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虽说齐格飞一直都有在早起洗漱时用冷水洗脸的习惯,这有助于他迅速从睡梦状态中清醒过来,让头脑保持正常的运转。
但现在,他感觉自己脑袋嗡嗡的。
就这样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齐格飞不由抿起嘴来。
“总之,叔叔你是觉得会有人来打扰我的婚礼?”
“是的。”
“那天会有很多麻烦?”
“是的。”
再这番简短的对话之中,齐格飞感觉自己已经抓住了重点。
好吧,到了这个地步,能对他的婚礼造成威胁的还有什么呢?
当然只有天上的那些家伙了,现在他们已经是唯一的敌人了。
至于他们要做些什么,这一点齐格飞觉得自己也能想明白。
“他们难不成是想在我的婚礼上出现、然后整点恶心人的事情不成?”
他无奈的问道。
“是的。”
霍德缓缓点头。
“虽然没有证据,但我觉得他们确实会这么做,别忘了我们为了保护尼德兰做的那些事情。”
当初,整个尼德兰正处在战后的百废待兴的时期,而齐格飞除去那英雄传说与复国的战功之外也没有得到多少民心。
说白了,民众或许崇拜英雄、但英雄对他们而言终究过于遥远。
那种名号、那种名声显得过于虚无缥缈,不仅容易反转、也容易崩溃。
为了在那个时候保下整个尼德兰、也为了保住战果,争取时间,霍德策划了一件用来笼络民心的事件:审判莱格尼。
在那次审判中,齐格飞虽然有意撇开战争的话题,并且直言自己并不喜欢争斗、热爱和平。
但是,为了让尼德兰披上那层‘神明宠儿’的外衣,霍德伪造了来自雷霆之神托尔的神迹。
而那个时候,他自己也处在一个‘光脚不怕穿鞋’的阶段,所以他敢去这么赌,他赌那些神明不会因为他们降下所谓的神罚。
所谓的神罚必定不可能生效,而降下神罚这种事情非但不能彰显他们的威严,反而会将将他们辛苦维持的面纱完全剥离。
所以,霍德很轻易就成功了,而这个决定也为尼德兰争取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平稳。
没有什么表面上的人祸,有的仅仅是各种看似无常的天灾或者来自‘幽冥’的黑手。
但现在,当尼德兰已经完全发育起来、甚至将影响力带给周边王国时,那曾经的保护外壳却成了一块巨大的绊脚石。
“那场神迹与审判为我们披上了一层保护色,让众神很难正面对我们的王国下手,但如今,当他们被逼到死角时,也能借用这个‘借口’来试探我们。”
这其实是一个很容易就能想通的事情。
“他们本身就知道赫尔莫德的‘失踪’与我有关,而如果我不表现的猖狂一些,他们估计会发现我们更深层的布置。”
说白了,尼德兰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他们构思的那个‘王国同盟’仍然需要一定的时间去筹备。
这已经不是所谓的王国利益的问题了,而是那最为简单的词:生命。
想要将更多的人救下来,想要避免民众遇到迁怒与波折,那就必须再争取一段时间。
“所以……叔叔你就先下手为强了?”
“说的,这是多方面的考虑。”
眼看齐格飞终于反应过来了,霍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作为你的长辈,我可不希望你的婚礼上出现什么牛鬼蛇神,到时候见血了可不太好。”
当然了,这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理由罢了。
如今的齐格飞也能领会到更深层的含义。
“而现在也不太适合相互试探吧,现在也不是全面开战的时候,没什么好的时机、也没什么好的借口。”
“是的。”
看到齐格飞那反应过来的样子,霍德欣慰的笑了。
“对我们而言,最好就是等众神主动出手,然后我们与其他人也就能顺理成章的完成切割……不过他们不动手也没关系,这方面的理由,我已经准备好了。”
不由伸手摸了摸齐格飞那一头灿烂的金发,霍德就此深深吸了口气。
“好了,好好享受你的婚礼吧,这应该是你有史以来最累、但也最幸福的时光。”
然后,霍德就此转身离去。
他的身影就此消失在了廊道的尽头拐角处。
至于齐格飞,他只是呆在原地发愣。
“最累啊……”
有些愣神,但齐格飞最终还是流露出无奈的笑容。
“确实是这样啊,毕竟接下来可要有三场婚礼。”
三场,还是截然不同的地方。
这怎么办啊。
想到这里,齐格飞只觉得自己脑袋在嗡嗡发响。
只是,他却没有任何的苦恼。
因为正如同叔叔说的那样,那也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结婚。
宣告天下。
告知所有人,我有了妻子、有了自己的家庭,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
“陛下!陛下!您准备好了吗?”
