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最后，海拉的情绪突然高亢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她面容上流露出的那种幸灾乐祸的恶质笑容也不由令人感觉到不适。

此刻，虽然霍德很清楚她现在占据着的这具身体属于女武神布伦希尔德，但单单就是这恶劣的笑容仍然不免让他想起了某个恶劣的家伙。

该说真不愧是父女么？

虽然统御死亡领域的女王陛下看上去与她父亲的关系并不好，但不管怎么样，她与她的父亲之间终究还是有着相似的地方的。

而且，这种相似之处没有办法被轻易的抹去。

甚至，即便面容上看不出什么相似的痕迹，但那种神态却出奇的一致。

“啧……”

而就在听到海拉那无比恶劣的言语后，霍德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这倒不是因为他本人讨厌海拉的那种神情。

事实上，他对这些一向是无所谓的，只要能合作，他从来不管对方的性格与态度。

而他之所以会皱眉，是因为他觉得这个所谓的故事有些不对劲。

“不该这样……”

在略微思索了片刻后，他不由开口说道。

即便不将它当成现实之中发生过的事情，而是当成海拉随口说的一个小故事，它也并不能算是合格。

因为这其中出现的问题太多、也太大了。

“事实上，海拉女士，也许你并不知道，一个说给人的听的故事比起荒诞无稽的现实来讲更需要逻辑，这也是米德加尔特之中的无数诗人都在追求的东西。”

霍德开口说道。

在这个时候，他也没有急于去纠正什么，仅仅是说着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话。

“一个好的故事需要一个核心主题，一段跌宕起伏的剧情以及一个能让人接受的结尾……这些都是一个故事必备的元素，所以大部分诗人在列出了一个故事的总纲后还热衷于将其中的一些精彩内容扩展开来、形成一个又一个独立的小故事。”

“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说，人类对故事的要求还是很高的，虽然各个地区的诗人就水平上来讲也参差不齐，也不可能对大部分只能在小镇之中混口饭吃的诗人、故事的传唱者抱有什么期待，但海拉女士，你真的不是一个好的叙述者，也并不是一个好的创作者。”

听到这里，海拉仅仅是眯起了自己的眼睛。

在此刻，她能听出霍德那番话语之中的调侃意味。

而且，这种调侃虽然说不上恶意，但要说是赞扬的话也太勉强了。

事实上，海拉都觉得面前的这个人类是在报复她。

因为她看得出来，他是一个纯粹的效率主义者。

在情报层面的交换上，他更注重话语中蕴含的信息量。

“啊，毕竟是第一次讲故事，总归会有不足的地方吧。”

最终，海拉开口说道。

看上去，她好像放弃了什么。

“讲故事什么的，还挺难的。”

“的确挺难的，毕竟要有一个核心思路，而且所谓的核心，很久以前，人们喜欢听跌宕起伏的虚构传说，但现在却更喜欢追求一种爽快感，甚至是速度与效率，而为了追求这种快捷，相当一部分诗人都放弃了最终的结尾。”

说到这里，霍德不由笑了出来。

这种笑意并不是讥讽，只是莫名的有感而发。

“所以说实话，吟游诗人什么的，也许在最初，相当一部分诗人只是想传唱曾经存在的英雄事迹、而后来的一部分人则更倾向于故事的创作，想要将自己想象的美好故事叙述出来。”

最终，霍德还是叹了口气。

“但现在……说白了大家都是为了混口饭吃罢了，但可惜的是，这行业太看天赋，甚至还要精通至少一种乐器来为自己伴奏。”

眼看着那个穿着铠甲的男人似乎要开始絮絮叨叨了起来，看上去好像对‘吟游诗人’这个行业有着说不完的见解一样。

而就在他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海拉终于及时制止了他。

而在此刻，她也算是体会到了之前霍德的那种感受。

而且，这种感受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比霍德要更加深刻。

“行了，我知道自己没什么天赋了。”

海拉开口说道。

虽然在霍德看来有那么一点点的浮夸感，但她的表情的确透出了那么一丝独属于她自己的那份委屈。

如果她不是死之女王的话，霍德甚至会觉得她是一个追求着吟游诗人梦想的女孩。

不过，即便如今的海拉看上去如此的美丽，而她所流露出的那种尴尬与委屈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无比动人，但她的身份终究令人望而却步。

而且，她自己都将自己的外貌与小表情营造出的那种少女风情毁的一干二净了。

因为在最后，她的面容上又流露出了与洛基无二的那种诡异笑容。

“但是，我说的可不是单纯的故事，这就是布伦希尔德的过去啊。”

不过，或许是因为是女人的原因，再加上布伦希尔德的面容其实透着一丝英姿飒爽。

所以，那种嘲讽的意味反而没有洛基那么严重。

甚至，比起嘲讽，此刻的海拉看上去更像是在惋惜什么。

“努力到最后，结果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这不是很可怜么？”

也许她是在以一个女孩身份同情着布伦希尔德的遭遇，而这种同情与不满很容易就会引起一般人的共鸣。

嗯，一般人……

而霍德恰好不是什么一般人。

他又不是那种初出茅庐的冒险者了，共情能力不是没有，但却不会乱用。

更别说直到现在，他都有一种警惕心理。

所以在此刻，他摇了摇头。

“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嗯？”

“我是说，单单看这种事情其实并不合理啊，因为最某个老东西的确坏，甚至是贱，你可以用最为污秽的词汇去形容他……但绝不能说他蠢，因为愚蠢的家伙根本当不了神王。”

说到这里，霍德不由叹了口气。

“我从不喜欢轻视自己的敌人，即便自身无比愤怒，我也不想就这么去贬低他人。”

他就此低语着。

而到了最后，他就这么弯下了腰，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就此注视着海拉如今那无比漂亮的眼睛，好像要从中寻找什么一样。

而到了最后，他的双手甚至直接撑在了那支撑着海拉身体的屏障上。

“这不像是奥丁的行事风格……甚至，比起孙辈，他很明显更信任自己的孩子，即便是凡间出身的所谓英雄，赫尔莫德便是其中的代表。”

他轻叹着气，而那战盔之下甚至伴随有呼吸声。

在极近的距离之下，海拉突然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可笑的是，这种压迫感其实并不属于她自己。

准确来讲，是她的身体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惶恐。

这仿佛是生物的本能，而这种本能虽然不会影响到她本人，但却莫名让她觉得糟心。

“你觉得我在撒谎？”

也没有就此避讳什么，赤身的女王就此直视着那男人的眼睛。

紧接着，她那本来漂亮的眼睛里也开始流转起了一股诡异的力量。

有那么一刻，那本来生机勃勃的眼眸之中泛起了亡者的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