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比起丹麦王后的身份来讲,这一层身份对她而言显得更加重要。
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希奥蒂斯发现自己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曾经在年轻的时候,她没有勇气去浪迹四方,觉得自己没可能过上那种东躲西藏的日子。
所以她选择听从女武神的建议,跟着正值壮年的丹麦之王埃尔夫来到了丹麦。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她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陷入到了无比危险的状况之中。
她已经意识到了那丹麦之王的占有欲。
但是,她却不敢去要挟什么。
所谓的寄人篱下的情况下,她连生活都要看人面色,面对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逆来顺受。
不。
应该说是她自己选择了逆来顺受。
因为在那个时候明明有另外一种选择,但她觉得自己活受不了,所以放弃了。
而后,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身着甲胄与斗篷的男人闯进了宫殿之中,接着以无比粗暴的方法带走了她的孩子。
那对她而言一直是一种痛楚。
因为这不仅仅意味着本该连心的母子就此天各一方,这更证明了她的无能。
因为那个男人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根本守不住自己的孩子。
无论是面对埃尔夫暗中的谋划,还是面对那贤者的掠夺,她都不敢有任何反抗的想法。
而在二十多年之后的现在。
另一个女人站在她的面前。
这一次,她选择了‘反抗’。
她明白自己的地位与处境,想要利用自己敏感的身份威胁那个女人。
这一次,她想要保下自己的孩子。
但是,那个恶劣的白发女人直接看穿了她内心深处的弱点。
所以,她挑衅、她嘲弄。
而在这最后关头,她饱受折磨却无法踏出一步。
明明那个女人已经追了上去。
明明她明白自己的孩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那个女人的手上活下来。
一旦被抓住肯定是死路一条。
但是,她不敢动手履行自己的威胁。
她不敢自杀、更不敢在最后关头直接朝着那个女人扑上去。
她什么都不敢,所以她的孩子就这么死了。
两个孩子,无论是对哪一个来讲,作为母亲的她是绝对失格的。
而那种羞愧与悲伤最终冲垮了她的理智。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思考,她也什么都不想考虑。
她只是放声大哭着。
声音完全传不到外边去,因为外边的民众仍然在欢呼。
“怎么就哭起来了呢。”
而在此刻,哈尔夫边上的人不由嘟囔了起来。
是斯图达斯。
他并不是存心去煞风景。
因为他面容上真的浮现出了不耐烦的神情。
而且因为火龙诅咒的原因,所谓控制情绪什么的也越来越困难了。
“别哭到明天了,我们可还要去到尼德兰那里呢。”他开口说道。
“行了,斯图达斯。”
而还没有等斯图达斯继续开口说些什么,最边上的小战熊博德沃尔便伸手压住了他的肩膀。
他阻止了那龙血勇士向前迈步,也阻止了他将声音继续提高。
“这只不过是一个母亲在宣泄自己的痛苦。”
但这还不是因为胆小无能。
几乎没有任何思索,他的脑海之中便浮现出了这样不近人情的话语。
毕竟,他不像是哈尔夫这样心绪内敛。
而更重要的是,斯图达斯的人际关系就注定了他不可能去可怜希奥蒂斯。
毕竟他本人就参与了这场针对丹麦的战争,而他本人更是亲眼见到丹麦的那位国王履行的各种惨无人道的政略。
对这样的他来讲,丹麦王族基本都是这种货色了。
更别说另一个和他关系好的人叫齐格飞。
他知道齐格飞隐姓埋名云游四方,他也知道齐格飞假死之时,这个女人对此不闻不问。
所以他对希奥蒂斯基本没有什么正面看法与感官。
但是,他最终还没有将这番话讲出来。
不因为其他,因为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见到的是博德沃尔那严肃的神情。
他也许已经通过据理力争的方式偿还了哈尔夫的恩情。
但是,当时终究不是哈尔夫一人救的他。
博德沃尔的这份恩情,他虽然在想办法,但奈何这小战熊什么都不需要。
所以那件事也一直在拖着。
他的确可以不给希奥蒂斯任何面子,因为这女人在他看来不值得可怜。
但是,他却不能不给自己的救命恩人的面子。
“行吧。”
他就这么嘟囔了一句。
而听着斯图达斯的声音,哈尔夫也没有表露出什么态度。
此刻,他仅仅是静静注视着这个可怜的女人。
“母亲……”他低声念叨着。
说起来,一位母亲真的会因为这个象征着责任的词汇从而痛哭流涕吗?
对于这一点,哈尔夫并不明白。
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讲,这已经是他的知识盲区了。
他自然是有母亲的。
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什么身份。
但是,他却不知道她的生死,也不明白她的下落。
据哈尔夫自己很久之前所知道的,作为侍女的他的母亲,在生下他后便拿了一笔不菲的补偿离开了。
他不曾体会过所谓的父母之爱,所以很难理解这种感受。
硬要说的话,他不免感觉到有些难受。
因为不曾拥有,所以会有向往。
会有一个人像是这样,为自己而哭吗?
思考着。
没有任何的结论。
所以,他下意识便偏开了自己的眼神,接着又低下了头。
这种近似静默的氛围之中,他感觉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当他抬头之时,见到的是小战熊的面容。
“博德沃尔。”
他没有用言语回应,却是微微一笑。
而这抹笑容则让哈尔夫那充斥着忧虑的心情好了不少。
“还好……”
“嗯?”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如果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的话,我或许会放弃这种看似没有终点的冒险也说不定。”
至于会做什么,这一点就连哈尔夫自己都不知道。
也许是留在尼德兰的境内,随便当一个领主,随意用财物购置一点家产。
或者继续留在军团里当军团长。
但具体是什么状况,他也没多想,因为那终究不是现实。
现实是,有兄弟与战友愿意一起陪着他放弃高官厚禄,愿意离开尼德兰那片安稳的土地陪着他继续这好似永无止境的冒险。
就这样,重新调整好自己心绪的哈尔夫抬起头来。
不知不觉之中,那种徘徊在耳边的哭泣声就此小了下去。
“对不起……”
迎着三名战士的视线,希奥蒂斯低声说道。
而令他们有些感叹的是,她并没有进一步展露自己的不堪,而是稍稍直起了自己的身子。
“我想稍稍打包一些东西,所以请稍等。”
带着泪光,这位母亲低声说道。
“我想带一点我的孩子的遗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