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露德的声音非常平稳、没有任何激动的情绪与什么质问。
说实话，她自己都感觉到惊讶了。
布伦希尔德也是她的朋友，而现在，她下落不明，这本就是一件应该值得重视的事情。
但是，斯露德却没有问责什么，她只是平静的询问，而在对方回答之前便又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这番语气就像是在阐述今天中午吃了什么一样。
而对此，海拉下意识有些犹豫。
她忍不住看了霍德一眼，而后又无奈的摇头。
到了这种关头，她好像也没有必要在这方面否认隐瞒些什么了。
倒不如说，正因为本身瞒不过去，她才会在这里。
根本没有必要添加更多的误会了。
“嗯是的，我并不是布伦希尔德。”
“但你的这具身体是她的。”
“是的，我确实使用着这具身体。”
一番对话下来，答案其实已经相当清晰了。
剩下需要问的只有一件事：“那么布伦希尔德——我的朋友……她现在又在哪里？”
既然你使用着她的身体，那么她本人现在又在哪？
比起占据身体的阴谋、手段还有目的什么的，斯露德显然更在意这种事情。
“你应该能猜到吧，布伦希尔德其实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指的是她现在不在这里，还是其他的？”
说实话，这问题很蠢，但斯露德就是这么问出来了。
而迎着她那近似逃避现实一样的询问，海拉的面容上没由来的浮现出一抹同情。
说来可笑，什么时候轮到她这个受害者去同情这些‘高高在上’的神明了？
“你应该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吧。”
“……”
海拉就这么反问了一句，而斯露德也沉默了下来。
她没有挪开自己的视线、只是注视着那本该属于布伦希尔德的面容。
“她的那些经历……”
“首先是爱人被直接杀死，她甚至都没有办法知道具体的原因，哪怕是百般哀求也只保留下了一副铠甲，而之后的事情你应该比我清楚。”
说到这里，海拉莫名瞥了一眼身边的那个黑袍巫师。
毕竟要扯关系的话，身边的那个男人也逃不掉的。
准确来讲，整个伏尔松格一族都跑不掉。
当初正是齐格蒙德为了复仇将哥特当时包括西吉尔在内的那些人杀光、连王宫与城堡都一把火烧掉才会有后来的夺位内战。
“你应该知道吧？安格纳和雅姆古纳的那场争斗，那可真的是将你们阿萨神族的任意妄为凸显的淋漓尽致了，完全就是想用自身意志控制中庭的典范。”
无论是表面还是内在都是这样的。
表面上来看，似乎是因为众神更期望让雅姆古纳获得胜利、让身强力壮的安格纳进入阿斯加德，但布伦希尔德却选择了安格纳，而这位老资历的哥特女武神因此被惩罚。
但说实话，海拉自己更愿意相信另一种观点。
“反正布伦希尔德不管如何选择都会被惩罚，她早就被当成了一块绊脚石。”
海拉的语气并没有多重，虽然言语之间不免会带上一种群嘲额意味，但她确实没有专门针对谁的意愿。
但是，这番话展现出的那种事实终究还是指向了她面前的那位风暴女神。
“我从来都没有那么想……”
她下意识想要辩解些什么，但最终，这番苍白的言语还是化作了更为无力的叹息。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如果当时不是我想着加入女武神……”
“这又和你没什么关系，反正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那个老东西又不可能将女武神这支部队摆在其他人的手里……更别说他根本不信任布伦希尔德。”
布伦希尔德。
明明是他的女儿，但却得不到任何的信任。
这种事情海拉听着都想笑了。
这都什么人啊。
和奥丁对比起来，她都觉得洛基那个傻卵都算得上是一位好父亲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布伦希尔德她终究还是累了，她对自己的遭遇失望透顶、感觉在这世上没有任何的挂念。”
可能是感觉到自己给斯露德的压力有些大了，海拉就这么偏开了自己的目光。
她没有继续注视着那风暴女神，只是抬头看着天花板。
但是，她的每一句话都化作了最为锋利的刀刃、笔直扎进她的心脏。
没有任何防御和躲避的手段，真相本就是最为残忍的兵器。
“没有任何挂念……是么？”
“是的，她感觉没有任何值得挂念的，明明自己一直都在努力，但努力的结果却不被正视。”
站在布伦希尔德自己的角度，事实就是这样。
“自己心爱的男人不仅被杀死，差点连遗物都没有办法保留，而作为女武神、神王之女，仅仅因为父神的一个念头便要成为那些狗屁英雄的‘战利品’，让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狗东西夺走自己没有来得及交给心爱之人的贞洁。”
这种事情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怒火中烧。
但是，布伦希尔德累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些什么，回首过去，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朋友……”
“我是她的朋友……”
“但你夺走了她的理想，仅仅是凭借你那更为‘高贵’、‘清白’的出生。”
瞥了一眼斯露德那近似麻木的神情，海拉也没有生什么气。
她只是平静的叙述着自己所知晓的事情。
关于那位女武神最后的心情与认知：“她到最后关头，对你有的仅仅是嫉妒还有一种对自身处境的无力。”
“她恨我……”
“不，其实她并不恨你，只是……”
该怎么说呢？
都是受害者？
不，其实斯露德根本算不上受害者，哪怕她本身不知道事情的走向，但那个事实是不会改变的。
“你是受益者。”
对此，她哑口无言。
“我……确实。”
辩解也是无用，或者说现在即便辩解些什么，布伦希尔德也听不到了。
“所以，她……怎么样了？”
“用你们的说法就是，她死了，没有前往神域、也没有前往赫尔海姆，将自己的心愿与执念寄托在了虚无缥缈的未来上，选择就此离去、消散。”
也就是说……
“这世上已经不存在那位女武神了……”
斯露德紧咬牙关、她抿着嘴唇，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虽然早有预感，但对如今的斯露德而言，当这份事实完全公开后，她感受到的只有无助。
“不该是这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