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斯露德所摆出来的态度就是这样。

她并没有刻意的去要求、请求些什么，也没有刻意的去解释。

与之相对的，她由头至尾都秉持着神明的高傲与尊严。

而在这一刻，双方的差距完全一目了然。

无论吉特兰德的战士们之前如何愤怒、如何高傲，这都无法改变他们弱小的事实。

之前赫尔莫德与斯露德分别展现出的力量已经形象生动的证明了这一点。

他们愤怒、但却又无能为力。

而在这种情况下，作为‘敌人’的斯露德提出来的那番建议就变得相当有诱惑力。

“我们……应该怎么办？”

战士们就这么面面相觑。

本来他们是想着看看能不能让那女武神多说点话来证明那份真实性，但她却没有那么做。

因为这个原因，战士们就此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们中有许多是失却所有的复仇者，是巨熊城与边境领地的生还者。

而正如同他们之前呢喃着的那样，他们想到见到自己的家人、爱人还有朋友。

对相当一部分人来讲，这是他们当初拼命复仇、舍生忘死的源动力。

所以，有人开始动摇、甚至有所向往。

“我觉得可以相信她……”

有人这么说道。

但是，人群之中讨论的声音终究不止一个，而既然存在着愿意去相信女武神的人，也当然存在反对的人。

“怎么能够相信她？神明出尔反尔的状况还少吗？”

“但是，她说我们可以在神域见到我们的家人……”

“哼，神明还说自己从不插手战争呢，结果呢？仔细想想多少斗争背后都有他们这些家伙的影子。”

逐渐的，那数千名战士就此笼统分裂成了三个派系。

一派认为可以在这方面相信那名为斯露德的女神，而另一派则因为神明的作为对此秉持着反对意见。

而除此以外，还有人则根本没有参与进这种争论之中。

当然了，不参与争论并不意味着他们的思绪有多清晰。

事实上在这个时候，他们的脑袋已经完全混乱了。

他们既不像是那些思念成疾、甚至不惜为此重拾对神明的信任、愿意踏出第一步的尝试者。

也不像是坚决反对，依然秉持着神明不可信的想法的警惕者。

也许他们是奋战到死亡的那一刻都不曾后悔的勇敢战士，但现在，在这件事上，他们却成了放弃思考的墙头草。

他们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所以只能等待一个最终的结果。

“清醒一点，为什么你们直到现在仍然对那些神明保佑信任和期待？你们脑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而就表面上来看，似乎是仇恨、警惕的那一派占据了上风。

他们就在那边恨铁不成钢的宣泄着自己的情绪，好像是要凭借自己的一腔怒火将那些一同并肩作战的战友骂醒。

而另一边，那些想要相信女神的战士则面色苍白。

他们好似根本无力反驳什么。

“我从来都不相信神明……”

他们只是如此低声下气的说着。

“那是为什么？”

“我真的好想见我的爸爸妈妈。”

这悲伤的低语似乎蕴含着无穷的破坏力，即便是那些看似恨铁不成钢的暴躁战士也一时语塞。

这最为朴实的言语就像是一根长棍戳在胸口。

虽然并没有真正刺穿胸膛、没有那种割裂的伤痛，但却令人胸闷难忍。

说到底，这种争论是不会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结果的。

他们所有人都对神明与挪威抱有怨恨、憎恶，即便是现在也一样。

因为如果没有神明的协助、如果不是这些自诩为高高在上的家伙在拉偏架，他们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一无所有。

但是，伴随着这份仇恨，那种对亲友、父母、孩子与爱人的思念却也怎么都止不住。

无非就是有人依旧秉持着憎恨与警惕，而有人则已经被头脑中的思念冲垮。

“其实，我们也没有资格在这边指责什么，我也很想我的妹妹。”

终于，一声叹息宣告着这场争论的终结。

一时间，战士们就这么茫然无措起来。

自己没有办法继续坚持的情况下，他们不由将目光投向了身边那些地位比自己更高的人身上。

普通的战士看向队长、队长则看向大队长。

层层递进之下，战士们的目光投向了那些地位无比特殊的女人身上。

盾女。

因为玫瑰城的这场防御战的特殊性，这些围绕在他们的王子身边、同样在这场战争中奋战到最后一刻的女人是名副其实的指挥层。

她们负责传递王子殿下的命令、也负责居中调度，甚至英勇作战、献出生命。

毫不客气的说，这些女人同样是他们的主心骨。

而另一边，在注意到战士们那仿佛求救一般的眼神后，十多名盾女则相互对视了一眼。

其实，她们很清楚，这些战士们心底已经有所倾向。

队伍里爆发的那阵思念已经冲垮了大部分人的坚持。

当初留守玫瑰城的，绝大部分都是曾经属于巨熊城的复仇者，而他们奋战到了最后一刻，也没有人能指责什么。

“王子殿下其实已经预料到这种状况了。”

最终，盾女们推举出了一名代表，她就此传递了来自王子对他们这些‘死者’的指令。

“殿下预料到了？”

“是的。”

盾女平静的说道。

“殿下的命令是……不要让自己后悔，没有人会因此责怪你们。”

“殿下……”

听到这番话后，吉特兰德的战士们不由热泪盈眶。

那种激动、那种哀伤的情绪让他们的灵魂涌动出震颤的波纹。

一时间，只有盾女们依旧维持着平和。

“不过，殿下其实也有问题想要询问！”

这些女人就此拉高了自己的声音。

“斯露德，对吧？！”

没有什么尊称，这些女人甚至直呼其名。

而面对这种大不敬的状况，风暴女神却没有展露出什么愤怒的情绪。

本来背过身去的她就此转过身来。

“有什么事么？”

“殿下托我询问你们这些女武神，你们能庇护那些被屠戮的枉死者，但那些被挪威抓走改造的居民，他们又怎么办！”

“……”

听到这里，斯露德那本该明亮的眼睛晦暗了下来。

她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维持冷酷形象的准备，但内心浮现出的震颤却仍然让她的声音低落了下来。

“我对此无能为力，这并不归我管。”

言语之际，她甚至紧握起自己的拳头。

“瓦尔基里只负责接引死者、寻找英雄，战争事项，不归我管。”

这就是现实，有些事情即便是斯露德自己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