时光就这样缓缓流逝着,齐格飞也日复一日的做着他身为国王的工作。
而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似乎已经穿上了华丽的外衣,腰间也悬着瑰丽的仪式宝剑。
他就这么注视着自己房间内的那面镜子、看着自己如今这副英俊的打扮。
“陛下?”
眼看着那位陛下一动不动,立于门口的侍女忍不住高喊了一声。
“陛下!”
“啊,嗯。”
就像是从睡梦中苏醒过来那样,齐格飞看向了那同样盛装打扮的女孩。
“怎么了吗?”
“您准备好了没有?”
看着自家国王那呆愣愣的模样,侍女忍不住开口问道。
“嗯,我这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他的语调听上去有些慢、好像比平时说话还慢,而这在侍女们看来就有那么一股有气无力的味道。
然后,她生气了。
“您是昨晚没睡好吗?您不能这样啊,您得清醒一些、高兴一些,今天这日子可太重要了!”
同样年轻的侍女就这么叽叽喳喳的叫着,她看上去同样有些兴奋。
至于齐格飞,他也并没有在意侍女的失礼行径,只是微笑注视着她。
“是啊,今天这日子很重要。”
他低声说道。
“所以您准备好了吗?”
“嗯,我这边准备好了,你去看看你的女主人,她准备好了吗?”
而不等侍女有所回应,门口那边便传来了悦耳的声音。
抬头望去,齐格飞见到的是他心爱的女人,而今日后,她也将成为他真正的妻子。
“我当然已经准备好了。”
此时此刻,希路达同样一袭盛装,那瑰丽的长裙、华美的毛皮披肩无一不突出她的风貌与色彩。
她就是一朵在寒风中傲然盛开的花朵,而齐格飞则是那护花的宝剑。
但很快,那朵本应美丽的‘娇花’还是暴露出了自己那霸王花的本性。
“但说实话,我果然还是不喜欢穿这些东西,看起来太重了。”
“就这一天,稍微忍忍吧。”
“仅仅是一天吗?”
“嗯……三天?”
然后,二人相视一笑。
希路达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手,她头顶的冠冕正闪闪发光。
“带我出去吧,今天,我是尼德兰的王后。”
……
尾声之一 来自底层的咆哮
天怒王城,热闹非凡。
平日里,这座城市本身就是尼德兰最为繁华的地带,而当国王陛下带领着未来的王后从宫殿内缓步走出后,热烈的声响更是冲天而起。
“是陛下!”
“啊!那就是冰岛未来的女王陛下吗?真是美丽的人。”
“只有这样美丽的女人才配得上我们的国王陛下。”
这里终究是齐格飞的王国,也是他所统治的城市,人们的赞美、欢声笑语当然也围绕着他。
而在这种热烈的声响之中,齐格飞与自己的妻子展开了巡游。
王后坐在露天的小马车上,国王陛下则骑乘在那拉车的高头大马上。
迎接着人们的欢呼,他们开始了传统的游行。
每到一个地方,他们都能接受到民众的欢呼与赞美,有孩童自发的献上鲜花、有酒馆的老板亲自献上早已准备好、也经过检查的美酒。
这就是齐格飞,受到子民爱戴、为子民们带来了和平生活的万军之主。
因为他满足了人们所拥有的那种最为朴实的需求、他缔造了一个能够平安生活的环境,所以人们都愿意爱戴他、高声呼唤着他。
“陛下!陛下!谢谢你带来的安宁!”
“愿您健康长寿。”
“愿您多子多福、您的子嗣必然像您那般健壮善良。”
“愿您的子嗣能够成为您的优秀继承者!”
