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在沉思了片刻之后，霍德还是丢出了那个看似无解的问题。

这个问题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卵用，但在霍德眼里，它却直指核心。

如果说，一个普通的隐居女巫可能会对一个英雄、对他的故事有点兴趣的话，那还说得通。

但遗憾的是，‘华娜蒂丝女士’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女巫，她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是神域之中有着崇高地位的天后。

天空与大地的女神、家庭与婚姻之神。

她的地位与众神之王奥丁相同，甚至一度是如今避世的华纳神族的主战力。

更重要的是，自人类开始繁衍之时，她便存在了。

虽然天后并不管瓦尔哈拉的事情，但见过的人类英雄可能比霍德自己吃过的饭还多。

这样的她无论从哪方面角度来考虑都不可能在突然之间就对某一个人类感兴趣。

更别说，如今霍德可是旗帜鲜明的与诸神敌对了。

虽然这种‘敌对’如今还没有摆在台面上、并且仍然处在规则之内，但天后自身必定有所了解。

依照正常的角度去思考的话，她根本不该还在这里与自己说着这番话。

甚至，她根本不用多说什么，甚至都不用等仍然在读条复活的他苏醒，拿起匕首直接离开就好。

至于‘交易’？这种东西根本站不住脚。

就如同霍德之前考虑的那样，如果弗丽嘉无情一点，她本身就可以直接离去。

但她却仍然留下来了，并且与身为敌人的霍德之间有那样一番对话。

即便这里是《九界》、即便仅仅是一款绝对不会解释玩家来源的网游，但终究还是要对NPC的作为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所以，霍德就在此静静等待。

他在等她说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是的，合理，并非正确或者真实。

说到底，对天后说的话，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全相信。

因为如果是天后弗丽嘉的话，她以女巫华娜蒂丝说的那些事明显有着谬误或者不对劲的地方了。

而最重要的便是……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个故事么。”就在此刻，天后突然开口说道。

然后，霍德头盔之下的眼睛不由眯了起来。

他怎么可能忘记？

也许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这算是半年多、甚至更久以前的事情了。

但对身为玩家的他来说，这段剧情甚至仅仅是数日之前的事情，一星期都没有。

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就是在那间自带花园的小屋之内，天后以朴实却生动的口吻说了一个曾经的故事。

那是有关天后自己的一个孩子的事情。

不过当然了，因为霍德之前并没有察觉到‘女巫华娜蒂丝’的身份，所以对这个故事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触感。

但仔细想想，这故事摆明了在扯淡。

天后有几个儿子？

不去算世界树公司脑袋一抽突然开始虚构什么角色的话，在神话传说之中，她亲生的孩子只有两个。

光明之神巴德尔、黑暗之神霍德尔。

正统的孩子只有这这两个而已，不过巴德尔好歹是受到神明喜爱，人缘相当不错，她的另一个孩子简直和死宅没什么区别。

而且，就像是光明与黑暗对立的那样，霍德尔其实并不受到诸神的待见。

但是，重点不是这两位神明的性格如何，而是他们如今的状态。

如今巴德尔还活着，身上那天后赋予的誓约守护还存在，这也意味着霍德尔也应该活着才对。

但是，天后面容上的表情却不似作伪。

在提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有些事情对她来说终究是一生的痛。

然后，在稍稍平复下了内心的情绪之后，她最终深深的吸了口气。

“那个故事是真的，我失去了一个孩子。”

然后，她的目光直视着霍德，仿佛要从他那浑浊的眼睛里看到什么一样。

她好像在遮掩什么，又好像是在为什么而悲恸。

总之再好一会儿后，她才补充了一个词。

“永远……我永远失去了他。”

不过，在天后说起这些的时候，霍德莫名感觉到有些烦躁。

因为就传说的常识还有游戏里已经表现过的事实来看，神明并非凡人。

凡人恐惧的死亡对这些神明来说并不算是什么终点，比如说赫尔莫德。

虽然霍德曾经还觉得自己扭了他脖子算是解决了一个麻烦，但后来无论是洛基还是莱金都强调过，单纯的杀戮并不能解决神明。

那么问题来了，弗丽嘉如今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对天后来说，她没有办法前往的，其实也就一个地方：赫尔海姆，俗称就是冥界。

所以，即便天后所说的是真的，她真的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但那种状态对神明来说却算不上真正的‘永隔’。

说到底，即便天后因为自身的神职以及其他的原因没有办法进入幽冥，但其他人却可以。

比如说赫尔莫德，甚至就连奥丁自己也能自由出入。

所以在这个时候，霍德的心情没有任何的起伏与波动，甚至还想笑。

“哦，然后呢？天后殿下不会是想说，我和你的孩子长得像吧？”

在此刻，女巫可能也没有想到那战士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打断她说的话，所以，她只能愣神的看着他。

这的确是她想说的。

不过这番话对她来说明显是一个‘借口’而已，但这个借口与理由从另一个当事人口中说出来时就莫名显得有些讽刺了。

有些事实即便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因为除去她以外不会有任何人相信。

就连当事人也是。

不因为其他，仅仅是因为这整个九界之中从来都没有什么‘轮回’或者‘转世’的说法。

是的，完全没有。

凡人的话，灵魂只有三种归宿：

英勇者将前往阿斯加德、与神明共享荣耀

病死者、被谋杀者、被神明放逐者甚至是憎恶神明者会前往赫尔海姆，那里是死之女王的领域。

如果不前往这两个地方的话，强行停留在人世间的话，没有肉体支撑或者其他凭依的灵魂终究会消散。

也许变成怨灵能存活更久，但他们普遍都会成为某些英雄人物的功绩吧。

所以到了最后，天后终于还是闭上了眼睛。

无论说什么，这些都说不通。

“你的名字也和他很像。”最后，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挽留什么，她开口说道，“他的名字是霍德尔（Hodur），是一个让我骄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