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赫华勒只觉得自己的头脑陷入了无比混乱的状态之中。
她的心情就像是坐过山车那样,如果说霍德与齐格飞的到来会令她感觉到安心甚至愉快的话,那么南娜的存在简直就是对她的当头棒喝。
就像是一头栽进充斥着冰水的冰窟中那样,不仅全身被冰冷完全浸透,而且还没有办法挣脱。
那种苦涩就像是完全湿透了衣物那样缠绕在身上,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挣脱。
“你们带着南娜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
在那一刻,霍德突然感觉赫华勒的气势有些变了。
如果说她依旧锋利如刀、如果她是想要宣泄那种基于父母之仇诞生的憎恶与偏见,霍德觉得自己是可以理解的。
不管怎么说,她从支援吉特兰德开始便一直承受着那种厚重的压力。
因为曾经爆发过的那场混乱战争,北方半岛的那三个王国之间的关系只能用混乱来形容。
吉特兰德的耶阿特王族对她而言其实是仇人,如果不是奥特瓦尔麾下的大勇士希亚玛尔的深入追杀,安根提尔不会死。
而挪威如今的所谓以格瓦鲁斯为代表的王族更是重量级。
她对南娜展现出憎恶、甚至先发制人的示威什么的,这些都在霍德的预料之内。
他也没想阻止她宣泄什么情绪。
但是,现在令他措手不及的却是赫华勒展现出的另一种情绪。
那是一种脆弱,一种在霍德看来不该出现在这一刻的不安。
她的眼神、那狰狞的疤痕之下的眼睛就像是受了伤了幼兽那样,只能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你是觉得南娜很可怜么?”
她低声说道。
“你们都觉得她很可怜,不是么?”
“……”
对于这一点,霍德选择了沉默。
他没有办法直接去否定什么,这确实是事实。
如果不是心底存在着一份最基本的同情,那么他也不会同意南娜发起的那番请求。
只是这一点好像刺激到了赫华勒。
“她很可怜,所以你们要帮她,你们带她来见我,就这么把压力施加给我。”
她轻轻伸手捶着自己的心口。
“你们不觉得这种做法太过分了么?”
“……”
“凭什么我就得在这方面让步?凭什么我就得因为那个女孩的原因退让?凭什么她能让你来劝说我?”
等等,这其中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明明我们仔细算起来也有好几年没有见面了……”
这里边是不是混入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听着赫华勒的那番抱怨,霍德欲言又止。
但最后,他只是摇着头。
“我想你大概是误会了什么,无论是我还是齐格飞,我们都没有强迫你做出某种选择的想法。”
而从霍德那里得到了这番答复后,赫华勒先是一愣。
逐渐的,她面容上的那种怒火逐渐消散。
她大概想笑,但内心的那种阴郁却又没有完全散去。
百感交集之下,赫华勒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脸:“那你们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她如此问道。
“因为南娜想要见到你,就是这么简单,这是她作为格瓦鲁斯的女儿所做出的选择。”
说到这里,霍德不由看向了那栋大概两层高的屋子。
大门敞开着,而霍德就这么注视着那大门内部的设施。
“而我和齐格飞所做的就是尊重这份选择,将她带到你面前罢了。”
贤者就此表达着自己那倾向于中立的态度,但这种事情显然不是说两句就能洗脱干系的。
“你们以为说出这种话来,就能改变这个事实么?”
赫华勒紧咬牙关。
“我怎么可能不考虑你们的想法?如果因为这个原因让南娜那女人和希路达之间产生什么嫌隙,你以为我会过意的去?”
“那这么说来,你在这方面一早便有所定论了,不是么?”
“……”
眼见面前那男人直接抓住了自己话语中的重点,赫华勒下意识便张开了嘴。
承认吗?
她知道霍德说的这些都是对的,她其实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
但是,就这么承认,她总觉得有些不太甘心。
更何况……
“我可没有打算就这么放过那些人。”
最后,赫华勒如此说道。
而后,她仔细打量起了霍德的神情,似乎是想要从他的面容上看出点什么来。
但是,事实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
“嗯。”
霍德就这么点了点头。
而这番平静接受的态度反倒是让赫华勒有些无法接受了。
“你嗯什么啊?”
“嗯?”
一时间,赫华勒只觉得自己的心情糟糕透了。
“所以说你嗯什么?”
“嗯……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情很正常,格瓦鲁斯的那些子女、家人不能说与这种事情完全无关,他们享受着格瓦鲁斯的篡权带来的各种益处,那么不可能拍拍屁股就将自己从这种事情中摘出去。”
说到这里,霍德环抱起自己的双臂。
“事实上,从这方面来考虑,你直接杀死他们也是很正常的,没有人能够指责你那正当的复仇行径。”
只是,这番话却没有令赫华勒认同。
倒不是因为她有多善良,只是现在发生的事情与他所说的完全不符。
“如果你真的那么认为,那么你就不该站在这里。”
“也许吧……”
对于赫华勒所说的那些,霍德并没有多否定些什么。
“只是,你本身也下不了手,不是么?”
“……”
是了,这才是赫华勒真正的软肋。
她会愤怒、会憎恶,她做梦都想要将当初篡权的格瓦鲁斯碎尸万段。
但是,当这个目标达成后,她却又陷入了一种茫然无措的境地之中。
现在应该怎么办?
应该做些什么?
反攻挪威当然是必须做的,但当自己如同母亲一直都期待的那样带领战士们回归那片土地后又该做些什么?
自己该怎么对待格瓦鲁斯的家人?
对于这些,赫华勒感受到的只有茫然与复杂。
“霍德……”
她低声唤着。
“怎么了?我在?”
在听到他的回应后,赫华勒深深吸了口气。
“你知道当时我在丹麦的经历么?”
她问道。
“知道那么一点点……”
“格瓦鲁斯是我亲手杀死,我用父亲的魔剑斩杀了他,”
赫华勒就这么举起了她手边的那把妖异魔剑。
“我仍然记得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场战斗……”
当然了,这绝对不是因为战斗激烈。
如果格瓦鲁斯有与赫华勒较量的水平,他也不至于只敢选自己眼里的软柿子去捏。
所以……
“那肯定是一场很简单的战斗。”
“嗯,很简单,简单到那可以被称作是我经历过的最简单的一场的战斗,我就仅仅用了一剑。”
赫华勒轻轻挥起了那把无比妖异的魔剑。
“仅仅只有一剑而已。”
赫华勒缓缓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记忆就此从她的头脑中浮现,她仍然记得在那个时候,自己所展现出的那种疯狂。
“来!展现出你的力量,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样的资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