这样的祝福说不上有什么文采,但却蕴含着子民们最为美好的心愿。
他们希望齐格飞健康长寿,这样一来他的统治也变得长久。
与此同时,如果这位国王陛下的子嗣也能够继承他的优点的话,那么也会成为如同他一样的统治者。
而在他们的眼里,这就是和平的象征。
甚至,民众们都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永久的和平。
“我答应你们,我会尽力去守住这份和平。”
“如果将来我有了孩子,我会尽可能的教导他关于和平的理念,我会尽力让他成为合格的继承者。”
齐格飞就此不厌其烦的说着那些话。
对这些民众的那一连串问候与话语,他并没有什么不耐烦,而是耐心的给予回应。
这就是伏尔松格一族的末裔、尼德兰的统治者。
没有什么架子、也并没有看不起那些民众。
该怎么说呢……
“不愧是你啊。”
隐约之间,角落之中有一抹叹息消散于风中,没有其他的什么人能见到。
那是一个乍一眼看上去有些平庸的女人,但仔细观察下来便会发现她那与众不同的地方。
她的肌肤与一般人是不同,虽然有着人为缔造‘瑕疵’的痕迹,但依然透着凡人难有的细腻,而如宝石一般澄澈的眼睛更是没有任何的杂质。
瑰丽、美好,宛如艺术品一般。
她是斯露德,女武神统领,也是风暴女神。
因为担忧部下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出幺蛾子,所以选择亲自来这里搜集情报——至少她本人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她自己也没有想好到底要搜集什么样的情报,但她依然来到了这里,伪装成一个普通的平民来观看这次盛大的结婚典礼。
说起来,好像曾经齐格蒙德的婚礼也是如此盛大来着?
就这么注视着那年轻的国王,斯露德的思绪不由回到了过往。
但是,面前的这一切也在提醒着她,齐格飞与自己的父亲是不同的。
齐格蒙德是一名非常传统的中庭国王,他会大肆分封领主、将整个尼德兰视作自己的囊中之物。
但是,齐格飞却不同。
从他的眼神之中,斯露德所看到的是一种尊重。
“都是因为有陛下,所以我们才能过上如此富足的生活呀,但是,我这样的糟老头子却什么都做不了,我对不起陛下。”
就在齐格飞的战马之前,有一名老者看上去好像要完全跪下、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尊敬与感谢。
但是,齐格飞却直接翻身下马,用更快的速度搀扶住了他。
“你不必感觉到抱歉,老人家,统治尼德兰并非我一人之功,而仅凭我一人也没有办法缔造尼德兰的繁荣,真正打造了这份繁荣的反而是你们。”
将那老人扶起之后,他看向了那老者身上那崭新的衣物。
“是因为你们足够努力,所以尼德兰才能迅速从战争的阴影中走出,是你们每日努力工作、尼德兰那充沛的物资才能被开采出来投入使用,你们才是王国真正的瑰宝。”
如果这番话是在作秀,那么只能说明这位国王如何懂得收买人心。
但是,齐格飞却偏偏不是那种有心机的人——他真的是这样认为的。
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有一位为他灌输这种理念的老师。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你总是喜欢培养出这种完美无缺的统治者,你也总是能够培养出这种为子民考虑的王者……”
“因为一个完美无瑕的统治者,能够让王国发展的更好、民众能够更加幸福。”
无比突兀,那种声音从她的身后响起。
只是,斯露德却并没有真正去警惕什么。
她只是缓缓回头,注视着那个出现的男人。
狼纹黑袍、风帽之下,那黯淡而浑浊的眼眸无比深邃。
“是啊,你总是这么想的。”
也没有任何敌对的姿态,斯露德只是深呼吸着。
“比起英雄、比起权力与王位,你总是喜欢优先考虑‘生活’,而在你的影响之下,哪怕是辛菲奥特利那样残忍、放浪的人都愿意收敛起自己的獠牙,有你存在,是伏尔松格一族的幸运,也是他们的不幸。”
“不用将这些推给所谓的幸运与不幸,无非是你们阿萨神族觉得伏尔松格一族逐渐难以掌控,所以才会有那些悲剧。”
是的,斯露德无法否认这些。
对王国而言,霍德的理念、他所培养的王国继承人毫无疑问是完美的。
当那份庞大的权力掌控在懂得自我约束的人手中后,整个王国会迎来突飞猛进的发展。
当初,哪怕是一个蠢货都能够看出赫尔吉的才能。
但与此同时,这样的统治者也不会被众神所喜爱。
当真正成为女武神统领后,斯露德才明白了许多事情。
“有的时候,对一名国王、英雄而言,性格上的缺陷反而能更好的保护他。”
“自污罢了,这只是无奈之下的妥协,我不相信只有这个时代是这样,从人类王国纷争不断开始,我相信一定出现过不少智勇双全的勇士,只是他们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得不展现出自身的缺点来自保。”
说到这里,霍德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只是,不管以前究竟如何,这终究都过去了。”
霍德缓步向前,斯露德注视着他、看着他从自己的身边走过。
没有任何的身体接触,他只是展示着什么一样伸手示意。
“聆听吧,这是来自底层的声音,这是由你们眼中的蝼蚁所发出的咆哮。”
而在那游行队伍之中,骑乘在战马之上的齐格飞则高声呼喊着:“我从不喜欢战争!所谓的战争,从来都没有带来美好,所谓的荣誉之战,不过是用荣耀粉饰的暴行!”
