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安娜所诞下的三个孩子,分别是长子塞亚德、次子斯图达斯,还有一位威提格从来没关心过的、也没在乎过名字的公主。
但是现在,她却只剩下了两个孩子了。
对一位母亲来讲,失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足以让她悲恸不已。
但是,她又不得不面对这些。
威提格知道,其实王后殿下本来就是要讲关于这方面的事情。
但是,作为母亲的她恐怕都没有做好准备去聆听,所以之前就这么唠家常、所以只能先挑选没那么悲哀的话题。
威提格看得出来,王后所有的话语都是真实的,没有任何虚伪。
她没有理由去贬低自己的身份,所以她口中所说的关于自己的出身应当是真实存在的。
而她同样思念着曾经作为伙伴与救命恩人的母亲。
虽说他的父亲维兰德所遭遇的伤痛与曾经的奈达德王有关,但却因为曾经希尔特布兰德与奥特瓦尔他们的帮助,维兰德才能够真正逃脱那监禁他的囚笼。
他的精灵父亲与耶阿特王族的关系虽然看上去复杂,但他很显然并不厌恶如今的奥特瓦尔王。
不然的话也不会在他想要外出游历时,想让他来找奥特瓦尔了。
很明显,这些人都是可以信任的长辈。
只是有些可惜的是,当时年轻气盛的他很干脆的回避了这个看上去非常硬的背景。
他没有选择去与王族认亲,而是带着父亲曾经打造的神剑、穿着父亲打造的银白蛇甲一路冒险。
他渴望凭借自己的力量提升自己的名望、缔造属于自己的冒险传说。
至于拜访亲戚、相认什么的,这件事就这么一拖再拖。
即便是他因为重伤还有其他各种原因回到了狼谷,而再一次出来时,他也选择直奔哥特、在那里以‘无名的白衣勇士’的身份偿还着曾经犯下的罪孽。
到头来,他第一个真正见到的亲戚反而是同事关系的斯图达斯,但因为性格原因简直水火不容。
接着则是塞亚德,但遗憾的是他并没有能早点认识他,导致他们只共事了半个月。
而当他终于见到了安娜与奥特瓦尔这两位值得信赖的长辈时,却再也没有了寒暄的心思。
吉特兰德被入侵、大王子塞亚德死守边境、奉献自身一切直到最后失踪。
这份悲恸注定会化作阴云、徘徊在他的家人们的心头。
那种悲怆就这么盘旋着,让威提格感受到了一股难言的煎熬。
他只是注视着王后那悲伤的神色,看着这位平凡的母亲捂起了自己的脸。
然后,作为幸存者与转述者的勇士听到了她的声音:“我的孩子……他表现的怎么样?”
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但王后声音中那压抑不住的颤抖仍然让威提格揪心难熬。
如果他陪同塞亚德战死在玫瑰城就好了……
这种想法在他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
但他知道,这种想法其实也是意气用事、只是想逃避目前的处境罢了。
战士就这么仰起头来,那略微浑浊的眼睛注视着餐厅的天花板。
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后,他尽可能的让自己看起来柔和一些。
“他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之一,也是我见过最优秀的继承者。”
想到这里,他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脑海之中浮现出了曾经见过的一幕幕景象。
“他重视着自己的子民,无论是他的部下还是民众都爱戴着他,他们愿意抵死效力,即便知道自己面对的敌人是谁,但他们却不曾有任何的后退,更加没有投降,我们凭借各种手段,坚持了大概有……半个月。”
说到这里,威提格的心情不由变得复杂起来。
他其实是有些心虚的,因为在面对塞亚德的母亲、自己的舅妈时,他选择的是那个明面上的时间。
那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其实是从他抵达玫瑰城后开始计算的,但真正与挪威的军队正面碰撞其实才那么两三天,而算上他突袭的拿一晚上也就四天而已。
但是,有些话他感觉说出来却有些掉价了。
能怎么说?
我们拼尽全力、最终以拼掉七千名战士的情况下阻挡了挪威大军四天?
这种话说出来简直蠢的要死,甚至还会坠了威名。
自己倒也罢了,威提格明白自己从做出那些事情开始,就已经不配谈什么荣耀了。
但塞亚德却不同。
他不希望那个家伙拼上性命、奉献出所有的觉悟就只值那么点时间。
甚至,如果可以的话,威提格甚至还想将这份‘时间’给拉长。
但问题是他做不到这一点,毕竟时间总共就那么点。
更何况,面前的那个女人似乎对他的回答也不是特别满意。
“但是,真正交战的时间,其实也就那么三天吧。”
王后殿下的一句话就这么干脆直接的撕碎了威提格本来想要营造出的那种伟岸的假象。
该说不愧是王后?
还是说,不愧是塞亚德的母亲?
威提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对于王后殿下那对‘真实’的执着,他感觉无比钦佩。
“是的。”
最终,他低下了头。
“因为敌人很强,无论是伟岸的城墙、还是厚重的城门,这些都没有办法真正阻挡住他们。”
“是因为那些改造的狂战士么?”
“不仅仅是如此,神明以赐下的所谓神兵利器为媒介、占据了挪威王子的身体亲自征战,玫瑰城的城门第二日便被那雷霆战锤击碎了,我们不得不以整座城市为陷阱,将攻入城中的挪威人全部杀死。”
说到这里,威提格的呼吸就此变得急促起来。
虽然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而玫瑰城的经历其实是他第二次经历类似的事情,但不管怎么样都会感觉到难受。
明明那应该是吉特兰德的胜利,明明那些挪威人在这一击之下就应该失去战斗力了。
但是……
“遗憾的是,这一切都成了无用功,众神似乎铁了心要这支挪威大军存在,所以他们第二日上午便复生了,继续对仅存的宫殿发起了进攻,我们于是启动了最终的应对方案。”
说到这里,威提格不由感觉到喉咙有些发干。
虽然他知道自己必须说出口来,但他就这么卡住了,最终还是那位王后替他将话说完:“是火龙的诅咒吗?”
他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这,你知道?”
“能猜到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