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与预想的完全不同。

明明还没有说些什么。

明明还没有表达自己的想法。

但就被直接否定了。

而且还是完全将话语堵死，不留任何余地。

这一刻，南娜只觉得头晕目眩，脆弱的身躯也有些摇摇欲坠。

赫华勒冰冷无情的话语就像是刀锋一样扎在南娜的身上，制造着那无形的伤口。

难道自己真的没有资格吗？

就连对话的资格都没有？

注视着那个叫做赫华勒的女人，南娜只觉得自己的喉咙无比干涩。

难道真的无法挽回？

难道自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事情发生？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格瓦鲁斯的女儿。”

就在南娜失神之际，她的耳边徘徊起了赫华勒的声音。

“你或许是想要救下你那作为王后的母亲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

说到这里，赫华勒眯起了自己的眼睛。

“但是，你又有什么资格呢？”

“资格……”

海盗女王的一番话语就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南娜的内心上，将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自卑与质疑重新点燃。

“我有什么资格……”

那种浓厚的不安与恐惧充斥着她的内心，她下意识便后退了两步。

“你只是一个生活在温室里的花朵罢了。”

一事无成。

“你觉得现在的你能依靠什么？”

依靠……

听到了这个词后，南娜下意识便想要转头看向身后。

但是，她不能这么做。

不能继续依赖他人，更不能在这方面给自己的朋友带来麻烦。

“我没有想过在这方面依赖任何人。”

终于，南娜开口回应道。

“真的？那你到底是凭借什么站在这里？”

明明应当是彰显勇气与觉悟的时刻，但赫华勒似乎并没有将对方展现出的那份小小的决心放在眼里。

她甚至根本不在乎这些！

“口头上说着是依靠自己的能力、不依赖任何人，但事实上没有其他人的帮助，你连站在这里的勇气都没有，你甚至都不敢独自面对我。”

“……”

面对赫华勒那咄咄逼人的姿态，南娜只是嘴唇打颤。

“不是的……”

她只是如此说着，只是声音却如此细小。

她想要反驳、想要认真去否定。

但在这个女人的面前，她的那些话语是如此的稚嫩、如此无力。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笑话那样。

事实是那位贤者就在边上凝视着这一切，事实是她的朋友就在背后注视着她，而她也请求希路达能陪同她。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内心怯弱的写照。

“你口口声声说要背负起属于自己的责任，但到头来只是将这种压力转移给了你的朋友而已。”

“我没有这样的想法……”

“但你就是这么做的，你甚至还想利用你朋友的身份和关系给我施压。”

“没有！”

终于，在提到与希路达相关的事情后，南娜原本那软弱的声音逐渐变得强硬起来。

“我没有这样的想法！”

“真的吗？但我不信，格瓦鲁斯都是一个背信弃义、只会耍阴谋诡计的小人，他的女儿又能高尚到哪里去？”

“我……”

这已经是一种彻底的质疑，甚至是一种人格与尊严上的侮辱。

这种事情哪怕是南娜自己都没有办法忍受的。

“你说什么……”

不知不觉中，她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

她只觉得自己鼻子发酸。

但是，就在她内心的那抹酸楚扩散开来之前，她却见到了赫华勒眼眸中透露出的那抹冰冷。

那是无法掩饰、也无法消除的憎恶。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了那位贤者曾经说过的话。

“她只是愿意交流罢了……”

“我建议你不要抱有过多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也不要指望她能直接放下那份仇恨。”

“她经历过你无法想象的痛苦。”

仇恨、憎恶。

想到这里，南娜就此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而注视着这样的发展，希路达则有些忍不住。

她有好几次都想要直接踏出去，但最终却只是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南娜……”

注视着自己的好友，希路达欲言又止。

她的目光就这么在赫华勒与南娜之间打转。

“好了，希路达。”

就在她左右为难之时，齐格飞伸手将这个姑娘搂在了怀里。

“有些事情是南娜必须要承担的……”

篡位者的女儿。

仇人的女儿。

这些身份代表的东西太多了。

如果她直接抛开、选择不与赫华勒见面还好。

而如果南娜自己真的想要扛起自己身上的责任，那就势必要去承担起父辈酿造的恶果。

那种憎恶就摆在那里。

“不切实际的幻想么……”

而最终，面对着赫华勒展现出的仇恨与迁怒，南娜重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说来可笑，她之前还觉得那位贤者所说的是关于她家人的事情。

在与赫华勒面对面之前，她考虑的大多都是所谓‘利益’的事情。

她想用自己的身份、自己能带来的利益为自己的家人们谋求一线生机。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

说到底，这就不是单纯的利益纠葛。

这是憎恶、这是仇恨。

而她却一直有意无意的忽略这点。

或许，在她看来，自己父王的死应该能让仇恨的根源一笔勾销。

但这种事情可能吗？

不可能。

也许自己一开始的想法与思路就有问题。

这并不是纯粹的利益纠葛，所以不能被称作‘交易’，面对是复仇，那么也称不上是什么放低姿态的恳求。

这是罪孽。

是自己的父亲所犯下的罪孽。

南娜很明白，以自己父亲的那种性格，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为自己的作为忏悔。

他就是这样的人。

作为女儿，她很明白这点。

那么在父兄都已经死去的现在，作为格瓦鲁斯的女儿，自己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

想到这里，南娜深深吸了口气。

‘扑通’

迎着赫华勒那冰冷的视线，南娜直接跪在了地上。

洁白的长裙被地面的灰尘所浸染，甚至还沾染上了泥土，但她却丝毫不在意这些。

此刻，她眼眶发红，目光直视着那位海盗女王。

然后……

‘咚’

她狠狠将头磕在了地面上。

“怎么？这种时候想起了祈求了？”

“不，这不是祈求……”

“那是所谓的‘交易’？”

“不，这也不是交易。”

深深将头埋在地上，南娜低声说道。

“只是，我想我的父亲无论如何都欠你、还有那些被他伤害的人一个道歉。”

她声音发颤，有悲苦、也有觉悟。

“对不起……”

“道歉……”

看着那匍匐在地面之上的那个女人，赫华勒下意识便冷笑起来。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赫华勒本来那还算是强硬的态度却有所软化。

“我知道没有用，我知道仅凭我一个人的能力也没有办法弥补我父亲造成的伤害，你们和吉特兰德遭遇到的伤痛，我根本偿还不清，但是……请至少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