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能把控住话语的主动权,巴德尔没能在第一时间就将那种告别的话语说出口。
他只是被瓦尔特带进了那朴素的小屋之中,被他安排着坐下。
等巴德尔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年轻的领主、福尔赛的朋友已经给他倒了一杯茶。
“啊……谢谢。”
他下意识便开口说道。
“嗨,小事情,总之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这边其实还在做早餐呢……你吃过了吗?”
巴德尔就这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仔细想想,自己好像确实没吃过什么来着?
“嗯,没有。”
“你就真的是早餐都不吃就往这里跑了呗,行,我帮你做一份,不过大部分食材都是为我们的宴会准备的,所以早餐吃的少一些可以吗?”
“嗯。”
“那我这边就做点三明治……再随便倒点饮料对付一下吧。”
这么说着,瓦尔特便在厨房中忙碌了起来。
至于巴德尔,他的眼睛则在屋子里四处张望着。
说实话,房屋之中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而不同于大部分独栋小屋展现出的那种宽敞,内部的环境其实有些狭窄。
没有独立的餐厅、餐桌甚至就摆在厨房的门口,完全正对着房门口。
通向二楼的楼梯就在边上,仅仅是那么一眼便能将房屋内的大部分摆设收入眼底。
巴德尔当然是知道这里的布置的。
他不仅是亲眼看着瓦尔特修缮这栋房屋、将其扩建成小小的庄园,甚至在更早以前,在他但当瓦斯根斯坦的卫兵时,就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与他人一起闯入这屋子中。
只不过,不同的视角看待同一件事的心得体会是截然不同的。
那是一场悲剧。
直到现在,巴德尔都能记得瓦尔特曾经流露出的那种悲伤。
那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绝望。
明明当初就是为了减少家庭压力、为了更多的钱来补贴家用才选择加入边疆军团、进入死亡率极高的东部防线。
结果到头来,母亲却还是去世了,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福尔赛会觉得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剧,一切都应该是横征暴敛的领主:利姆斯坦因的错。
但自从恢复了记忆后,他自然而然便联想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战争的起源、天上的众神。
说到底,埃策尔之所以会对哥特发动进攻,这全都是父王的命令。
哥特的内部分裂同样是父王的手笔,那个叫做西弗卡的家伙也是父王制造出来的。
这些悲剧都与伅他的父王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那么,自己到底还有什么样的脸面留在这里?
重新回想起这些,巴德尔的心底不由浮现出一抹难言的懊恼。
也许自己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吧。
他的脑海中甚至浮现出了想要直接逃跑的想法。
但是,现在出现这想法似乎已经太晚了。
当巴德尔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已经出现了一杯清爽的果汁和一个小碟子,碟子上则摆着一份三明治。
“先将就着吃点吧。”
“啊……嗯。”
说不出什么话来,巴德尔只是机械性的端起果汁喝了一口。
凉凉的,味道很好,而当那种酸甜在味蕾上扩散开来时,他也恢复了一定的思考能力。
“说起来,伊尔明他人呢?我好像没看到他。”
“嗯……我也没看到他,估计没睡醒?”
‘哒哒哒’
就在这个时候,楼上传来了那种有些懒散的脚步声,而伴随着这样的脚步声,那古旧的木头地板也在作响。
‘嘎吱嘎吱’
在这种独特的伴奏下,伊尔明就这么打着哈欠从楼上走了下来。
“早上好啊。”
“嗯,早上好。”
然后,伊尔明那本来还有些茫然的眼睛瞬间瞪大。
“福尔赛?你来了?”
“啊对,没什么事做,我就先过来了。”
眼看伊尔明已经到场,巴德尔也感觉是时候了。
他很快便将三明治吞下了肚子,擦了擦嘴。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
“稍微等会儿,我去洗漱一下,等会儿就可以准备起来了吧。”
“……”
然后,他又错过了开口说话的时机,伊尔明就这么跑掉了。
而在这之后,类似的状况也发生了许多次。
巴德尔其实很想将事情讲清楚,但伊尔明和瓦尔特却仿佛无心于此。
购买回来的各种原料需要处理,巴德尔自己显然不可能看着他们忙碌,自己便也参与了进来。
而在这个过程中,话题也被各种见闻所填充。
瓦尔特一边询问着关于伊姆斯特城的事情,一边诉说着他们镇守东部防线时发生的一些趣事。
就这样一拖再拖,伴随肉汤的炖煮,这事情也总算结束了。
“呼……”
就这么长舒了一口气后,瓦尔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不由感慨起来:“平时在东部防线那里,都快忘了自己做一顿饭是什么感受。”
而伊尔明如此补充着。
“是啊,稍稍有空的时候,也只是想着去伦达尔那边吃一顿好的。”
然后,他们相视一笑,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注视着这样的他们,巴德尔则叹息了一声。
现在的话,或许应该是将那番话说出口的好时机吧。
但到了最后关头,他又有些不舍。
“怎么了?看上去愁眉苦脸的。”
轻易发现了‘福尔赛’面容上的不快,伊尔明开口询问道。
“你之前就好像一直心不在焉的。”
与此同时,瓦尔特那边也投来了关怀的目光。
但就是这样的视线才令他感觉到不安。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仔细想想,之前或许并不是因为没有机会说话,而是他自己都不愿意开口说出来。
但是,这种事情真的拖延不得。
“我……我想要辞职。”
迎着两位朋友的注视,巴德尔终于开口。
而瓦尔特与伊尔明只是对视了一眼。
“你是想换个职位?”
“不,我想要离开这里。”
刹那间,他看到伊尔明与瓦尔特的神情有所变化。
有些震惊,似乎有许多话要问。
“我只是想着,这里已经恢复平静,而且接下来……可能不会再有什么战争了,所以想着到处走走,去其他王国什么的。”
巴德尔只是笑着。
“你们也知道吧?我本来就是巫师的孩子,一直隐居在深山中,这次出来也只是四处走走……”
“行啦,不用多解释什么。”
不等巴德尔继续说些什么,瓦尔特便笑着伸手捶了捶他的肩膀。
“我能理解这种想法,其实我和伊尔明也想着等彻底稳定下来,等到国王会议商量出一个结果,就四处走走来着。”
他似乎并没有怀疑些什么。
“什么时候走?”
伊尔明开口问道。
“也许是……今天晚上?我还没有正式递交辞呈。”
“那今天这顿饭就当做给你践行咯,别忘了给我们写信就是了。”
而巴德尔只觉得鼻头一酸,但嘴角却止不住上扬:“这次游历能遇上你们这两位朋友,应该是我最幸运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