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九界传统的角度来看，霜巨人的这一连串的问题其实有些诛心。

因为不管描述的前景再美好，如今的米德加尔特终究没有完全统一。

霍德并没有提过这些，但乌特加德却能猜到。

面前这个男人教导的子侄辈的人物也才刚刚复兴自己的王国。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稳定与快速统一是一个选择题，只能选择其中一条路。

乌特加德虽说自己不是人类，但作为巨人的他对人类却有着一定的了解。

能力有限……

这就是目前面临着的、最难以解决的麻烦。

或者说根本解决不了，因为上限就在那里。

短短几年的事情，这个叫霍德的男人培养出的国王或许能处理好自己王国内部的事情，但想要保持稳定的同时迅速统一整个米德加尔特就是扯淡了。

当然了，真正让他做出这种判断的，实际上还是面前这个家伙的行动。

霍德。

他现在正与海拉、还有另一个应该是伙伴的女人跨越了铁森林、从中庭来到了这巨人国度。

如果米德加尔特一旦完成统一，他不可能还有这种‘闲情雅致’。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面前的这个男人想必是一步都不能离开中庭的。

而且，说不定中庭也会变得混乱起来。

毕竟以这个男人的想法，统一后会迅速掀起风暴。

想要缓慢抹除诸神那早已根深蒂固的信仰几乎是做不到的。

这倒不是说没有这种能力。

事实上，如果双方都不出面、完全隐藏在幕后的话，这就会演变成愚蠢的拉锯战。

因为对人类而言，高高在上的诸神本就算得上是遥远。

他们只需要彰显一下神迹、证明自己的存在感就好。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讲，人类又总会‘习惯’。

这种拉锯战对诸神信仰其实也是一种缓慢的‘自杀’，因为迟早有一天，人类会完全习惯‘独立’的生活。

而一旦他们发现没有诸神，自己也能过的很好，那么势必会进一步质疑阿萨众神的存在。

听起来好像很美好？

但这些却是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人类不改初心。

换言之，一代又一代的人类帝王必须秉持着最初的那份意愿。

而另一方面，诸神也不选择正面出手，这种状况才有那么万分之一的概率发生。

但是，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你应该明白吧。”

直视着那个男人，乌特加德冷声说道。

“依照你的想法，诸神与人类之间必然会完全爆发争斗，而那些家伙也必然会撕破脸皮，而且你也需要他们完全撕破脸皮，不是么？”

对于这一点，霍德并没有反驳什么。

因为这是事实。

他的确需要诸神彻底撕破脸皮，因为这样才能让人类看清楚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究竟是什么东西。

而更重要的是……

“人类的寿命本身就短暂，对诸神而言，即便销声匿迹一段时间也无所谓，因为那时候人类甚至已经换了好几代，而即便是你，也不一定能撑下去。”

“……”

没有了那种仿佛刻在骨子里的吊儿郎当，霜巨人的话语之中流露出的那种个肃穆仿佛要将空气完全凝结。

不仅仅是因为乌特加德那冰冷的语气，更是那冰冷残酷的现实。

面对人类，诸神其实占据着庞大的优势。

有雷霆之神托尔在，约顿海姆被打没了心气的巨人不敢妄动。

米德加尔特甚至能被‘孤立’。

而时光岁月对人类而言绝对是庞大的打击。

因为伴随着时光的流逝，即便是最初的热血也会逐渐消散，然后便会出现各种反对的声音。

“你也是会死的，但神却不会，所以你同样需要将这些事实摆在台面上，你需要那些家伙与你爆发正面冲突。”

然后，冰冷的氛围就此扩散开来。

霍德突然抬头看了一眼窗户的位置，月光仍然照耀着。

而对整个办公室来讲，唯一的光源只有窗外的月光。

但是，办公桌却并不处在月光直射处。

因此，乌特加德的身体也全然处在阴影之中。

但正因为这样，他那高大的身形才透露出无穷的压迫力。

对一般的人类而言，一个处在阴影之中的巨物，这绝对足以激起本能的恐惧心。

“所以，你做好准备了吗？”

霜巨人缓缓开口。

然后……

‘砰’

就是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之中，乌特加德突然伸手拍着自己的桌子，就连之前被他把玩着的破冰火炬、精灵长弓也被摔在一边。

“也许你的目的是撕碎阿萨众神那虚伪的全能面纱，但你有没有想过，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一样选择反抗。”

因为反抗是需要勇气的。

这种东西说起来似乎很简单，但想要做到却相当困难。

“有人会选择反抗，同样会有人选择臣服，甚至他们会作为阿萨的先锋军，到时候就是你们中庭自身的混乱了。”

他的双手就这么撑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告诉我，那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那迫近的模样像极了准备进食的凶兽。

更别说，那还是人形生物。

“别说，你这逼近的大脸比那些野兽可怕多了。”

突然之间，霍德如此说道。

一瞬间，那本来快要凝结的紧张氛围就此放松了下来，而乌特加德的嘴角也下意识抽搐起来。

“告诉我！”

他提高了自己的声音，而这声音之中不再仅有严肃，也混杂进去了几分恼怒。

毕竟就连他自己都严肃起来了，结果这个‘人类’却还是没有当一回事。

“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你打算怎么办？你也许有着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但却无法阻止……”

此刻，乌特加德还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却看到那个男人在笑。

他的嘴角的确是上扬，甚至露出了自己的牙齿。

然后，他就此捂住了自己的嘴。

“噗嗤……”

“怎么了？”

乌特加德就这么眯起了自己的眼睛。

“没怎么，只是莫名觉得有些……”

有些什么呢？

“好笑。

说到这里的时候，乌特加德却没有看见任何笑意。

虽然他之前明确看到了这个‘人类’的笑容，但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面容上却没有任何的笑意。

“为什么发笑？”

“因为我看到一个‘强大的巨人’，对弱小、孱弱、无能、几乎什么都做不到的人类的生存方式高谈阔论！”

他抬起头来、直视着那巨人，接着又张开了自己的双臂。

手臂笔直伸展。

他轻轻后退了两步，却又左右挪动着。

“明明自己什么都不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