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概括霍德现在的那份心情。
无论说的再多，无论用多少词汇去解释所谓感情的复杂，甚至可以将其说的再浪漫一些都无所谓。
但是，现在的霍德就是想不起来。
“该怎么说呢，其实我也不是完全失忆吧。”
霍德无奈的笑了起来。
“事实上对我来讲，说不定完全失忆还能过的稍稍舒服一些就是了，但我不能那么做啊，所以现在的结果就是这样。”
手指轻轻用力，霍德戳着自己的左胸，这就好像是要感受心跳一样。
但很快，他又伸手将衣服完全抓紧。
而这一瞬间的用力甚至让他感觉到衣领那边收紧。
这就像是完全被勒住了脖子一样。
但是，这种仿佛被勒紧的触感却丝毫没有减缓心底发散的烦躁。
“记忆方面完全就是半吊子，我其实现在依然记得大部分事情，我也分得清楚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但奇怪的是，我有时候会产生‘那些记忆不属于我’的这种想法。”
因为现在的霍德已经丧失了那种‘第一印象’。
“由头至尾，我一直都是‘知道’过去的事情，而不是‘经历’那些事情，这两者之间……”
“算得上天差地别吧。”
泽布尔轻声说道。
“对现在的你来讲，过去的那些事情更像是一本书，而现在的你只是阅读上边的文字，无论探寻什么，无论你心底是否对此有所共鸣，但你总是会觉得内心空落落的。”
虽然对巨人公主的这种一针见血的说法仍然有些不适应。
但现在的霍德已经没有什么排斥的想法了。
不过，这并不是说他对此不在意。
只是有些乏了，他甚至懒得理会这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鸡皮疙瘩都懒得起。
“大概就是你说的这样吧，我现在的状况就是这么离谱，即便是想要高声喊出复仇的口号，都没有那么理直气壮。”
说到这里，霍德突然就笑了起来。
“明明对我来讲，复仇其实就是最为正当的口号才对，我本来就只是想为他们复仇。”
无论是曾经的伏尔松格一族，还是为了保护自己妹妹甘愿承受庞大风险，最终赴死的斯泰克德。
霍德完全可以简简单单的将这些悲剧全部归咎于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而以击垮神明为目标继续努力。
“我本来可以想的很简单，也不用考虑那么多事情，但是……我做不到。”
他的身份和地位，他的立场决定……甚至是以近似强迫的态度逼迫他不断思考。
他必须反复思索才能得出一个比较合适的解法。
而这也意味着他的头脑根本停不下来。
“我一直都觉得学会质疑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质疑他人能让自己不会盲从，质疑自己则能时刻反省，但我偶尔却会质疑起自己的动机与目的。”
其实就是那一句话的事情。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逐渐的，泽布尔收敛起了原来的那种轻松自如的神情。
此刻，她看向那人类贤者的神情也有些复杂。
“所以我之前也说了，你的意志力即便放眼九界也绝无仅有，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你现在的事情。”
“意志力……噗嗤。”
霍德当然知道泽布尔并没有任何嘲弄的意思，但现在他就是想笑。
“难道我的意志力不脆弱么？”
“脆弱么？”
“我看起来难道不像是在遵循着自己曾经的轨迹在走么？”
他注视着泽布尔。
“难道，我一步步走到现在的理由，不就是因为那个么？”
他下意识抿着嘴。
牙齿轻扣下唇，甚至咬出血来。
“我其实无路可走，不是么？我打从一开始就只能继续走下去，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力！”
最终，霍德突然就这么拉高了自己的声音。
这声音就这么在巨人公主的闺房内回荡着。
“我其实打从一开始没有选择的余地，所以只能顺着曾经铺下的路，一步步走到现在。”
注视着人类那垂头丧气的模样，泽布尔那银色的眼睛里似乎闪动着什么。
她朱唇轻启：“那么，你真的是这样么？”
简简单单的询问，没有什么其他过多的宽慰。
或者说，泽布尔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安慰什么。
巨人公主只是这么问着。
“如果现在，神明出现在你的面前，要与你和解，你会怎么选择？”
“……”
一瞬间，那浑浊的眼睛有了动静。
那混沌的黑暗背后是一团燃烧着的火焰。
那是怒火。
“开什么玩笑。”
霍德低声说道。
他的语气没有像是之前那样激烈，但言语之中的冲动与怒火却无比清晰。
“不就是这样么？这些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是你自己选择一步步走到现在，你选择背负起了所有的一切，哪怕已经遗忘了过去，也会一步步走到终点。”
“……”
“你也没有考虑过妥协，也向往自由、不想受到任何人的摆布。”
说到这里，泽布尔的呼吸声变得大了起来。
霍德清晰的听到，她好像叹了口气。
“其实我都有些羡慕你了，哪怕满身疮痍都选择抗争的勇气，真的不是什么人都有的。”
“勇气……”
霍德咀嚼着这个词。
说实话，现在的他不由感觉到自己嘴唇发干。
“你觉得我很勇敢？”
然后，他摇了摇头。
“我也有恐惧的东西，即便是现在也一样，我……”
“你害怕自己根本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在意伏尔松格一族的人。”
突然间，泽布尔的声音直接在霍德头脑之中炸响。
这直接让他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霍德下意识紧握起了自己的拳头，似乎像是在挣扎什么。
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你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会逐渐淡忘他们的存在，让他们的地位变得无足轻重，你甚至怀疑……”
“如果我真的在意他们，还会毫不犹豫的修改自己那珍贵的记忆，给它贴上各种各样的虚假标签么？”
霍德低声说道。
“也许，我只是一个为了某些目的不择手段的冷酷薄情的家伙也说不定。”
听到这里，泽布尔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你的这番怀疑与纠结，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你一直珍视着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