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像是千金重锤一样落了下来，房间内再也没有了说话的声音。

无论是霍德还是赫华勒，他们就此保持了沉默。

一时之间，这算不得大的房间内徘徊着的只有那此起彼伏的粗重的呼吸声。

霍德先是注视着赫华勒那略显狰狞的面容。

因为颤抖，她面容上的狰狞伤痕好像会呼吸一样，那蠕动的模样像极了一条爬行的长虫。

但是，让霍德心底颤动的从来都不是那狰狞的外表，而是赫华勒的那对大眼睛里闪烁着的辉光。

那抹辉光所代表的并不是什么希望，而是绝望。

因为现在，应该做出抉择的人并不是霍德。

事实上，贤者现在不怎么管事，他只负责查缺补漏，而尼德兰由齐格飞他们管辖，至于废城还有那些北方海域中的居民，赫华勒则仍然保留有近似独断的发言权。

而早在最初，之所以会给予这样的发言权，本质还是信任。

因为他们有着同样的立场，他们都知道自己一行人的目标绝不仅仅局限于所谓的王国与权力。

复仇、自由。

这两个词汇才是构成他们如今的这些作为的主旋律。

所以，他们完全可以抛开米德加尔特中的所谓王国的惯性思维，以更为真诚的态度去对待彼此。

但在最初，恐怕无论是谁都没有想到，当初的那份信任现在却成了苦痛的抉择。

霍德绝对不会插手海盗女王的抉择，而赫华勒也知道，这个决定必须由自己这个领头羊来下。

而在此时，她的小嘴仍然微微张合着，洁白的牙齿死死咬着那仿佛失去了颜色的嘴唇。

而最终，她深深吸了口气。

“这个所谓的罪魁祸首的角色，无论如何都不能交给一般人。”

“嗯。”

迎着赫华勒那仿佛没有了多余色彩的眼睛，霍德缓缓点了点头。

他觉得自己大致能推测出赫华勒此时的那种心态。

无论站在什么角度来讲，他们都不能将过错推给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

以赫华勒的性格，她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

而另一方面，站在一个较为理性的立场上来讲，如果想要迅速平息外边的流言蜚语、不给任何机会的话，那么就必须有一个‘合理’的身份。

究竟有多合理呢？

这个人必须有机会来往于废城与迪芬特尔之间，还需要有机会去接触拉格纳夫妇。

而更重要的是，这个人的身份不能低，还得是一个人类。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将整件事完全串连起来，形成一个完美的逻辑链。

“恐怕这里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了。”

在思索了片刻之后，赫华勒开口说道。

“我经常去拜访拉戈萨，我也经常来往于废城与迪芬特尔，这种事情都是可以查到的。”

就在她这么说的时候，赫华勒抬头见到的却是霍德那紧皱的眉头。

虽然说起来有些可笑吧，但霍德那凝重的神情还是让她感觉到有那么点欣慰的。

至少她深刻的明白自己的信任所唤来的绝对不是什么冰冷的利益交易链，面前的这个男人的确在担心她本人。

“事实上，对如今的尼德兰来讲，我才是那个最大的不稳定因素，霍德，我想你也应该明白。”

站在王国利益的角度上来讲，也的确是这样。

事实上就王国利益而言，废城之所以显得团结排外，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有着一面旗帜。

名为挪威王族的旗帜：赫华勒。

“一旦我离开了，那么你们消化整个废城也能变得容易一点吧，至于我……”

“你想要孤身一人潜入挪威。”

还没有等赫华勒讲完，霍德紧接着便将她接下来的那番话补充完了。

“你想要摸进王宫之中，杀死现在的国王格瓦鲁斯。”

在听到那个名字后，赫华勒的面容上不由浮现出了一丝狰狞。

“他一定要死，无论是为了那些追随于我的子民、还是我的父母。”

这是纯粹的私人恩怨，不是凭借什么阅历与资历就能随便插手的，而霍德本来就没有反对过这件事。

反正在他的计划里，那位如今的挪威国王无论如何都跑不掉一个死字。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天上的那些家伙直到现在都不插手，搞得如今的尼德兰想要下嘴都没地方啃。

“那么，杀了他之后呢？”他问道。

“……”

迎着霍德的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赫华勒突然没了声音。

说到底，有些事情她根本没考虑过后续。

“我不怀疑你有能力杀进宫殿，我也不怀疑你能杀死格瓦鲁斯，我甚至不怀疑你能全身而退，但之后你又能做什么？”

“不知道。”

最终，她开口说道。

“也许随便到处走走吧。”

“之后再也不回到这里？你能抛下这一切？甚至是抛弃自己的血统？”

“我对王位没有兴趣……”她低声说道，“事实上，我也没想过要登上王位。”

这些事情赫华勒基本不与外人说起，但她仍然深深吸了口气。

“对我来讲，最重要的就是这些追随者，而现在他们有一个安定的生活，而赛莱因也做得很好，我对此很满意，而我也只剩下复仇这件事了。”

“咣当”

就在此刻，房门在这一刻被踢开了。

与此同时，正端着茶水还有面包、糕点的赛莱因就这么走了进来。

“但是，这并非最佳选择，大姐头。”

“赛莱因……”

一开始，赫华勒还想说些什么。

但紧接着，她便见到那茶水不曾冒出什么热气。

温水？

还是凉水？

但不管怎么样，这方面的小细节让赫华勒意识到了一件事。

赛莱因恐怕并不是刚刚到来，他应该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了。

“大姐头，你对王位并不是没有眷恋，虽然我知道这并非出自权力欲，但是，对您而言，挪威的王位是国王陛下与王后殿下唯一留下的东西了，那也是王后殿下的心愿。”

“……”

在赛莱因提起自己母亲的名字时，赫华勒的神情的确有了一丝变化。

但很快，这种变化便被她自己压了下去。

“但是，除此以外没有其他方法了，除了我以外也没有更加合适的人选。”

“有，有一个比你更好的人选，大姐头。”

在此刻，赫华勒的神情突然有了松动与变化，在她的注视之下，那个有些自卑与懦弱的男人就此咬了咬牙。

“抱歉，大姐头，我知道你对我的成长抱有期待，但我恐怕真的无法肩负起整个废城，无论是拉格纳还是大姐头你，你们都是出色的领袖，只有我……我真的没有那种能力。”

他就这么向赫华勒鞠了一躬，接着又缓缓到了贤者的面前。

“贤者阁下……我，我是废城的市长，而我的兄长又是死去的迪芬特尔的镇长，我甚至与赫拉斯关系很好，如果要承担些什么的话，恐怕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