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勃艮第的老国王就这么死在了贤者的宅邸之中。
更加没有人知道,老国王吉比希根本就没有多休息。
他在抵达了尼德兰的王城后,就马不停蹄的去找了宫相哈根,而在自己的老情人墓前转了一圈后就直奔贤者的宅邸。
最后死在了那里。
而且,这件事还是在一个下午发生的,而勃艮第的使团可是中午才抵达王城的。
仔细想想,这件事其实挺可笑的。
老国王千里迢迢来到王城之中,结果连自己心心念念、想要救出来的女儿都没有见到。
这简直就像是专程来王城赴死的那样。
“说实话,我还是不能理解。”
厨房之中,在烤箱与几口锅都火力全开的时候,霍德的耳边传来了黛德丽的声音。
而听到她的话后,霍德也不由叹了口气。
这是她之前就问过的问题,而如果没有海拉突然心血来潮插了一嘴的话,霍德之前就该回答她了。
不过因为海拉那么一打岔,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但是,在黛德丽的眼里,这件事很明显没有那么简单就过去。
因为她无法理解……
不过准确来讲,她也不算是不理解,因为这其中的逻辑能很轻易的理清楚。
说到底,她应该是对这样的行为感到不适。
“你应该能明白吧?”
看了一眼燃烧着的炉灶,霍德随意的回答道。
“是因为……弱小吗?”
“理论上来说是的,虽然勃艮第王国也不是什么弱小的王国,比起当初亨定一族统治的尼德兰来讲要强一些,但他一路上恐怕都在观察尼德兰王国的建设。”
“观察么?”
“嗯,漫长的岁月赋予了他无与伦比的观察力,所以他能从那些基础建设里看到尼德兰的国库……至少那些建设给了他这样的印象。”
霍德开口说道。
“再结合尼德兰对外的谋略与各种贸易盟约,他推断尼德兰王国有着强大的后勤能力,随时随地都有着支持一场大型战争的能力。”
“所以,战争还没有完全开始,他就认输了?”
“不,他没有认输,但他觉得自己做不了其他的事情。”
此刻,霍德也没有继续去看黛德丽的表情,他只是注视着炉灶上升起的那团火焰。
“你觉得,他来到天怒之城后还能做些什么吗?”
“……”
面对着霍德的这番话,黛德丽沉默了。
事实上,这种事情是很容易理解的,而答案也是显而易见的。
吉比希为什么要拖着自己年迈的身体专门跑一趟?
还不是因为他的女儿已经被软禁了起来?
而通过常规思路,吉比希到天怒之城中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替换人质’。
以他那年迈的身躯停留在尼德兰王国之中当人质,进而交换出克里姆希尔德。
毕竟,他已经看出来了,克里姆希尔德从来都不重要。
只有蠢货才会在这个时候去纠结毒杀事件的真相,而吉比希很明显是聪明人,所以在之前的谈话之中,他根本就没有提到过这些事情。
“我毕竟也算得上是凶名在外啊,得罪过伏尔松格一族的人基本上没什么好下场,而且死因或多或少都和我有关……”
“如果吉比希没来找你……或者说没有今天这样的事情,你会怎么做?”
“我会让克里姆希尔德死于‘出逃’,死因是企图越狱,最终以这样的借口扣押住与她‘勾结’的吉比希。”
“……”
黛德丽并没有直接去回应霍德,她好像只是在静静聆听着。
但霍德也没在意这些,他只是继续叙述着这方面的事情:“也许,吉比希是害怕他的动作慢了,这些事情就会立即发生吧。”
“那看起来,他好像一直被你玩弄在股掌之间。”黛德丽说道。
此时此刻,公主殿下的思绪不由发散开来,因为她想到了面前这个男人之前说的话。
“你之前还说过他赢了……”
“他的确赢了,因为他看透了我之前的想法,所以‘及时止损’。”
“但是,他不会知道接下来发生什么。”
“不,他大概知道,所以他死了,因为他知道尼德兰王国的‘最优解’究竟是什么。”
“人质么……”
“对的,是人质,不管怎么样,克里姆希尔德与吉比希理论上来讲只能死一个,不能全死,也不能都活着,只有拿捏着人质,尼德兰王国才能最大限度的让勃艮第怒火中烧的同时投鼠忌器、占据战场上的优势。”
说到这里,霍德不由停顿了片刻,他稍稍后退了那么两步,走出了厨房。
从他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看到那仍然坐在椅子上、低头长眠的老国王吉比希。
“就这方面而言,你可以认为他在一定程度上很自信。”
“这也叫自信……”
“对,自信,他觉得在没有伏尔松格一族参战的情况下,尼德兰的军队与他们勃艮第之间可能也就……六对四?也许更少,但想要啃下勃艮第显然并不容易,所以必须要用那么一点‘盘外招’。”
“一方面觉得勃艮第不太可能正面打输,另一方面又来求你?”
“因为人生就是这样,即便他再骄傲、即便他对自己曾经的统治充满信心,但他不可能直接拿全家人去赌,因为他知道,哈根一直厌恶着他们,即便我不插手,尼德兰战胜勃艮第后,王族怕是要全灭了,而且是一个个被拉出去砍头,所以他才想要来找我要一个承诺。”
此刻,贤者深深吸了口气。
接着,他抬起头,注视着窗户外那明亮的月亮。
“这已经不是是否有效的事情,而是他不做这些,他绝对难以心安,不是作为国王,而是作为一个父亲,王国的利益也许很难让一个国王放下身段去恳求,去对一个敌人打人情牌,但一个父亲却能为了自己的孩子卑躬屈膝,否定自己的人生,践踏自己的尊严。”
然后,他转过头看着黛德丽。
“也许人心难测,但不可否认的是,亲子之爱有时候的确能令人抛却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就和你的父王一样,黛德丽。”
“父王……”
狄特玛尔王,他明明有着逃脱的力量,但为了守住黛德丽最后的秘密,他选择了‘自尽’,掌控着魔法与恶魔力量的他就这么倒在了他曾经想要保护的家人的剑下。
想到这里,黛德丽不由低下了自己的头。
而后,霍德轻轻抱住了她。
“我想家了,霍德。”
她轻轻抓住了他那黑色的衣袖。
“我也想。”
“家在哪?”
“我不知道,黛德丽,我不知道。”
听着徘徊在耳边的那个男人的声音,公主殿下轻轻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所谓的‘家’不就在这里么?”
然后,就在此刻,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打破了本来那沉闷忧伤的氛围。
而在这个时候做这种事的人只有一个:“海拉!!”黛德丽突然大声嚷嚷着。
也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感觉到羞耻。
总之,忧伤的氛围的确是被冲散了没错,但却多出了一个受伤的人。
“怎么了啦!我又没说错!!”
总之,贤者家今天又是鸡飞狗跳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