重新提高到原来的高度,那么王国的运转就能恢复正常水准。
结合各种各样提前抄到手的地皮租金,事实上就现在而言,即便不依靠宝藏,王国国库的收入也是正向的。
而在这种情况下,整个尼德兰已经出现了一种近似饱和的趋势。
虽然没有人知道现在的尼德兰王国究竟还有多少钱,但在大部分人看来,尼德兰王国就是有钱。
一开始,这种认知能让民众对身为国王的齐格飞、还有新生的尼德兰王国充满信心。
但就现在而言,这种宝藏对尼德兰来讲却成了某种名望上的累赘。
所以,他们需要找一个机会将这所谓的宝藏完全抛开、用掉。
而勃艮第王国就是一个很好的引子……
反正不管怎么样,就目前而言,尼德兰王国是绝对没有钱去建造什么劳什子神殿的。
毕竟勃艮第王国如今也正百废待兴嘛(震声)!
但在真正开始兴建之前,整个勃艮第王国还需要一些‘小小的改变’。
但是,这些事情毕竟与那些已经退场的人没有任何关系了。
…………
地点:北方海域
这里是被死亡的阴云还有冰冷的空气永远笼罩着的禁忌地带。
而在之前的一段时间,这里曾经是北风海盗们的据点。
因为一些历史层面的原因,那些曾经被驱逐出自己王国的败者不得不在这里活动、并谋求回到自己王国、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的机会。
不过现在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在北风海盗离开这里之后,尼德兰的海军部队又重新将这里利用了起来。
很少有人知道,齐格飞派遣出的当初所谓‘取回宝藏’的船队有相当一部分都来到了这里。
这些船队本身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为了拿宝藏,而是为了运输物资。
木材、石料、食物的种子……
这些东西统统被运送到了北方海域这里。
而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这里建立起了一座规模庞大的海军要塞。
它有着自己的船厂,有着哨塔,甚至有着以魔法为基础构造出的种植基地。
虽然产量不多,但在冰岛王国的支援下,想要完成自给自足却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要塞之上的旗帜有两面。
一面是尼德兰的狼旗,这象征着伏尔松格一族,至于另一面则描绘了冰岛王国的三色堇。
而这座要塞的归属自然不言而喻——它是由两个王国共同驻守的要塞,而这里的最高司令官便是冰岛王国的公主殿下。
事实上,冰岛与尼德兰之间还有一份拟定、签署完成的军事同盟协约,但这协约只有两个王国的王族知晓就是了。
在这种情况下,也就只有希路达才适合掌控这片地域,其他的什么人都并不保险。
不过就在今天,有三个必须重点关照的人物被送到了这里来。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兄妹,不过为了保险处理,他们曾经的过往记忆还有面容早已被修改完毕。
甚至在这里,他们真正的身份也只有希路达才知道。
“唉……”
看着手上那由齐格飞亲手写下的信件,希路达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紧接着,她将那信件塞到了火炉里,看着那信件逐渐烧成了灰烬。
“现在的话,大概也只能这样了吧。”
而另一边,在遥远的格尼塔海德的群山的地下王国之中,身着甲胄的贤者轻轻将一张又一张简笔图纸摆在了自己友人的面前。
“这种东西,我想对你而言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他问道。
而在见到了这些图纸之后,本来还无比悠闲的矮人国王突然流露出了无比凝重的神情。
“这些东西,你……”
“先设计出成品吧,一旦出现什么变故,到时候可以直接搬出来。”
说到这里,霍德笑了笑。
迎着阿尔贝里希那略显骇然的目光,霍德轻轻戳了戳自己的脑袋。
“我将这些称作:‘弱者的智慧’,因为只有弱者才会懂得如何让自己变得更强。”
魔法的灯光之下,第一张图纸则显露出了自己的完整面貌。
那是一个极粗的‘管道’,看似朝向了天空,显得无比狰狞。
但如果有其他的现代人见到这个形象,绝对能将它的统称讲出来。
高射炮!
…………
同一时间,在尼德兰的国土之上,王城的周边,隐居着的战士拉格纳正忙于储备大量的食物。
因为再过一段时间,他的第二个孩子就要出生了。
而在这段时间之中,他必定不能离开自己的妻子的身边,也就是说,他不能如同以往那样外出采购一些物资。
所以,他必须将这些提前储备好才行。
“呼,这样就可以了。”
注视着那散发着寒意的地下冰库,拉格纳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过,当他走上楼梯的时候,却见到自己的妻子大着肚子在客厅里行走。
这不由让他大惊失色。
“你干什么啊!快去躺着!”
而在见到自己的丈夫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后,拉戈萨不由笑了出来。
“又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你担心什么,我只是觉得有点无聊,想起来走走罢了。”
夜晚的小庄园之中,灯光发散着暖意。
而没有人知道,天空之上正有人注视着这座小庄园。
那是一个女武神……
而更高处,那众神之王也正注视着此处。
不过,不单单是这座庄园,他俯瞰的是整个尼德兰王国。
不知不觉之中,不详的诅咒悄然降临。
…………
第十二卷 风云翻涌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