尾声之二 狂热、民心
婚礼游行之上,齐格飞的咆哮惊天动地。
而注视着他的背影,希路达的面容上下意识浮现出一抹忧虑,但接着又浮现出一抹难言的复杂笑容。
她怎么看不出来?
自己的爱人、自己的丈夫其实是在宣泄自己的情绪。
曾经在几年前,在当初以一族末裔与尼德兰正统继承者的身份审判莱格尼的时候,齐格飞曾经说过类似的话。
当初,天真如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得到民众的支持,他的那种一心为民的心愿能得到美好的回应。
结果,他失败了。
在那些近似麻木的民众面前,他的热诚与心愿直接被泼了一盆冷水。
民众们当然不会指责他,但却也没有给出他想要的回应。
要说为什么的话,大概是因为他与其他人截然不同吧。
在所有人都鼓吹荣誉之战、崇拜悍不畏死的英雄时,他却将其贬斥、斥责它所带来的伤痛。
当中庭流行着贬低平庸生活的风向时,他将其称作‘美好’与‘幸福’。
这些与众不同自然会带来那种舒心,民众们确实能够感受到齐格飞展现出的关心与热诚。
但是,这种行为其实是违背传统的,而这份传统则是众神所订立的。
说白了,齐格飞当初就是在光明正大的挑战规则,挑战中庭世界中存在着的那份默认存在的秩序。
未来的道路究竟会如何?
接下来又该怎么样?
没有人愿意信任那展现出忤逆与疯狂的他——哪怕他表现的再和善、再热情也一样。
当然了,其实齐格飞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从来没有怨恨过那些已经麻木了的民众,他能够理解那种心态。
未来是虚无缥缈的,而在不愿意冒险、而危机也没有迫在眉睫的情况下,想要继续抱着旧规则继续喘息、不愿意进行改变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这终究是个人的选择。
但是,他终究不是圣人。
他根本没有办法直接将将民众们的沉默忘却,那种沉默就这么被他记在脑海之中,让他一直憋着一口气。
不是怨恨,就是想要为了争一口气。
“即便是现在,我依旧可以说:战争并不能带来荣誉,我所能见到的只有妻离子散的伤痛,而比起这些,我更愿意看到阖家团圆的幸福。”
扫视着周围那展露出狂热神情的民众们,齐格飞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好像在漂浮、游离。
恍惚之间,这种狂热与曾经的那种麻木、不安重叠起来,前者就此将后者碾压、粉碎、完全击溃!
“比起所谓的战争,比起那种杀戮,那种生活中的小小满足,才是美好的真谛,你们难道不这么认为吗?”
“对对对,就是这样!”
“陛下万岁!”
在齐格飞的引领之下,民众发出了狂热的声音。
而那万军之主则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终于抵达这一步了,终于做到这一点了。
他的心情无比复杂,但更多的却是一抹喜悦与感动。
“对我而言,这就是最大的荣耀!”
