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憎恶。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赫华勒发现当时的自己什么都没有思考,只是想要拼命证明些什么。
拼命嘶吼、拼命叫嚣,理由只有一个。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希望他能发挥出那么一点实力。”
聆听着赫华勒的那番感慨,霍德也叹了口气。
对于这种事情,他算是有点同样的心得与体会吧。
“相当不甘心吧。”
“是啊,很不甘心,母亲说过父王和他的兄弟们都很强,但最终却被这样一个孱弱、自私的人篡夺了一切。”
赫华勒并没有将这个话题局限在所谓的王位上,因为被夺走的已经不单单是所谓的继承权与她应有的权利,还有童年与人生。
如果没有尼德兰介入、如果不是霍德剑走偏锋,如果不是齐格飞希望借助北风海盗的力量来积攒他的复国资本,那么他们可能还得困守在那样的地方、苦苦寻找一个出世的机会。
解决办法有吗?
有的。
但施行起来效率肯定不快,而且必定会因为那片土地上的环境死更多的人。
赫华勒的所谓童年与成长,就是在目睹着身边人一个接一个离去、死亡的过程。
先是教导自己武艺的叔叔伯伯一类的人,然后是抚养自己长大的阿姨,最后则是自己的母亲。
后来甚至还有那么几个能被她认定为是朋友的存在。
“凭什么这样的一个人可以篡夺属于别人的人生?凭什么要因为这样的一个人的作为,我们就必须困守北方海域,过着那样的日子?”
赫华勒思考不出答案。
所以她才不得不将所谓的希望寄托在那种最为原始的东西上。
力量……
或者说:暴力。
作为一名战士,她本能的就将希望寄托在了这方面。
她想要看到格瓦鲁斯展现出的力量,如果那个老东西确实展现出了一定的战斗力,或许赫华勒的心底还能好过一些。
因为他很强,所以取得了挪威的统治地位。
这种经典弱肉强食的理论或许残酷无情,但至少能从情理上讲得通。
但是,这却并不是标准答案,更不是什么事实。
事实是格瓦鲁斯既没有什么堪称卓越的才华与布置,做事也瞻前顾后、没有任何的果决。
他甚至没有什么那种能以一挡百的强大力量。
真的就是一头站在风口浪尖上的猪,通过背弃王后与国王给予的那番信任,用手中被赐予的权力篡夺了那个位置。
“说起来,你知道么?”
“什么?”
“他当初手中握着的那柄长矛,被称作冈格尼尔。”
赫华勒就这样笑了起来,而她面容上的那番笑意透露出的却是浓厚的嘲讽。
“冈格尼尔、流星之枪,那种东西……”
“必然是假货。”
霍德平静的说道。
“这种手段他们曾经用过一次了,哥特政变时,西弗卡手里拿的也是假的冈格尼尔。”
“是的,所以他投掷出的那把枪被我一剑劈开了。”
赫华勒又挥了挥手中的魔剑。
“我就这么向前冲锋,用提尔锋撕碎了他,仅仅是一剑而已,然后他就这么死了。”
明明应当是酣畅淋漓的复仇之战,明明那应该是了结父辈夙愿与仇恨的战斗,但这种事情从赫华勒嘴里讲出来就像是白开水那样无味。
没有任何的激动,就像是晚餐吃下了一块牛排那样不值一提。
而要说其中有什么情绪的话,那大概是空虚吧。
对她而言,哪怕亲手杀死了格瓦鲁斯,她都没有得到任何的满足。
因为她想要做的其实更多。
而用通俗点的话来讲就是……
“对你来讲,那个家伙就这么被一剑砍死什么的还是太便宜了,或许应该经历一番酷刑才是。”
“……”
对此,赫华勒没有再回应什么。
但这种连反驳都没有的态度却恰恰在证明她骨子里的那种认同。
“我没办法放下那种仇恨。”
犹豫了片刻后,她终于还是将内心深处的这种想法表达了出来。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这就是藏在赫华勒内心深处的恶意,它腐臭发烂、怨毒流脓。
那种从小便存在着的憎恶,哪有这么容易就能解除的?
伴随着格瓦鲁斯的死亡就此烟消云散?
不可能的。
“想要让他感受到更为深刻的痛苦,想要将自己失去家人的痛苦施加在幕后黑手上……”
注视着赫华勒那平静却又迷茫的模样,霍德无奈的叹了口气。
“因为内心苦痛、因为内心不安,所以想着要杀掉一切与他有关的人,想要以此来满足内心的执念与空虚,填满因为怨恨造就的那份空洞……说到底所谓的仇恨就是这种东西,迁怒也成了必然。”
赫华勒看向那贤者,她的眼眸之中充斥着一种复杂而难言的态度。
“听起来,你好像对这种事情很了解,好像完全看透了人心一样。”
所有的一切都被剖析的干干净净……
想到这里,赫华勒的心头不由浮现出一抹不快。
“这就是你数十年的人生积攒下来的阅历么?”
她语气有些冲,而连带着这番言词也是带刺的,但霍德也不至于去计较这种东西。
“可以这么说。”
他反而承认了这一点。
“不过……之前我不是也说了么,我有过类似的经历,也体验过类似的感受。”
然后,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知道我以前有没有说过,当初带齐格飞这孩子离开之前,我也曾经在天怒之城中宣泄暴力。”
“那个时候,尼德兰应该还处在莱格尼的统治下吧?”
“嗯,我就这么一路杀进了宫殿,将女武神还有卫兵什么的全杀了,那其实并不是什么必要的作为,我甚至很清楚那些亨定一族的卫兵也有着自己的家庭,他们只是在为自己的国王尽忠罢了。”
霍德就这么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但是,我还是动手了,没有任何犹豫,将他们杀的干干净净,至于理由……”
霍德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那态度已经相当明显了。
“憎恨……”
她开口说道。
“是的,这就是憎恨。”
就这么长叹了一口气后,贤者重新正眼。
但他也没有继续凝视着赫华勒,而是看向了远处。
那原来的亨定王族宫殿的位置,只是后来被改成了天怒近卫军的军营。
不过现在,这里显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有的仅仅是一面墙壁。
它恰好挡在那里,阻拦了进一步的视线。
“如果不是当时状况紧急,如果不是当时女武神拦着,我想我会做出更加可怕的事情来吧,先是套用亡者的身份让他产生恐惧,然后将他彻底分尸、用魔法拷问他的灵魂、让他饱尝痛苦,让他挣扎在死亡线上……对我而言,无论如何折磨他都不为过。”
从那话语之中,赫华勒感受到的是一种冷酷。
那是一种嗜血的冰冷,一股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疯狂。
而不知不觉中,她的脑海之中突然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那是她记忆深处的景象。
惊涛骇浪掀翻一艘又一艘的船只,将人们打翻入海洋,而本应精通水性的战士们却没能冒头,留下的仅仅是大量的鲜血,将海面完全染成了猩红。
“我去把剩下的敌人清除掉。”
当时,他就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