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或者说大部分智慧生物都很虚伪。

因为有了社会阶级、有了各种制度，于是‘形象’便变得十分重要。

而紧接着，衍生出来的便是‘体面’这个词。

外出需要穿着打扮，因为不希望被人说成什么邋遢鬼，这是正常的。

与人相处讲究礼貌，因为想要给予他人一个良好的感官，这是正常的。

这些都很正常，毕竟日常生活讲究一点并没有什么不好。

但是，大部分人偏偏有那么一个并不算好的习惯。

他们一边想要铤而走险、想要用一些危险但却不用花费多少气力的轻松举动换取庞大的利益，但另一方面却不希望承担这背后的风险。

他们不喜欢承认自己的错误。

而长久下来，这甚至都不是什么个人的喜好问题，而是成了刻在人类骨子里的某种本能。

就像是克里姆希尔德现在表现的那样。

在诉说与哈根有关的事情时，她的话题一直都徘徊在哈根本人的身上。

也许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在言语之间已经将哈根描绘成了一个好像无恶不作、血统卑贱的白眼狼式的人物。

至于她自己就好像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一样。

哈根为什么会对他血统上的父亲、对他的兄弟姐妹抱有近似扭曲的憎恶？

哈根又为什么憎恶着勃艮第王国？

这些克里姆希尔德都没有讲，她甚至不曾提到那个看上去矮小到被人怀疑是畸形的扭曲男人的出身背景。

也许在她眼里，哈根的那种私生子的背景根本不值一提。

站在他们王族的角度，这个由矮人诞下的卑贱私生子只能给王族抹黑。

稍微玩玩就行了，居然还找到王城里来。

但不管怎么样，她终究是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虽然还没到成为一朵出尘不染的白莲花那样，但在无形之中，她却已经将自己摆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

就好像是她什么都没有做、仅仅是在追求着自己的心上人、想要获得他的爱意与真心，结果就遭到了这样的对待。

现在甚至还有生命危险。

到了最后，克里姆希尔德甚至能将上述的所用事情用一句话总结起来。

“我现在都怀疑，是不是因为他经常在陛下面前说些什么，所以他才会对我不冷不热的。”

没有人会怀疑自己的态度亦或是自己的表现有问题，克里姆希尔德自然也是这样。

更别说，她还是公主。

她从小到大的生活轨迹都太过顺利，再加上勃艮第王国许久不曾发生什么庞大的冲突，而那些边境的小摩擦也无法影响居住在沃尔姆斯的她。

所以她在养成了这样的心态。

“所以你觉得，哈根成为了你追求爱情的阻碍是么？”

在完全理解了克里姆希尔德想要表达的那些想法后，洁希德问道。

在克里姆希尔德的眼里，那深不可测的女武神并没有因为她叙述的那支离破碎的故事片段有任何的动容。

而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

她那美艳的容貌上甚至没有任何的情绪表露，而那明亮的眼眸甚至都没有注视着她。

而女武神洁希德所表露出的这样的神态中蕴藏的含义只有一个：

她根本没有在意克里姆希尔德口头上说的那些事情。

事实上，洁希德从不在意克里姆希尔德的那点小心思，这种‘言语技巧’对她来讲无关紧要。

这些仅仅是克里姆希尔德自己的事情。

而在完全意识到这一点后，克里姆希尔德心底不免有些失望。

女武神啊……

这些高高在上的诸神使者终究与她这样的凡人不同。

“是的。”

稍稍收敛起了心底的那些想法，克里姆希尔德就此缓缓点了点头。

事实上一开始，她对这些东西、对面前的女武神还没有什么额外的期待。

要说有什么的话，那就是她的到来彻底稳定了她不安的内心。

因为她曾经说过，她与齐格飞之间注定会彼此纠缠，是命中注定的恋人，而那一度让她无比放松、甚至成了努力的动力。

但现在，距离最初宣告预言已经过去了数月的时光，而最初的那种信任与安心也正逐渐消散。

克里姆希尔德现在仍然对那神出鬼没、只能通过道具沟通的女武神抱有敬畏之心，但这种敬畏大多都是建立在她展露出的那种强大而神奇的手段上。

至于她口中曾经说的‘自己与齐格飞纠缠一生’什么的话，要说相信的话她肯定愿意相信。

而且，她也由衷的期望那是事实。

但是，对她来讲终究是‘未来’而已，而对现在的她来讲，所谓的未来终究是某种理想与愿望。

人类终究是活在当下的生物，也只有实际捏在手中的利益才能让他们觉得安心。

而勃艮第的公主殿下显然也是一样的。

“我现在根本不知道怎么办……也许想要直接离开尼德兰都很困难了。”

在犹豫了片刻后，她终于将这番话说了出来。

但是，这番话实际上是添油加醋后的结果。

如果下功夫去仔细权衡王国之间的利益关系、再了解齐格飞本人的性格还有他的掌权力度就会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哈根虽然看似手眼通天、但他的手却伸不出多远，作为宫相的他虽然有着宽阔的影响力，但这影响力却没有他的君主大。

尼德兰之中，名望最高的那个人必然是身为国王的齐格飞，而真正的军权也掌控在他的手中。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考虑，以克里姆希尔德那‘深闺公主’的身份，在‘着急’的状况下说出这番话却也不是不能理解。

至少，在克里姆希尔德自己看来，她的这番话应该是天衣无缝的。

“所以，关于哈根……”

“我也很希望能帮助你。”

最终，在克里姆希尔德开口之前，洁希德率先打断了她的话。

而紧接着，她自己便摇了摇头。

“但是，这种‘帮助’并非毫无底线，这终究是你们‘凡人’的感情。”

洁希德在说话方面自然是滴水不漏的。

至少，在克里姆希尔德的面前，她没有表露出自己的上限，而是以居高临下的态度撇开了这一点。

而这对克里姆希尔德而言其实已经够了。

“我知道。”她点了点头，“我也没想过直接要哈根的命，只是，关于齐格飞的事情……”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克里姆希尔德，但是，你要知道，‘魔法’并非万能。”

注视着克里姆希尔德那略显茫然的神情，洁希德缓缓开口说道。

即便她再托大，都不会忘记如今齐格飞的地位。

且不说混血矮人哈根也同样精通魔法，单单是抚养他长大的那个男人就不会善罢甘休。

而一想起那个男人，她便觉得心头泛起了熊熊火焰。

甚至，胸口还有一股莫名的剧痛。

但最终，她还是将这些情绪全部压制了下去。

因为她有必要提醒面前这个女人关于那个男人的存在。

“你是否曾听闻‘贤者霍德’的名讳？”她开口问道。

而在听到那个象征着的战争的男人的名讳后，克里姆希尔德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微妙、复杂起来。

“自然是听说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