这一句话可以说是道尽了他一直以来的努力与心酸。
他的荣耀不仅仅只有自己说的这些,还有如今展现出那种崇拜与认可的民众。
然后,他高举自己的双臂,似是在拥抱世界。
“现在,尼德兰的子民们!告诉我你们内心深处的渴求之物!”
“和平!”
“我们需要和平、安宁的生活!”
“是的,我们需要和平,而我们也需要认识到,我们手中的剑绝不是为了擅自挑起争斗才存在的。”
‘噌’
宝剑出鞘,那华丽却又锋锐的剑锋仿佛能撕裂空气一般。
这柄剑是他的矮人养父特地为今日的婚礼准备的,虽说并不是什么拥有特殊力量的婚礼仪式用剑,但却也是难得的优秀兵刃。
而在阳光之下,那瑰丽的剑刃甚至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凭借着那种光辉,它轻而易举的便吸引住了民众的注意力。
“告诉我,子民们,我们手中的剑究竟为何而存在。”
“是为了保护自己!”
人群之中,不知道从那里传来了声音。
而这就像是一种标准答案一样,很快又激起了一轮浪潮。
“为了守护我们的家人!”
“为了我保卫我们的王国!”
“为了守护我们所生活的土地!”
“是的,就是这样!”
齐格飞大声说道。
“我们手中的兵刃绝不是为了屠戮他人而存在,而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我们心爱的家人才存在的。”
他高举着手中的剑,就此宣告。
“所谓的荣耀,绝非杀戮本身铸就,我们自身的荣誉、拼搏的动力在于那些站在我们身后的家人、朋友……我希望每一家每一户都能充斥幸福的欢声笑语,我希望这份和平、这份幸福能永远维持下去,而这便是我挥剑的理由!”
他轻轻挥动剑刃,就像是在斩杀面前那并不存在的敌人那样。
接着,他就此将那宝剑平举,以剑刃起誓:“我发誓,我会击退一切侵犯敌人;
我发誓,我所参与的每场斗争、每一次的争斗都是为了保护我的子民;
我发誓,只要我仍然活着、只要我仍然是尼德兰的万军之主,我便会用手中的利剑守护如今的这份和平与幸福!”
没有说过向谁许愿,更没有以神之名起誓,齐格飞只是用最为朴实的言语诉说着自己的心愿。
而民众一时间好像也忽略了这种小小的细节。
或者说,他们注意到了,但却并不在意。
他们只知道这位年轻的国王陛下给出了自己的许诺。
“陛下!”
“啊!伟大的万军之主!”
“我们敬爱你呀!”
“我们随时愿意为您而死!”
一股狂热的风潮席卷开来,而作为旁观者,斯露德只是紧皱着眉头。
她重新望向了正前方的那个男人,而他只是耸了耸肩。
“这就是我们的声音。”
他如此说道。
“也是生活在这九界中的底层生命的呐喊。”
那本就毫无意义的争斗、那只是让诸神获利、人间不稳的斗争本就该完全结束。
“听吧,他们是如此有力,而这声音迟早有一天会席卷整个中庭、化作一股风暴击溃阿萨神族的自尊。”
“但这真的是民众的声音吗?”
迎着霍德的注视,斯露德低声问道。
“你……你也变了。”
她看向霍德的眼神充斥着一种难言的复杂与伤感。
“这明明是源于个人崇拜的狂热……那些民众自己都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呐喊些什么,只是因为齐格飞这么说,所以他们如此认为。”
所以……
“其实你根本没有改变什么,他们依旧是那样,你只是将他们的崇拜与狂热嫁接到了齐格飞的身上。”
“转变观念,从来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但可惜的是我没有时间。”
“那你与我们又有什么区别?”
尾声之三 来自贤者的提醒
隐约之间,斯露德的声音之中带着一种失落与悲伤。
也许,自己内心深处是带有一种莫名的期待的吧。
倒不如说,从他选择疏远、抛却自己为他安排的那条道路开始,她就一直有这种复杂矛盾的想法。
虽然会因此不安、虽然会感觉到一阵痛楚
但是,自己仍然想要看到他的成果、想要看到他努力的结果。
而这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硬要说的话:
也许只是想看到另一种可能性。
她想看到面前的这个男人堂堂正正的告诉她:“你错了。”
又或者是:“我的做法与你们截然不同。”
实际上斯露德自己也知道,她的这种想法很愚蠢,难以让人理解的同时也会令人怀疑她自身的立场。
你到底是什么样的立场?
