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孩子叫做伊瓦尔,是拉格纳与拉戈萨的长子。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的出生见证了如今的尼德兰的成立。
在这孩子仍然在拉戈萨肚子里的时候,废港中的战士们得到了齐格飞的援助与宣称,从北方海域之中杀出并登陆了尼德兰。
而这孩子出生的时候,整个尼德兰百废待兴,各个地方都热火朝天。
而他半岁多的时候,伟大的万军之主则在天怒之城中登基了。
可以说,他作为一个孩子、见证了如今的尼德兰的成立,而因为父辈的功勋,他本来也应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如果一直平安无事的话。
但现在,他却不得不躺在病床上、并发出撕心裂肺的苦痛声音。
“爸爸!痛!”
这个仅仅比新生的尼德兰王国大半岁的孩子如今正遭受着那疫病的折磨。
准确来讲是两岁。
这个年龄理论上来讲正处在学习的阶段。
他虽然可以用语言简单表述自己的想法,但在疼痛的折磨下,他只能用自己那稚嫩的言语去描述自己的感觉。
“爸爸,好痛……”
那短促的语句却像是一把刀刃一样割在家中的父亲的身上。
战士拉格纳……
此刻的他看上去同样虚弱无比,泛白的嘴唇证明了他的精神之差。
现在,他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但看到自己的家人如此痛苦,他又怎么能安心休息?
“不痛、不痛,爸爸在这里,孩子,爸爸在这里。”
趴在那小小的床铺边上,拉格纳低声说道。
他只是一个战士而已。
作为一个父亲,虽然他尽可能的去学习他应该做的事情了。
从零开始,他学会了照看孩子,学会了从婴孩的面容上判断他的需求。
甚至,他还能迅速察觉到孩子的异常,并且根据表现自己熬制一点药水。
这些简单的事情他都会做。
但即便如此,有些东西对他来讲终究是触及不到的。
比如说瘟疫、又比如说连魔法都没有办法完全触及到的所谓‘神之力’。
说到底,他还是没有魔法层面的才能。
对拉格纳来讲,他对魔法的认知也就停留在那所谓的‘盛怒狂化’一类的法术上。
狂暴术……
这是目前为止他唯一能熟练运用的魔法。
但很明显,这种魔法并不能帮助他的孩子缓解痛苦。
触及到了自身的极限,却不能帮助身边的那些人。
难言的绝望就此在拉格纳的心底发散徘徊,而最终,他不得不将希望寄托在了另一人的身上。
“贤者阁下……”他的声音嘶哑,“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此时,在另一边,那身着长袍的男人正站立在那里。
伏尔松格一族的贤者。
也许是因为此时的时间早已是傍晚,天空也变得昏暗起来。
在那堪称微弱的阳光之下,这个男人的面色阴沉的可怕。
黑色的风帽之下,他那浑浊的视线先是看着拉格纳那哭泣的面容、发红的眼角,接着又挪到了那孩子的身上。
那个孩子仍然在哭喊,他身上的脓包已然消退了不少,但仍然有存在的部分。
而且,霍德所能看到的东西比拉格纳更多。
借助着魔法的力量,他甚至能看到那孩子无比脆弱、被‘死亡’缠绕、拉扯的灵魂。
“没有。”
注视着如此痛苦、甚至哭喊到嗓子嘶哑的孩子,霍德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此刻,他只是咬着自己的嘴唇,被皮革手套包覆着的双手也紧握着。
“伊瓦尔只是个孩子,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太脆弱了,我之前一直尝试用魔法缓慢镇压、缓缓驱除他体内的这股力量,但我却不敢做的太过火。”
之前,他甚至不敢对迪芬特尔的那个年轻卫兵做什么手脚。
“我可以阻断他肉体上的一部分感官,减轻他的痛苦,但他现在所感受到的疼痛大部分源自他的灵魂。”
暴力驱除什么的,魔法与神力的碰撞从来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而稍有不慎便会伤及到根本,甚至导致灵魂灰飞烟灭,这可是巫师都鲜有尝试的禁忌领域。
“我甚至都不敢去催眠他。”
毕竟,所谓的精神安抚一类的魔法针对的是意志,也是灵魂。
“疼痛是生存的证明,虽然这种话由我来说好像很愚蠢,但是,我不敢再施展什么魔法,万一发生了什么冲突……”
如果是平常的话,拉格纳大概会很乐意的去听从他的意见。
因为他是巫师,他知晓的那些与魔法有关的知识是他不曾触及的领域。
也就是说在这方面,他是绝对的权威。
他从来都没有胡乱质疑权威的习惯。
但现在不一样,他着急了。
“你一定有办法的,贤者阁下,您一定有办法的,您不是已经将我治好了吗?!”
听着拉格纳那情绪激动的言语,霍德没有立即就回答什么。
他只是注视着那年轻的战士。
“你不一样。”
直到他稍稍冷静一点后,他才开口。
“拉格纳,你从小在北方海域那种地方生活,又成为了强大的战士,后来甚至能承受狂暴术的负荷,这本身就证明了你的身体还有意志的不凡。”
拉格纳是有天分的,这一点不会有任何人质疑。
甚至就连霍德都认同这一点。
不过,他的天分并没有体现在魔法上,而是在那卓越的身体素质还有意志力上。
而恰好,这由诸神降下的天灾疫病所折磨的便是肉体与意志力。
如果意志力本身不足,灵魂恐怕很快就便离开肉体。
而与之相反,如果意志力足够坚定、再加上本身就有着优秀的身体素质,正处在巅峰期的人物完全能承受那种暴力驱逐。
无非就是痛苦了一点而已。
“你与这个孩子是不同的,他才两岁,更何况……他还是病原体。”
在犹豫了片刻之后,霍德还是给予了这个看上去无比残酷的答案。
“他体内的那股力量比你想象的要庞大,甚至几乎与他的灵魂与身体结合在了一起。”
说到这里,霍德甚至都不敢看拉格纳的眼神。
此刻的他甚至只是稍稍后退了那么两步,接着注视起了窗外。
这里本该是一处山清水秀之地,是齐格飞专门安排给拉格纳隐居的。
但谁能想到,这里却成了诸神降下灾难的源头呢?
“而现在,你也需要休息一会儿,因为你现在的身体也很脆弱,如果不休息的话,也许以后会落下什么病根。”
“我怎么能休息……”
在听到贤者的那番告诫后,拉格纳不由低下头来。
他低语着,身体好像完全放松下来,但紧接着他便狠捶着地面。
‘咚’
‘咚’
‘咚’
“嗷嗷嗷嗷嗷嗷嗷!!”
他嘶吼着。
但就是在这样的声音之中,他听到了那小小的声音。
“爸爸……”
拉格纳睁开了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