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霍德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就这么盯着盖密尔的脸，那种观察的意向几乎毫无遮掩。

但是，盖密尔的神色却没有任何的变化。

从问出了那个致命的问题开始，他便秉持着古井无波的态度。

该说不愧是一名‘老者’么？

虽然霍德也并不清楚盖密尔的具体年龄，但想来应该不小，甚至说不定与一票子巨人王持平？

那可是世界树出现、世界被创造前就存在的人物。

如果他真的度过了如此漫长的岁月的话，那丰富的阅历甚至到了霍德不得不仰望的地步。

他历经世事、他见证所有。

而在之前，他甚至以自己出色的伪装前往米德加尔特替巨人打听有关诸神、人类的消息。

诸神不曾察觉到他的存在，而他就那样以一个酒馆老板、甚至可能还有一个旅行家、商人的身份四处游荡。

想要在这样他的神情上找到些许的破绽与信息，似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看起来你已经想到那个答案了。”

注视着霍德那逐渐变幻、朝着阴郁靠拢的神情，盖密尔就此说道。

然后，霍德就这么低下了头。

某种诡异的氛围开始发散，乌特加德也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同样考虑到了最为糟糕的结果：

盖密尔与吉尔达迅速从米德加尔特那边撤回，想必局势已经到了容不得他们犹豫的地步了。

而如果诸神真的开始改变作风，趁着那人间的、一直与他们作对的贤者前往约顿海姆的这段时间直接对米德加尔特动手的话，那么霍德一直以来缔造的那个基本盘恐怕会瞬间破碎吧。

但是，这种事情似乎也是无可奈何的。

因为人类无法与神明作对。

约顿海姆的霜巨人们在面对阿萨神族时还有一战之力，即便巨人王这种高端战力不出战也有着庞大的威慑力。

这也是为什么神明至今为止都无法将手完全伸进约顿海姆中的原因。

但人类不一样。

米德加尔特的人类群体之中本就有诸神的信仰流传，而想要改变这种扎根的信仰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这也不是单单依靠一个国王与纯粹的人类联盟能做到的。

如果诸神出手的话，这些都能被连根拔起，而且速度很快。

“那现在米德加尔特到底处在什么样的一个状态中？”

想到这里，实在是有些忍不住的乌特加德开口询问。

“等等！”

但不等盖密尔有什么样的回答，霍德突然提高了自己的声音。

而迎着巨人们的目光，霍德突然笑了出来。

而这种笑声在现在的这种氛围下不免显得有些诡异。

“霍德？”

乌特加德不由试探的询问着。

“没什么。”

看向了那之前似乎有那么点担忧的巨人，贤者平静的摇了摇头。

“我只是……有些忍不住而已。”

“你真的没事？”

“我没事。”

虽然霍德是这么回答的，但乌特加德的神色上的那种怀疑还是没有褪去。

“你是觉得我精神失常了是么？”

而不等乌特加德有什么样的回应，他便摇了摇头。

“我只是想起了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而已。”

在盖密尔的注视下，那人类的神色正逐渐恢复正常。

而这并不是什么伪装，因为他的眼神也正逐渐变得清澈。

之前的那些犹豫、迟疑甚至是痛苦与一瞬间产生的恐惧都已经完全消失了。

霍德就这么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他的手指从鬓角处摸到了汗水——这是他之前过于紧张流的冷汗。

身体的本能反应，这是他很难克服的东西。

不过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

“盖密尔先生想不想知道是什么事情？”

他就此开口问道。

而那山巨人老者也不动声色。

“什么？”

他算是作出了自己的回应。

“之前，我一直在考虑诸神行动的可能性，再结合你给出的那些暗示，我发觉自己走进了一个思维怪圈，不过我发现这些都是没必要考虑的，因为神明不可能直接动手。”

说到这里，霍德倒是深深吸了口气。

“你说对么，盖密尔先生。”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他们很久都没有发起一场大规模的战争了，而他们也习惯在幕后摆弄阴谋诡计。”

说到这里，霍德又笑了。

“当然了，凡事都有可能性，虽然并不排除诸神拼着撕破高高在上的那份伪装也要先把米德加尔特的格局重新打碎的可能，但我倾向于他们不会那么做。”

说起来，这还是自己在米德加尔特之中的立身根本来着？

霍德心底也不由自嘲起来。

他对这方面的认知其实很清晰。

为什么他能够在米德加尔特之中左右横跳而不被直接抓出来暴打，因为他个人正好卡在了阿萨神族的死角处。

单对单，他绝对稳操胜券，但如果诸神打算发挥一下人数层面的优势的话，那么他们自身的伪装也会被撕碎。

这对他们来讲得不偿失。

“而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拼了命要摧毁现在的这个局势，倒不如将希望寄托在仍然在米德加尔特之中活动的‘惩戒之王’身上。”

他摊开了手。

“埃策尔现在就是阿萨神族在中庭活动的一把刀，而且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发起战争……”

“但你知道的，诸神可以不用那么做，只要他将你辛辛苦苦打造的格局摧毁、将你所重视的那些人全部杀死，那么你的心血都会白费。”

“他们不会那么做的。”

与之前的那种紧皱眉头的阴郁不同，霍德只是摇着头。

“要说为什么的话，那就是……‘选择’，现在摆在面前的就是两种选择，一个是放任不管、等待着最终决战，另一个是直接出手，而这两个选择，最为恶劣的结果其实是一样的。”

表述着自己的言语，霍德以最快的速度将那些讯息从自己脑海之中过了一遍。

他整理出了一条思路。

“放任不管，齐格飞那孩子会和埃策尔做过一场，他们会以人类的身份厮杀，而埃策尔一旦赢了，诸神之前付出的所谓代价都不算什么，而埃策尔一旦输了……”

霍德就此安静下来，而这则让某个巨人沉不住气了。

“一旦输了会怎么样？”

开口说话的人是贝利。

说实话，饭桌上的他一开始就像是个局外人一样。

他其实听不太懂那些谋划，直肠子的他不懂那些弯弯绕绕。

但他却隐约能明白这种事情很重要。

“埃策尔一旦输了，这就意味着米德加尔特脱离掌控，最糟糕的状况下，阿萨神族不得不亲自出手，而结果就是撕开那层面纱，将真实的神族暴露在人类的面前。”

不去讨论什么伤亡的话，这就是最终的结果了。

而这里就有那么一个无法忽略的问题。

“这结果与现在出手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你说对么，盖密尔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