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的寒暄,也没有其他婉转的前奏。
在老朋友哈尔夫的面前,博德沃尔就这么直接大大咧咧进入了主题。
而他展露出的那种耿直即便是哈尔夫都不由为之一愣。
都多少年了,他还是没有完全习惯博德沃尔那种直率过头的态度。
怎么说呢?
虽然哈尔夫自己也不是那种喜欢玩阴谋诡计的家伙。
如果他喜欢、也在乎那个位置的话,就不会主动离开那个糟心的宫廷了。
但是,比起他来讲,民间出身的博德沃尔要更加‘直爽’。
甚至,这种直爽完全算得上是粗鲁。
不过,博德沃尔又与其他的那些莽汉完全不同。
其他的那些人、包括维特萨格一类的人是真正意义上的粗线条,他们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博德沃尔不一样。
在哈尔夫的记忆里,他是最初跟随他的人,看上去虽然粗鲁,但心思却十分细腻。
想到这里,他不由苦笑出来。
“唉,你知道了多少?”他问道
“还行吧,我大概能猜到你在为什么而苦恼。”
说到这里,博德沃尔就此停顿了片刻。
“事实上,自从一周之前一起去斯特拉斯镇逛了逛后,你就一直愁眉苦脸的,而且我在那里也见到了陌生人。”
“你还能辨认出陌生人?”
“感觉,就是那种感觉……我们毕竟在这里住了有一年多了不是么?周围的常驻民什么的,我们都很熟悉了。”
仅仅是某种感觉而已,甚至都没有任何证据可言。
但是,在博德沃尔的面前,哈尔夫却完全说不出什么否定的话语。
也许,他自己根本没有必要独自承受自己这种压力。
意识到这一点后,哈尔夫心底突然放松了下来。
“所以,你是看到他和我见面了?”
“嗯,不过我当时多在意什么,但你的反应却让我很担心。”
反应?
在博德沃尔提起这点的时候,哈尔夫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我……有那么明显?”
“嗯,在我看来挺明显的,从斯特拉斯那里回来后你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行吧。”
没有再和博德沃尔继续争辩这方面的事情,哈尔夫最后只是不由摇了摇头。
紧接着,在犹豫了片刻后,他开口了:“他是丹麦的人,特地从战齿王城来的。”
“啊……果然。”
也没有表露出什么特别意外的神情,博德沃尔只是缓缓点头。
虽然他下意识的皱眉了,但事实上也就那样而已。
没什么好紧张的。
“我就在想,你现在也算得上位高权重,你家里人怎么都该开始接触你了,毕竟现在丹麦也不怎么好过。”
“哈……事实上他们之前就在接触了,不过那些消息我大多都无视了而已。”
说到这里,哈尔夫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浓茶。
但在尝了那么一口后,他却没了之前的那种心思。
也许是因为博德沃尔的到来让他心底的那些坏心情减轻了不少。
他想要稍稍放松一下。
在这种情况下,浓茶很明显不太合适了。
那种愈发苦涩的味道让他还是决定将整壶茶放在一边。
紧接着,他从自己的柜子里取出了一瓶蜜酒。
“陪我喝点吧。”
“军营里带酒……”
“现在又不是戒备的状态,这种东西睁只眼闭只眼了。”
“行。”
虽然作为副官,博德沃尔对军团的纪律还是无比重视的。
但他本人毕竟也是个糙汉子,也很爱喝酒,所以在这方面也就半推半就了。
“所以说,你家里人早在以前就开始接触你了么?”
“嗯,就在哥特王国的斯图达斯疯狂进攻的时候,我的……父王。”
此刻,哈尔夫的言词之间有一个无比明显的长调与停顿。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对‘父亲’的那个称谓接受度并不高,更何况他离开宫廷太久了,这种称谓几乎不会在他嘴里出现。
而他之所以能下意识反应出这个称呼,这都得归功于他曾经接受过的王族教育。
“算了,我都不知道我的父王还记不记得我这个在他眼里‘不成器’的孩子。”
说到这里,哈尔夫不由摇晃起了自己手中的酒杯。
在烛灯的照耀下,蜜酒发散出了一股金色的幻惑感,令人无比迷醉。
“不过不管怎么样,丹麦那里的人终究是找过我了,他们希望我能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至少让哥特减缓一点进攻压力。”
“这就是在扯淡。”
“是啊,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但能想到我,这也意味着他们算是走投无路了。”
“那些人也没有考虑过你的立场。”
“是啊。”
对于这一点,哈尔夫还是认同的。
说白了,如果老国王埃尔夫仍然在乎着自己那作为私生子存在的‘长子’,哪怕在意那么一点点,以他那国王的身份也不至于做出这种昏庸的事情。
他只是一个军团长,手中握着的也不过是一个兵团而已。
即便齐格飞给予了他充分的信任,但这种信任却是万万不能挥霍的。
“我很喜欢尼德兰,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所以我就当屁放了,而之前,那些人又找了我一次。”
哈尔夫没有继续说下去,在将酒杯中的蜜酒一饮而尽后,他只是注视着自己的好友。
“博德沃尔,你明白了吧?”
“明白,我甚至能猜到那些人对你讲了什么,无非就是军权方面的事情。”
尼德兰的军权毕竟被牢牢把控在齐格飞的手中。
身为国王的齐格飞就是尼德兰的所有军团的最高领导者。
而现在,关于齐格飞陛下被毒杀、生死不明的消息迅速扩散开来,这自然会引起某些人的注意。
毕竟他本人可没有子嗣。
一旦齐格飞死了,这就意味着好不容易走向巅峰的尼德兰王国会就此衰落。
甚至直接分裂。
而一旦分裂了,所有手握军权的军团长都可以算是王族的候补。
这是中庭世界的默认规则。
但仔细想想,丹麦王国的那些人会眼睁睁看着并不受重视的私生子取得如此高的成就么?
不可能……
至少在博德沃尔的印象里,埃尔夫其实挺好面子的,他不喜欢被人指责眼光。
所以,丹麦那边的人所传来的讯息恐怕也只有一个了:出兵支援、回归丹麦。
毕竟从侏罗山脉附近的堡垒出兵攻打哥特的贝安城似乎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甚至,这还能起到牵制的作用。
但这很明显忽略了一点……
如果以前的话倒是没什么所谓,但现在,曾经的莱茵渡口边上已经建起了规模不小的莱茵废城。
如果他们一路向上,那注定会碰上那些人。
“说实话,我只希望陛下能渡过这次的难关,他不该倒在所谓的毒药之下……”
就在博德沃尔下意识思考着各种可能性时,他便听到了哈尔夫的那番肺腑之语。
“但是,纯粹的‘希望’是没用的,如果陛下真的发生了点什么,我们也许真的得为自己找一条后路了也说不定。”
在听到博德沃尔的话后,哈尔夫欲言又止。
此刻,他仅仅是注视着自己的朋友。
但还没有等他说些什么,博德沃尔便轻轻一笑。
“你难道不是在担忧这些么?”
“毕竟……我们已经不是什么小的团队了。”
在犹豫了片刻后,哈尔夫开口说道。
“曾经,我可以意气风发的带领兄弟们来到尼德兰,但那不过是数十人、接近一百多人的小队伍而已,我们可以想去哪就去哪,但现在不一样。”
然后,哈尔夫不由捂住了自己的脸。
“说实话,博德沃尔,我从来不觉得我是一个什么好的领导者,我毕竟已经失败了很多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