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雷石的审判之剑落下的时刻，莱格尼只觉得时间仿佛都凝结了一般。

在这一刻，他的记忆在眼前不断略过。

其中有他平凡的童年，有算得上愉快的青年生活。

接着，在女武神的怂恿之下，他决定与自己的朋友起事。

组建自己的势力、接着背刺了挚友拉德古尔，最后掌控了手下的几支军团。

接着便是残酷而血腥的统一道路。

他花费了相当一段时间才整合了当时称得上是一盘散沙的亨定一族，最后为了转移内部矛盾、也为了满足诸神的意愿，他连同丹麦一起对伏尔松格一族发起了侵略战争。

统治尼德兰、妻子逝去、与哥特爆发战争、伏尔松格的末裔归来，女武神给予了他最后的反击手段。

最后，眼前的一幕幕闪现的越来越快，最后，莱格尼的记忆最终定格在了最后一幕上。

幽暗的房间、仅有一支蜡烛用以照明。

这里是他设计的宫殿，也是他的房间。

当然了，他的妻子也是在这里逝去的。

虽然他的确是被关押在了这里，但并没有被限制活动。

除去绝对不能外出之外，他还是能在这个房间里活动的。

但是，在这种软禁的生活之中，他当然不可能过得多好。

自己肯定难逃一死、但无非就是死亡的方式而已。

莱格尼再怎么说都是一个国王，他自然猜得到最适合自己的死法——齐格飞总要以一个清白的身份接手王国。

所以就这样一天天的，他在浑浑噩噩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直到被通知即将展开审判的那一晚，伏尔松格的贤者突兀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之中。

他绕开了看管他的战士，以魔法的形式直接在房间内现身。

直到现在莱格尼也仍然记得很清楚。

摇曳的烛火之中，那个仿佛自带阴影的男人缓缓走出。

甚至，也不知道是不是曾经目睹了很奇怪的东西，虽然那个男人——伏尔松格的贤者霍德看上去依旧普普通通，但莱格尼总能想起一个多月之前的事情。

虽然那个时候，他本身也没有任何理智可言。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记忆却相当清晰。

现在回想起来，他在对那贤者发起袭击的时候听到了龙吟。

那是一种仿佛能唤醒他人……不对，那应该是能唤醒生物心底的本能恐惧的声音。

而现在，只要莱格尼稍稍回想那个时候的事情，他便觉得那个时候的声音仍然在脑海之中徘徊。

甚至在此刻，他都觉得那个战士完全不正常。

虽然他看上去仍然普普通通、穿着上来说也没什么特别的变化——依旧是那身甲胄、依旧是那斗篷。

但是，因为房间之内的烛火实在是过于微弱，而且影子是不分远近的。

当莱格尼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到墙壁上的时候，看到的却是邪龙的影子。

就像是他曾经目睹的半龙人一样……

不过，在那个时候，还没有等莱格尼自己调整好心情，那个男人便开口了：“我需要你做件事。”

也许是因为面对俘虏的原因，那个男人并没有用什么商量的语气，而是理所当然的开口说着。

而当时，他口中说着的便是现在的事情。

简单来说，无论他怎么做，但尽力将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拖下水。

说起来，当初具体聊的什么，莱格尼现在几乎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那个男人的语气并不软弱，由头至尾都透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商量晚餐吃什么一样，好像即便他否决了也没什么关系。

伏尔松格一族的贤者霍德……

这个男人一步步将他建立起的一切完全打碎，并完美施展了自己的复仇。

而就是面对这个他理应憎恨的男人所提出的要求，他最后还是同意了。

当然了，这当然不是什么悔悟、为自己的行为忏悔所以才为齐格飞铺路。

对那个年轻的英雄，莱格尼至今都提不起什么好感。

当然了，对面前的这个叫做霍德的男人也一样。

甚至，他的孩子都死在了他们的手上，这怎么能让他不恨？

但是，他没有任何的退路。

因为这件事从最初就没什么商量的余地。

比起所谓的商量、合作，这更像是贤者霍德给予的一个机会。

并不是赎罪，而是报复。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莱格尼本身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

对霍德来说，即便他不同意也没关系，甚至他有威胁的话，根本不用等到审判，他就能死的悄无声息。

而对曾经被他陷害、背刺的那些友人、属下来说，他现在的幡然悔悟也没有任何用处。

因为那些已经死去的人能知道么？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甚至他们还可能留存在世上的家人也不会理解这些。

说到底，他现在做的这些事情虽说的确能起到一点点的安慰作用，但这种安慰只能给他自己。

而且，这并不是救赎。

而是将他心底的那股怨怒全部释放出去。

即便不知道最后的结果，即便知晓凡人对诸神来说是如此渺小，但莱格尼却必须宣泄自己的怨怒。

而结果就是这样……

‘噗嗤’

伴随着那近乎撕裂的声响，莱格尼只觉得自己突然飞了起来。

视线在不断的旋转，他甚至还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与此同时，在他耳边回荡着的还有雷电沸腾的声音。

啊，结束了啊……

也许是因为那石剑本身就无比锋利、也许是因为齐格飞下手很快。

在这个时候，他反而没有什么疼痛感。

而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周围那些民众的反应了。

即便他口头上一直在嘲讽着他们，但他心底何尝不想看到他们露出愤怒的表情？

即便是带着这样一群人，你也要向神明举起反抗的旗帜么？

‘咣当’

最后，伪王的头颅就此落地，鲜血从尸体上喷涌而出。

但是，因为那放射的雷霆，雷石之剑上反而没有任何的血迹，反倒是齐格飞自己被喷了一身。

鲜血沾染在他的甲胄上，甚至还喷在了他的脸上。

金色的发丝也有所沾染，但他却不在意这些。

即便耳边的那种欢呼声如同潮水一般涌来，他也没什么共感。

“结束了，齐格飞。”

“是的，姑且算是结束了吧。”

迎着欢呼的士兵与民众，齐格飞心底突然涌现出那么一种莫名的孤独感。

在这里，几乎没什么人能理解他。

民众们沉浸在喜悦之中，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的主君面容上流露出的那种近似悲伤的无奈。

“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