你到底想要看到什么样的结果?
其实别说其他人了,她自己有的时候都怀疑自己的想法。
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女神会有的想法,就像是完全自暴自弃那样,将所有的期望寄托在这种事情上。
最好能证明自己的谬误、最好能证明自身的愚蠢。
但是,该说现实是残酷的么?
最终,斯露德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只是看到在这人类的世界之中,有一个丝毫不逊色于神族的阶层冉冉升起。
换言之……
“即便你成功了,也不过是取代了我们的位置,你们……”
“不,我绝对不会成为你们!”
不等斯露德说完,她便听到了那坚决而反感的话语。
“别将我与你们的作为混为一谈。”
斯露德重新注视起了霍德,但却发现他缓缓背过身去,留给她的只有那熟悉的狼纹。
但即便是这样,斯露德感觉自己好像依然能察觉到他现在的心绪。
那是一种憎恶、仇恨。
并不是针对她,而是针对她所在的那一整个族群。
“至少我不会因为自己的喜好而随意干涉人间,也不会随意干涉走向,更不会随意缔造战争、制造悲痛与苦涩。”
“……是的,你不会。”
她了解他。
她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如果真的是他的话,他绝对会做到自己承诺的那些事情。
“我会确保米德加尔特的独立,我会将中庭从你们的手中解放出来。”
“那么,在那之后呢?”
斯露德低声问道。
“谁来缔造新的秩序、谁来让他们遵守规则?”
她凝视着那个背影,似是在追忆。
“你吗?”
“如果没有其他人……如果我心目中的秩序达不到我想要的结果,我会。”
霍德紧握着自己的拳头。
“我会令中庭统一、我会打造一个帝国,我会令中庭的所有人意识到自己的族群,我会消灭战争与饥荒、我会将压迫与混乱连根拔起,我会摧毁一切蛀虫、破坏所有创造着不公的阶级,我会制定一个公平的规则,让所有人都能够凭借自己的智慧、头脑与能力创造价值、并获得对等的生活。”
“你在试图打造‘中庭一族’……”
女武神的统领、风暴女神就此深深吸了口气。
“而你会成为中庭之王。”
恍惚之间,斯露德觉得自己好像能够看到那个‘结果’。
中庭世界。
九界的正中心。
这片土地终将会脱离阿萨神族的掌控,就如同矮人与精灵的世界那样迎来一位永恒的统治者。
而这是一件好事吗?
说实话,斯露德心底的天秤已经开始逐渐失衡。
有些问题的答案,对她而言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还能和解吗?”
注视着那狼纹黑袍的背影,斯露德低声问道。
“如果……如果我们阿萨神族承认中庭的独立性、承认你的合法统治,那么……”
“不说你,他会同意吗?”
“……”
斯露德没有回话,她就这么保持沉默。
说到底,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明明早就做出过决定,明明已经知道双方的矛盾无论如何都没有办调解,但她仍然忍不住出声。
“我只是说‘如果’……”
“现实不存在‘如果’,好多人死了,这一切全都源于你们那充满高傲与私欲的干涉,而这一切都源自那个糟老头的权利欲。”
众神之王奥丁。
虽然血缘关系上来讲是她的爷爷,但斯露德却并没有那种一般的家庭亲近感。
“我相信你能感受到这一点,斯露德。”
是的,她能感受得到。
在与女武神统领的身份与他接触时,斯露德能感受到那种庞大的控制力。
明明是孙女,但他却在不断试探着她的行踪与目的,没有丝毫的信任可言。
只是,她却没有办法在这方面给予什么正面回应。
“最后一个问题……”
她回避了这一点,将对话推入了终末。
“什么?”
“赫尔莫德是被你囚禁了么?”
