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霍德来讲，内心积压着的那些应当保守的秘密多了后，他便感觉自己肩膀上的担子沉的离谱。

而在与他人交流之时，他甚至得时刻留那么一眼心眼，避免自己发生嘴瓢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低级错误。

在这种情况下，当霍德将这个一直保留着的秘密与他人分享出来后，他只感觉到一阵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畅快。

总算是说出来了……

这样微妙的想法在他的头脑中徘徊着。

而在他放松之际，与他面对面的那位智叟、冰岛之王格里泼尔的面容上展现出的则是复杂的神情。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

与那死者们的女王、幽冥女神结成同盟？

单纯从利益角度来考虑，这当然是一件好事了，这意味着他们会有一个‘后台’，根本不用担心死亡被天上的阿萨神族所玩弄，只需要某些特定的仪式便能直接去往赫尔海姆。

是的，当霍德说起海拉的时候，格里泼尔已经想到了具体的施行方案。

火焰？

葬礼？

病亡？

非名誉之死？

反正就是类似的东西，而到时候，所谓的死亡将不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反而会成为极端状况下的一种逃脱手段。

如果执行到位的话，连众神都无法阻挡。

但是，这里便却有一个挥之不去的问题，那便在于死亡女神自身！

她是幽冥之地的女王，死亡之地的一切权力全都汇聚在她的手中。

而这也意味着，一旦踏入死亡的领域之中，那么死者的灵魂们便不再具备任何的自由，必须听从他的命令。

完全被掌握……

想到这里，格里泼尔内心深处那种那种侥幸已经完全消失了，剩下的仅仅是一抹浓厚的忧虑。

“但是，那位幽冥女王又凭什么帮助我们？倒不如说死者越多、她的力量、她的威势便越强，到时候便能很轻易的拉起一支亡者的军队……”

格里泼尔就这么诉说着。

海拉本身的势力、她本人所拥有的权能与对死亡的绝对掌控什么的，格里泼尔基本上算是把能说的都说了一遍。

他看似竭力在强调着海拉的威胁性，但这种事情他自己也不是特别确定。

所以在这个过程之中，他一直注视着霍德的神情，想要从他的面容上捕捉到那么一丝丝的线索。

他相信，哪怕仅仅只有那么一个情绪上的变化，他也能通过这点推测出那个‘答案’。

只是，他并没有见到什么。

霍德，伏尔松格一族的贤者。

他就这么坐在他的对面，缓缓品尝着清甜的果酒，面容上带着的则是温和而悠闲的笑意。

这种态度证明了他的自信，也证明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控之中。

或者说，他对那幽冥女王抱有绝对的信任？

说实话，这方面的事情他不知道。

神明什么的，特别是那幽冥之地的统治者，这对他而言实在是太遥远了。

不过以他对贤者的了解，自己应该是不用担忧什么了才是。

理智就此阐述着那番事实。

但是在这一刻，格里泼尔的心底突然翻涌起了一阵莫名的不安与苦涩。

那是一种挥之不去的忧虑，也是一抹懊恼。

也许是因为对死亡的敬畏？

亦或是一抹浓浓的懊悔。

一时间，格里泼尔没有办法分辨出自己心底的想法。

他只是深深吸着气，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化作一抹叹息：“那可是海拉，是死亡的掌控者……我们能相信她么？”

然后，他就此得到了一个准确的回应。

“可以。”

没有任何犹豫，霍德如此说道。

而在此刻，他甚至收敛起了自己的笑容。

严肃、认真。

似乎这件事对他而言显得很重要。

“也许你对此有所疑虑……说实话，我最初也因为这些感到不安，但现在，我可以用我的名誉、还有我的一切来保证，她是可以信任的。”

而要说为什么的话……

“虽然这么说你可能不太相信，但是，你口中的那个幽冥女王，本质只是一个可怜人，她其实和我们……没有什么不同。”

哪怕号称智叟，哪怕精通各种魔法、乃至预言都有所涉猎，格里泼尔一时间仍然无法理解霍德所说的那番话语的含义。

“没什么不同么？”

“是的，她也有着自己的兴趣爱好，也有着自己的悲伤与痛苦，顺带一提她特别喜欢吃甜食。”

其实，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格里泼尔心底已经对此有了一定的认知。

他其实已经没有任何质疑的理由了。

但是，他一时间好像没有办法直接接受这一点。

“但她是幽冥女王……”

也不知道是死亡的概念根深蒂固，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

而在霍德看来，这显然是后者

甚至，他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具体的缘由。

“你的妻子贡露。”

他就此提到了那个已经逝去的巨人族少女的名讳。

“她也是巨人王的女儿、巨人族的公主，就地位上而言，与神明无异，你觉得她如何？”

这还用说么？

答案什么的，格里泼尔当然是知道的。

贡露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架子，不然的话以他这个脆弱的人类的身份，又怎么能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

他们所拥有的不过是一同游玩、一同相处的那片岁月而已。

她喜欢美丽的花园、喜欢躺在芬芳四溢的花园中睡午觉。

她喜欢制作模型、用魔法与自己的手艺打造各种各样的好看物件。

她喜欢清爽的食物，不喜欢味道太大的。

还有好多……

一时间，格里泼尔发现自己根本数不清楚。

既然贡露都是这样，那海拉呢？

海拉没有理由会抛弃这些。

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也许他根本就不该坚持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

但是，如果就这么承认这种事情，对格里泼尔而言又有着其他意义。

“海拉……原来也只是个普通的女人么？”

“是的，我可以保证这点。”

“那如果当时，我能鼓起勇气，暂时离开冰岛去寻找赫尔海姆，我的妻子，她……”

说到最后，格里泼尔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

但是，这才是他真正所在意的。

他根本不认识海拉，他其实也不在乎海拉是什么样的人。

但是，他却在乎自己的妻子，他对自己妻子的死一直耿耿于怀。

“我难道一直都没有尽力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