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贤者就这么离去了。
在哈根的注视之下,他直接离开了前殿,顺着阶梯继续向上。
而那通向上方的阶梯通向的则是无数人梦寐以求、想要进入的庭院的伏尔松格一族的庭院。
在哈根的视线之中,贤者的动作无比潇洒、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
也许是因为正迎着风的原因,在他踏上阶梯的时刻,他身上的斗篷也伴随着微风舞动着。
最终,那个身影完全消失,整个空落落的廊道之中再也没有其他人。
哈根就这么站在那里,目光仍然直视着那阶梯。
虽然他还有着政务要处理,那些办公室内的幕僚们还在等他拿主意,但此时的他却根本没想到那些。
他满脑子都是贤者之前提过的那些话。
君臣、忠义。
这些话题从来都是米德加尔特……甚至是整个九界都永恒不变的话题,因为每一个世界、每一个种族都有着类似于王国的制度。
不过唯一有些不同的是,因为人类的寿命过于短暂,所以某些想法无法长久的根深蒂固。
在一次又一次的离别、失去之中,所谓的忠义只会逐渐消散。
而随之到来的便是挥之不去的混乱。
哈根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贤者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到这些话题,但他却觉得自己能理解那个男人的期许与托付。
他在期待自己能成为第二个他。
准确来说,他希望自己能做到和他一样的事情。
“啊,原来如此。”
突然之间,哈根觉得自己逐渐理解了一切。
说到底,这还是因为‘血统’的原因。
作为矮人与人类的混血,哈根虽然就身形上来讲仿佛被限制住了一样。
比纯粹的矮人要高,但却比真正的人类战士要矮小。
但是,母亲留给他的矮人血统可没有那么简单,也绝对不是什么缺点。
虽然身形矮小,但他实际上却有着超越人类的稳重力量,而且寿命远比人类漫长。
普通的人类也许一百多岁就算是长寿了,但就他本人而言,也许在那个时候他也不过是‘中年’罢了,他的青春岁月能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但齐格飞很显然做不到这一点。
他虽然是伏尔松格一族的末裔,而且这种口号也喊得极其响亮。
但所谓的伏尔松格一族终究也是人类,体内即便有源自神明的高贵血统,但到了他这一辈也无比稀薄,远远没有到影响寿命的水平。
而在齐格飞去世之后,自己又该如何?
是直接离去吗?
还是说是向他的子嗣宣誓效忠?
说到底,自己真的能保证未来的自己不会沉迷于宫相的职位与那一人之下的权力吗?
想到这里,哈根的视线不由开始在周边开始打转。
雕刻着瑰丽雕饰的墙壁、栩栩如生的战士塑像还有墙壁上的风景挂画。
即便只是前殿的某一个廊道,但这里也充斥着一种寂静的美感。
而且,以他的听力,他也能清晰的听到那种金属践踏地面的声响。
‘咔哒’
‘咔哒’
在那脚步声中还混杂着些许金属的细微声响,这是因为这周边正有人在巡逻,那是王宫的守卫者、由他——宫相哈根统领的天怒近卫军。
他现在很明显受到国王那至高的信任,年纪轻轻就已经触摸到了一个非王族人士所能触及到的权力巅峰。
现在的他甚至能为尼德兰的欣欣向荣而深深骄傲着。
那么,这样的他在未来究竟会如何?
一直以来,他都在为自己的那份心情而骄傲着。
但此刻,在经过贤者的提点后,这种骄傲在他的心底衍生出了另一种情感:恐惧。
他恐惧着那未知的未来。
自己未来究竟会怎么样?
自己是否会沉迷于权力之中?
哈根很聪明,但正因为他聪明,所以才对此没有任何的自信。
“我是否能成为第二个贤者呢?”
他低声质问着自己。
贤者能为了他的友人徘徊二十余年,细心指引齐格飞成长,至今没有任何逾越之处,那么自己能否做到他这样呢?
在绝境之下依旧秉持着对友人的忠诚。
等一等……
在此刻,哈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很奇怪的事情。
所以在此刻,他的面容上不由出了一抹明悟。
“我真的是想太多了啊。”他低声说道。
也许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不,因为打从一开始,他就经常用‘殿下’一类的称呼去称呼尚未成王的齐格飞。
而到了后来,在那末裔登基为尼德兰的万军之主后,他也就顺理成章的称呼其为陛下。
但在这段时间之中,他却逐渐遗忘了一件事:齐格飞并不是那种将上下尊卑分的很清楚的人。
至少,他绝对不会对周围人摆出什么架子。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的那种态度也绝对不是在施舍什么恩惠,而是真心实意的亲近。
“你们是君臣,也是朋友。”
贤者的话语就这样在他脑海之中徘徊着。
而这番话就像是一个指向标那样,为他照亮了思绪的前方。
“朋友么……”
君臣之间需要考虑利益,但朋友不需要。
如果说贤者是为了心底的忠义才培养起齐格飞的,那才是扯淡,所谓‘忠诚’是会被消耗的。
就像是民间的那些诗人称赞的那样,贤者与前代国王齐格蒙德之间并不是什么君臣,而是朋友。
那么自己呢?
齐格飞将他当成了朋友,但自己对齐格飞又有什么样的想法?
在他眼里,齐格飞究竟象征着什么?
是发现了自己才华、愿意给予高官厚禄并让自己施展抱负的主君?
还是一个可以倾诉心底秘密、交托背后的朋友?
说到底,这两者之间应该没有什么冲突的地方吧?
“宫相大人。”
就在哈根凝视着那通向庭院的阶梯时,他的耳边传来了其他人的声音。
是巡逻到这里的卫兵们。
此刻,身穿精良甲胄的卫兵就站在他的面前,而且只是在纯粹的问好。
“嗯,好好加油吧。”
还没有等那些卫兵多问些什么,哈根突然开口说道。
这突如其来的鼓励一时之间让那两名战士不知所措。
他们只看到那矮小的宫相朝着自己自己走来,接着伸出了手。
一开始,哈根本来是打算拍他们的肩膀的,但发觉自己比起那些精挑细选的天怒战士来讲还是太矮了,举高手拍肩膀有些奇怪。
所以,他干脆只是伸手拍了拍他们的腰与小手臂。
“好好干。”他笑道。
这句话不仅仅是送给这些士兵,也是送给他自己。
…………
“所谓的廷臣只需要做分内之事,因为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但朋友就不一样了。”
踏在阶梯之上,霍德逐渐向上。
“因为是朋友,所以要倾听他的苦恼、甚至是替他思虑,不忍心看着他伤心,所以会替他分忧……甚至是阻挡一切。”
最终,他走上了最后的阶梯,在他眼前的则是那美丽的花园的入口。
巴恩斯托克那高大的身影顷刻便进入了他的视线之中。
“呼,风真舒服。”
他放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