“不,他死了。”
没有任何的犹豫与思考,霍德给出了这样的回应。
“但他的身体仍然与灵魂保持……”
“但是,他不会再回来了,他的意识、精神已经消磨殆尽。”
“这样……”
没有再过多的询问什么,斯露德的目光只是摆在了他的战靴上。
那是一双看似平平无奇、但实则却无比精美的飞翼战靴。
那羽翼的雕饰好似象征着什么。
“我明白了。”
她看上去好像要就此离去,但就在那之前。
“替我向你的父亲传达一件事。”
“嗯?”
一时间,斯露德有些错愕。
“怎么了吗?”
然后,霍德就此回过头去,他重新注视起了女神那美丽的容颜。
逐渐的,现实与记忆交叠,让他有些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不知所措。
那本该封存的记忆突然跳出来开始不断攻击着他。
这让他本该平稳的心绪逐渐变得不稳定起来,只是,他仍然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镇压了下去。
虽然他之前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但现在告诉他们,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私心?
战略?
谁知道呢,随便吧。
“我从约顿海姆那里得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消息。”
“什么消息?”
隐隐约约的,斯露德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与她有关?
还是与她的家人有关?
“你母亲曾经的孩子,他好像已经被杀死了。”
…………
喧闹的王城之中,民众欢呼着。
没有人知道那发生在阴影之中的对话,大部分人都只是注视着阶梯之上的景象。
英俊的国王、美丽的王后。
他们就此交换了守护彼此的誓言、交换了宝剑与戒指。
而当齐格飞亲吻着王后的额头时,氛围也被推上了巅峰。
“陛下万岁!王后殿下万岁!”
迎着欢呼声,希路达就此将手中那代表幸福的花束抛向了民众,而这引起了一轮争抢。
“婚礼……真好。”
看着那对恩爱的夫妻,海拉羡慕的说道。
当然了,如果排除掉她此刻正不断往自己嘴里扔点心的动作,这应该是相当美好的一幕吧。
见到这一幕,霍德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管怎么样,那两个孩子一定会幸福的。”
他开口说道。
至于海拉自己,她看上去好像仍然在深思。
然后,她突然幸福的转过头来。
“霍德,我有个好点子。”
“啊?”
“你和黛德丽会结婚的吧?”
“嗯……?”
不知道为什么海拉会将话题扯到这里,霍德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
“你怎么了?”
只是,自顾自兴奋着的姑娘似乎根本没听到那番询问,她只是发表着自己那惊世骇俗的话语:“你们结婚带我一个吧,看起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
……
NEXT 最后的拼图
总之,后边也不需要其他的什么布置了。
霍德以长辈的身份适时露面、随意说了两句、给予了一番祝福后,尼德兰的婚礼也就此接近了尾声。
剩下的庆典,其实是属于民众们的,而在庆祝完毕后,天怒王城的居民还有慕名而来的各路观礼者心满意足的离去。
而对绝大多数人而言,婚礼的事项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们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每日的工作虽然并不是特别多,但这些总不能堆积起来。
但是,当事人却不是这样的。
对齐格飞和希路达而言,天怒王城的婚礼其实只是一个开始罢了,他们还要抽空在冰岛举办婚礼。
当然了,关于庆典什么的也不需要他们来操心,因为在冰岛中,他们还有一个长辈:格里泼尔。
作为希路达的父亲、作为齐格飞的舅舅,他当然不可能将这些繁琐的工作丢给自己的孩子。
只不过……
“总觉得怪怪的。”
身着崭新的服饰,齐格飞无奈的叹了口气。
举办数次婚礼什么的,虽然这件事是早就定下来的,他自己也同意了。
但是,当这冰岛的第二次婚礼到来后,他的心情只能用古怪来形容。
而想到接下来还有一次尼伯龙王国内部的婚礼,他感觉自己头都大了。
“总感觉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都在这忙婚礼的事情了。”
倒不是说在浪费时间什么的,但就是感觉古怪。
只不过很快,那种细小微妙的心情就这么消散了。
因为房门很快便被打开了。
“亲王殿下,亲王殿下,请您做好准备,女王陛下的加冕仪式已经结束了。”
“这样啊,希路达也成为女王了啊。”
听到这则消息后,齐格飞也就感叹了一声。
而不等他再发表什么感想,门口便传来了侍女们的惊呼。
“女王陛下……”
“好了,去忙你的事情吧。”
重新凝视向门口,齐格飞所看到的是他的合法妻子。
虽说同样是婚礼,但她的打扮却已经完全不同。
在尼德兰,她是王后,所以要竭力突出自身的美丽,而衣着也以华美但并不方便行动的长裙为主。
但在这里、在这冰岛的烟港之中,她却是女王。
而刚刚经历过加冕仪式的她却身着一身铠甲,而这副打扮突出的则是她的英姿飒爽。
披着斗篷的时候,她是女王,而一旦甩开那斗篷,她随时能化身为一名英勇的战士。
一改曾经在尼德兰表现出的那种小鸟依人的模样,希路达只是双臂环胸、倚靠在房门上。
窗外的阳光就这么播撒进房间内,她头顶那象征着冰岛王权的冠冕也闪烁着奇异的色彩。
“你准备好了吗?”
