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拉的声音听上去很沉稳。

在诉说着这些事情时，她的语气里已经没有了霍德熟悉的那种调皮亦或是阴阳怪气。

她所读过的岁月、那漫长的等待似乎逐渐让她从一个小姑娘成长到了如今的这副模样，棱角好像也被岁月抚平。

意识到了这一点后，霍德的内心深处翻涌起了一阵不安。

虽然他以前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点吧，但当海拉将事实摆在他面前时，一种愧疚还是从心头上涌。

“到底过去了多久？”

见着海拉如今那平静的神情，霍德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又经历了些什么？”

“如果要将这些全部告诉你的话，那大概得花费很长的一段时间。”

“但是……”

“另外，我可不是那种愿意老老实实讲话的人。”

完全没有给霍德这边辩驳的机会，海拉只是漫不经心的强调着。

她也没有对视的想法，仅仅是背过身去。

“我可不想继续干活了，这种麻烦的事情，还是交给黛德丽来干吧，她比较合适干苦力。”

“……那我回去了？”

犹豫了片刻后，霍德低声问道。

“行了，在这磨磨蹭蹭什么，滚吧。”

她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你回来了，我这边的工作也差不多了……说真的，和这些人扯皮扯的我烦死了，我本来还以为这应该是一趟非常愉快的旅程呢，结果从头翻到尾……”

海拉就这么絮絮叨叨了起来，言语之中满是抱怨。

但在感受到霍德后，她不由紧皱起了自己的眉头。

“你还留在这干什么？不走？”

“不是，你还在这讲话，我怎么走？”

“我讲话你就一定要听吗？我自己发发牢骚不行？”

听着这些，霍德不由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

“其实，对你们来讲，我离开应该也没过多久吧……”

“但我憋了很久，这答案你满不满意？”

感受着海拉那堪称激荡的情绪起伏，霍德却没有给出一个正面的回应。

“谢谢你。”

也许有千言万语、也许霍德本应该有着更为精妙娴熟的话术。

但在此刻，他觉得多花哨的言词都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态与想法。

无论是她还是黛德丽，他们终究在这里等待了许久。

“行了别肉麻了，滚滚滚，别在我面前碍眼！”

“好好好，我这就走，不过我得先找个地方……不对，我现在看不到系统菜单了怎么办？”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不会想告诉我，你对这个所谓的‘游戏’的本质没有一点了解吧？”

“没有，只是突然有点想要怀旧而已。”

忍不住伸出手来，霍德轻轻抚摸着自己的战盔。

“对我来讲，这里的一切终究是一个故事的源头，也是开场。”

他下意识巡视了一圈。

但可惜的是，此时此刻映入眼帘的却只有一片混沌。

没有什么精美的游戏城市景色，更没有那个仍然存于他脑海之中、作为会议的一部分留存着的所谓‘游戏界面’。

“都看不见了，还怀什么旧。”

就在霍德感慨万分之余，海拉的那种碎碎念就这么轻而易举的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别管她是有心还是无意，这确实挑动了霍德那微妙的心情，让他的血压开始上升。

“你啊……”

想说些什么来吐槽，却又发现有些词穷。

最终，他只是伸出了自己的手。

没有任何躲闪、也没有任何意外，他轻而易举触碰到了海拉的头顶，就如同以前那样揉了揉。

那种触感，也许对霍德来讲不过是一两个月、或者大半年前的事情。

但是，对海拉来讲却有着一种跨越时空的熟悉感。

说不怀念，那肯定是假的。

甚至，她都有些失神。

但回过神来后，她却皱紧了自己的眉头，然后狠狠推了他一下。

“行了，滚蛋吧，把这具身体留给我，我这边还得帮你善后呢。”

“善后？”

啊对了，似乎确实是这样。

霍德自己原先的那具身体，说好听点叫完成任务使命，说难听点就是炸了、被瓦利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至于现在这具，还是后来的玩意。

“你的这具身体对这个游戏来讲还是黑户，所以快滚吧。”

“好好好。”

听着海拉那不耐烦的语气，霍德只是举双手投降。

“那么，我‘下线’啦。”

那具躯体失去了魂灵与意志，直接向后倒了下去。

而海拉则直接伸手扶住了那具躯体。

那邪龙的战士、贤者。

忍不住伸手轻抚着那钢铁的战盔、海拉的手指缓缓移动到了那龙头雕饰上。

“好久不见……我很想你。”

…………

另一边，霍德则静静体会着一种奇妙的感觉。

灵魂顺着那不可言说的通道回到了那具属于他的身躯中后，他莫名有那么一种不太流畅的感觉。

比起他那具完全适应的强健身体，他原来的身体虽然健康，但也只是处在及格线的水平。

“该怎么讲呢，有些瘦弱了吧。”

缓缓举起手来，霍德轻轻触碰着那触手可及的硬质触感。

他知道，这是游戏舱。

“我记得开启的按键是在……”

轻轻在扶手上摸索着，将其按下。

接着，舱门就此缓缓开启。

同样什么都见不到，但在舱门之外，他早已感受到了另一道熟悉的气息。

平稳有力、远超常人。

是那恶魔之女。

可能是因为没有真正‘见到’的缘故吧，霍德自己其实并没有多激动，反而有一种无奈的尴尬感。

而在好一会儿后，他才缓缓开口：“等了很久吗？”

犹豫了片刻后，一个愚蠢到了极点的问题从他的嘴里蹦了出来。

而那恶魔之女只是将双臂环在胸前。

“关于这一点，就要看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算的了。”

“嗯……从我再一次去往巨人国度开始算起？”

“大概两个小时吧，时间现在刚刚到吃午餐的时间。”

“那如果从你开始等我的时候开始算起呢？”

“嗯……”

黛德丽不由拉长了自己的语调。

这个问题，之前海拉并没有回答他，反而有意无意的混了没过去，没想到现在黛德丽自己也卖起了关子。

“怎么样？”

“我忘了。”

面对霍德再一次的询问，黛德丽只是平静的回答道。

“我只记得洛基的文明与文化的起源游戏，而我……”

“你怎么样？”

“我见证了这个世界的发展与变迁，我这个世界从一无所有到生物遍地。我看着这个世界的人类学会使用火焰、在没有魔法、没有神迹的帮助下从头开始学习、生活。”

“这……似乎真的很久了。”

“是的，很久，久到我忘记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