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哥特公主那看似无比随意的问题，伏尔松格的贤者就此保持了沉默。

并不是没有办法回答。

恰恰与之相反的是，他知道一切的前因后果。

但是，这种话却没有办法当着黛德丽的面说出来。

至少在霍德自己看来是这样。

但是，他却也没有办法在这种时候当缩头乌龟。

所以在片刻的犹豫后，他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

而在这之后，他很快又开始补充：“但是，我觉得这种事情并不……”

“这个世界是活着的。”

但可惜的是，黛德丽却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

她甚至没有回避这个话题，而是以无比平淡的口吻将这个看上去略显惊悚的事实讲了出来。

虽然现在因为有着人类这个短命的不断分润它的精神与生命的前提之下，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动静。

但是，它的确是活着的。

这一点从那些蛛丝马迹之中便能看出。

比如说米德加尔特中的大部分资源都是可再生的。

而这种‘再生能力’远远超出了寻常人的理解。

因为这种再生指的并不是寻常认知中的森林资源、亦或是水生资源。

事实上在整个中庭世界之中，除去金矿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再生之外，其他的用作兵刃的金属资源都是可以不断再生的。

站在王国的角度而言，矿脉资源的价值会无限上升。

不过，在霍德这个外来者看来，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大部分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因为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早已将这当成了生活中的常识。

甚至，在这中庭世界之中生活的人们还总结出了一条在外人们看来有些莫名其妙的‘规则’。

比如说矿脉。

如果一条矿脉完全枯竭了，那么它就真的彻底消失了。

但过上几十年甚至一百多年时间，那片地方又会长出新的东西。

而在某些本来荒芜的地方也会长出其他的什么东西。

一条铜矿直接变成一条瑟银矿什么的，这种事情在中庭世界之中并不少见。

甚至，用‘游戏’的话来讲，这就像是地图的刷新机制一样。

但是，事实终究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这整个九界都不是所谓的游戏，自然不可能用所谓的‘刷新机制’就能糊弄过去。

“说起来在最开始一开始，我还不知道具体的事情，但最近一段时间，我也明白了这其中的理由。”

就在黛德丽那么说的时候，霍德并没有给出什么正面回应。

此刻，他的目光只是投向远方的花海、接着又看向了那片天空。

“无论是我们脚下的土地、还是头顶的天空，这些都曾经是始祖巨人的身体，而无论是神明、巨人，甚至是你们，你们都是巨人的一部分，向上追溯甚至能追溯到古老的生命源质：eitr。”

传说中对任何生命都有着危害的剧毒之物。

同时，它也是划分出现在定义的生死的关键。

“嗯。”

此刻，霍德只是轻轻应答着。

不知不觉之中，他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了曾经窥探过的那份景象。

那个叫做罗斯的孩子曾经‘看’到了那些。

正是eitr赋予了如今‘生命’的定义，甚至将本该不存在生死概念、纯粹的荒芜火焰构成的原初火焰巨人转变成了与霜巨人无二的‘巨人’。

甚至，神明们也想要用这个方法来解决对他们而言宛如梦魇一般不死不灭的火焰巨人。

只是那曾经的盲眼战神也没有想到，这个孤注一掷的作战计划不过是一种表象罢了。

不知不觉之中，那种近似本能一般的莫名怒火在内心深处翻涌。

“咳咳咳咳……”

这让霍德不由咳嗽起来。

可能是习惯了吧。

这一次与以前不同，他很快就平复了内心深处的那抹悲凉的愤怒。

“总而言之，其实你们都能算是尤弥尔的后裔、是他身体的造物，也是这庞大世界的一部分。”

对此，霍德选择沉默。

他已经明白黛德丽想要说些什么。

“但我不同。”

她开口说道。

“人类是九界最为弱小的生物，而我又比较特殊。”

事实上，黛德丽自己已经说得很含蓄了。

而就真正的定义上而言，她也不是纯粹的人类。

所谓的‘人类’对她而言不过是一层表皮与身份，而其内在则完全是另一种造物。

而仔细想想，这种事情其实早有披露。

要知道如今在某些人眼里，所谓的狄特里希·狄特玛尔森这个天赐战士背后是‘魔法造物’。

她那超越常人的力量、她那自主燃起的火焰处处都透着违反常理的感觉。

这与那有迹可循的魔法一模一样。

甚至，正因为这一点，大部分人都先入为主的将黛德丽这样一个人与魔法联系在了一起。

这才确保了她的‘安全性’。

不过现在，重要的却不是这一点，而是她的本质。

“严格意义上而言，我就是这具庞大的巨人躯体中的异物。”

有那么一瞬间，整片花园都变得寂静起来。

而那徘徊着的安宁甚至令人感觉到窒息。

“这种事情对你而言应该很容易理解吧，伤口如果碰上了灰尘会怎么样？”

毫无疑问、会感染。

不过当然了，人类的生老病死不管怎么样都不能直接套到巨人与神明的身上。

更别说，那还是传说中的霜巨人始祖尤弥尔。

“但你终究生活在这里。”

良久的沉默之后，霍德终于开口回应道。

而此刻，沉默的人变成了黛德丽。

她先是撩拨着自己那白色的发丝，接着抬头看着她身边的那个男人。

而与此同时，他也看向了她。

双方的视线在此刻交汇。

“说起来有一件事情挺奇怪的，你知道么？”

“什么？”

“人类永远无法自己定义自己的存在，因为人类无法独行，更无法孤单。”

“嗯？”

“我们需要名字，但名讳是称呼所使用的，是他人对自己的称谓，而一个名字也蕴含着身份。”

说到这里的时候，霍德就此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有些话不仅仅是他要对黛德丽说的，也是对自己。

“你是黛德丽，无论是黛德丽·狄特玛多蒂尔，还是狄特里希·狄特玛尔森，甚至是狄特里希·冯·贝安，这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你就是你。”

她一言不发、注视着他。

但是，那瑰丽的红眸却像是在闪烁着什么一样。

“我们做个约定吧。”

她看到他伸出了手。

“你曾经说过，你会见证我、你会知晓我是谁，那么与之相对，我也能见证你的存在，我知道你是谁。”

“霍德……”

“你是哥特的公主、你是亚美龙根一族的后裔，你是狄特玛尔王的女儿，你是体内流淌有源自默赫梅特的恶魔之血的人类。”

然后，黛德丽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伸出了小指、勾住了他。

“你是尼德兰的智者、你是伏尔松格一族的贤者，你是体内流淌有源自神明的战神之血的人类。”

然后，二人的声音逐渐交汇。

“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铭记这一点。”

这是他与她的承诺。

只是单纯的话语、但却比所谓誓约更为有力。

无人见证这个约定，只有玫瑰花瓣在飞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