注视着无奈的齐格飞,女王陛下一脸坏笑。
希路达缓缓伸手:“这一次就由我来带你出去吧,记得跟紧我,我的亲王啊。”
然后,齐格飞的表情变得更怪了。
看着他这副模样,希路达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啦好啦,和你开玩笑的,我们一起出去吧。”
虽然希路达的话语之中确实有调侃的成分,但其中大部分内容却是真实的。
在尼德兰中,希路达是王后,而齐格飞才是国王,所以她才时刻跟在自己丈夫的身后,摆出了一副万事以他为主的态度。
但在冰岛,这种顺序显然要倒过来。
作为冰岛的亲王,他只是平静的跟在自己妻子的身边,二人手牵手共同前进。
二人共乘一辆马车、开始了简简单单的游行。
而比起当初在天怒王城中的那番喧闹,冰岛的婚礼并没有那么慷慨激昂。
这里的氛围更加的平静、祥和。
这座北方岛屿展现着仿佛远离尘世的宁静——那种特有的、属于这片尽头之地的安宁。
大部分演讲什么的,早在上午的加冕礼上便进行过了,也因此,婚礼的过程尤为简单。
很快,二人便绕了城市一圈、重新回到了那王宫之前。
“你们看,我将那万军之主带回家了。”
交换了剑刃与戒指后,希路达以诙谐幽默的口吻向民众诉说着这个事实。
而这也引起了一阵善意的笑声。
“要幸福啊,陛下。”
“女王陛下,冰岛一定会在您的带领下变得越来越好的!”
没有天怒之城中展现出来的那种极端的个人崇拜与狂热,冰岛的民众们只是送上了看似简单但却真挚的祝福。
而与此同时,在某个角落之中,也有那么一种若有若无的叹息徘徊着。
“一定要幸福啊,孩子……虽然我没有资格那么说。”
就这么远远注视着希路达他们与民众互动,希奥蒂斯只是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她终于看到自己孩子的结婚了,但可惜的是,她没有资格出场去说些什么,更没有资格亲自对他们送上祝福。
她不想在人前露面,所以只是待在这里。
不过……
“我在这里倒是没什么,但是……哥,你不去登场说两句真的好么?”
说完这些,她不由看向了自己面前的兄长。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之前登基仪式、转交权力的时候我已经够累的了。”
格里泼尔不由伸了个懒腰。
“既然那孩子本身已经成为了女王,那就应该多给她一些自由的空间,不过说实话我觉得哪怕不露面也无所谓,该给的祝福,我之前其实已经给了。”
之前在加冕仪式上,他作为父亲已经给了不少寄语与期待。
“而这段时光属于她和齐格飞那孩子,让他们好好享受一下吧。”
没有人注意到,两名冰岛王族就这样坐在隐蔽的角落之中,面对面喝着茶水。
一时间,蔓延开来的是一种安宁而祥和的氛围,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遗憾,希奥蒂斯与格里泼尔这对兄妹的眼里流露着莫名的悲伤。
而后,这种沉默也被完全打破。
一名同样上了年纪的战士急匆匆跑了过来。
是曾经的冰山要塞指挥官、格里泼尔自己的随从——杰迪尔。
“怎么了吗?”
格里泼尔问道。
“贤者阁下带着他来了,陛下。”
然后,老国王那喝茶的手为之一顿。
“我知道了。”
格里泼尔低声说道。
…………
第二十二卷 傲慢破灭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