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特加德的态度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或者换句话来讲，这其实就是无可动摇的事实。

“她没有必要知道过去的事情，也不该知道那些。”

乌特加德就这么说着。

他手肘支撑着桌子，而双手则抱住了脑袋。

“如果被留存的执念所左右、甚至是被控制、覆盖，那简直就是一个悲剧。”

霍德开口说道。

他看上去好像理解了乌特加德的那种正派的认知。

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

“但我想，你并不是会在意这种事情的人吧。”

乌特加德就这么看着他。

“你应该经历过许多事情，你也从不尊重生命，随意的杀戮、随意的复活，为的只是自己开心。”

然后，霍德就此停顿了片刻。

“这样的你应该是不会在乎这些的，而对你而言，最好的状况，应当是古尔薇格彻底复活归来吧。”

乌特加德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给予什么回应。

霍德能看得到，他那抱着脑袋的双手下意识抓紧了自己的头发。

然后，巨人重新抬起头来。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而在仅有月光照明的幽暗办公室之中，这样的乌特加德看起来有些可怕。

他面容说不上狰狞，但却双眼却无神。

虽说现在的他并没有看着霍德，仅仅是盯着他面前的那个食盒而已。

然后，他笑了出来。

“哼……”

一开始，仅仅是一声轻笑而已。

而乌特加德也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的拇指紧扣着脸颊，食指却不自觉的攀升到了眉骨。

“哼哼哼。”

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脸颊。

笑声就这么回荡了起来。

这本该是表达喜悦的行为，因为只有在真正开心的时候才会笑。

但此时此刻的办公室中，霍德却没有感受到什么喜悦，有的仅仅是无奈，因为他从那徘徊着的笑声之中听出了挥之不去的悲凉。

“哈哈哈哈哈！！”

甚至还有疯狂。

有些事情乌特加德已经憋了很久。

他不可能对其他人说，也不可能与其他的巨人有什么深入交流。

作为洛基留下来的‘后手’，他除去定期与那诡计之神交流外，必然与其他人保持着一种无法察觉到的距离。

和他相处？

这并不困难，只要能忍受住他那令人糟心的玩笑和性格就行。

但想要与他交心，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他有着自己的职责与义务。

但不管怎么说，乌特加德终究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巨人。

他不是什么机器人，他有着自己的情感，而脑海之中也有着过去的回忆，还有那些记忆所带来的情感。

悲伤、苦痛。

这些他都有。

而在漫长的岁月之中，这些苦痛并不会随着时间被抹平，而是会愈发加深。

伤口不会愈合，反而会溃烂，而随着与艾格瑟的一次又一次见面，溃烂的苦痛会愈发深入，甚至会冲击精神与意志。

他需要发泄，而这种大笑听起来苍凉，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能宣泄内心的情绪吧。

最终，在霍德的注视下，乌特加德的笑声停了下来。

“呼……”

大概是有些累了吧，他就这么深深吸了口气。

然后，他又抬起头来重新注视起了那个人类。

乌特加德没有眼泪，但眼眶明显有些发红。

“需要我给你留点私人空间么？”

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霍德便主动提出了这点要求。

“我并不是特别着急。”

“不用了。”

巨人缓缓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我自己是什么人，没有人比我更加清楚。”

对乌特加德来讲，霍德之前那单刀直入的‘剖析’固然会令他不快，但却也打破了他长久以来积攒的压抑心情。

而在情绪失控般的大笑后，他现在突然有那么一种如释重负般的放松。

不，这应该算是自暴自弃吧？

不过也没有什么所谓了，反正总归要说出来的。

“如同你所说的那样，我……或者说洛基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如果能让她回来的话，无论什么我都会做。”

他嘴角上扬，那神情看起来无比阴毒。

但随即，他却又摇了摇头。

“但我知道她回不来了。”

对乌特加德而言，这话似乎抽空了他全身的力气。

霍德分明能看到，他的肩膀都垂了下去。

他的身体有后仰的倾向，好像将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了座椅上。

“无论我做了什么，古尔薇格都不会再出现，哪怕我能复制出记忆灌输给她，哪怕我利用什么前世的说法诓骗她，这都没有什么用，她的头脑完全是一片空白。”

然后，他的声音就这么低落了下来。

“艾格瑟是艾格瑟，古尔薇格是古尔薇格，我很清楚这一点，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古尔薇格不会希望那么做的，她很温柔、也很善良。”

他嘴角就此上扬起来。

一开始是由衷的欢欣，但后来却是一抹嘲讽。

对自我的嘲讽。

“而且你知道么？”

“嗯？”

“我其实也没有什么资格呢。”

这种近似自暴自弃般的话语不由让霍德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的眼皮不由一跳。

“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我的身份么？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开始，乌特加德的拳头的确紧握着，但后来却又缓缓松开。

“如你所见，我是洛基留下的后手，但你应该知道，他虽然算不上性格多疑，但绝对不会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巨人。”

“我理解，因为这种事情很重要，而他所能信任的……”

“只有他自己了。”

“……”

霍德就此保持了沉默，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明白了。

“他好像也是一名霜巨人。”

“是的，而且是正统的约顿族的霜巨人。”

他说着。

“那个时代，想保证一名约顿族巨人的身份，可不容易。”

不然的话，后边也不会分裂出华纳这一族群了。

“所以，你……”

“你好像已经猜到了。”

注视着霍德那略显迟疑的神情，乌特加德就这么开口。

他的神情由头至尾都没有什么变化。

“洛基是正统的巨人体质，换言之他自己便能孕育生命并分裂。”

“所以你是……”

“我是他分裂出的存在。”

“那你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他的……孩子？”

毕竟就连尤弥尔分裂出的生命都是他的子嗣，这么说似乎也没错？

但就在霍德这么想的时候，乌特加德便苦笑起来。

“真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