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中的人都知道，宫相哈根是一个面带温和微笑的男人。
而在大部分人看来，他无论什么都显得游刃有余。
他每次都能将自己的工作还有其他的事情处理妥当，也能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地位与威严。
不是手中的兵权、也并非国王陛下的宠信，他们惧怕的是那来自特隆页的哈根，所谓地位对他来讲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作用罢了。
而逐渐，哈根在宫廷之中有了一个私底下的诨名：笑面虎。
他从不正面与他人吵架，每次总是和和气气的，但却没有人敢得罪他。
一般来讲，直接得罪哈根，而手脚也不怎么干净的家伙下场一般都很惨。
身败名裂什么的都是常有的事情了。
他不是没有底线，但他很少正面与人爆发什么冲突。
久而久之，几乎所有人都忘了哈根也是有着逆鳞的，一个让他不得不正面宣泄出心底怒火的逆鳞。
他的出身、他的家人……
“我知道你恨我，但我只是想见她。”
“你现在想起来了？那你之前在做什么？都多少年了，你不曾见去见她，甚至都不愿意给她一个名分。”
“……”
哈根的话语就像是狂风暴雨一样袭来，这让吉比希不由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有所触动，这是真的，因为他的心脏终究不是真正的钢铁，总会有柔软的地方。
但要说他会为此痛哭流涕，或者表示后悔什么的，这就是过于夸张的笑话了。
“我不会这么做，也没有办法这么做。”
“因为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勃艮第王国势力最庞大的领主的女儿？还是说，我的母亲是一个矮人？她不配成为你的王后？哪怕仅仅是追封的……”
“你都知道，不是么？”
“是啊，王族无情，而妈妈她居然一直觉得你有着说不出的苦衷。”
此刻，哈根紧握着拳头、也紧咬着自己的嘴唇。
牙齿甚至咬破了嘴唇。
“她将一切都给了你。”
“我知道。”
注视着哈根，吉比希开口说道。
“我欠你的母亲一份情，大到我用命都无法偿还，她给予我的那些财物……”
“那不仅仅是普通的财物，那是一个矮人积攒着的财富！”
矮人……
这个种族一直以来都与钱挂钩，矮人所积攒的财富与人类是截然不同的。
这是中庭世界的共识。
甚至，前者所能积攒的财富是后者的几十倍、几百倍。
更别说，在矮人王国格尼塔海德兴盛繁荣的时候，人类王国中的财富注定要流到格尼塔海德去，而又有大批的混血矮人选择离开格尼塔海德，前往其他地方居住。
“她将这些都给了你，没有藏私。”
“是的，但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我觉得她至少会留下让自己衣食无忧的部分。”
“因为矮人总是贪财的，是么？”
“……”
吉比希没有回答，但答案就是如此简单。
是的，没错，矮人就是贪财的，这是中庭世界的共识。
“那我再告诉你一件是吧，比起金钱，矮人更看重自己的家人，更看重自己身边的一切……”
“所以，我至少该见她一面，我欠她一个道歉。”
“人都死了，道歉有用吗！”
“没用，但我想见她。”
最终，哈根深深吸了口气。
他的内心深处突然萌发了一种想法，他想要把自己的佩剑拔出来，然后一剑砍下面前这个老头子的脑袋。
拿着他的脑袋去祭奠母亲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吧。
但最终，这种想法还是被他压了下去。
不能被仇恨冲昏头脑，这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这还是因为他的母亲。
“罢了，她一直想见你，但只有这一次……我要你跪在她的坟前！”
“可以。”
…………
午后，两辆马车缓缓驶出了这座城市，没有人注意到这两辆马车究竟来自何方，也没有人知道这两架马车究竟要去哪。
最终，在大约半小时之后，两辆马车在一处丘陵上停了下来。
这里很宁静，远处则是一个普通的小村庄。
不过在见到村庄的时候，吉比希仍然感觉到震惊。
因为那一眼望上去大约也就百人居住的小村庄也建立起了小巧的防御设施。
不过在此刻，他没有开口说话、更没有询问什么，只是跟在哈根的身后缓缓踏上了丘陵。
丘陵就道路上而言不比城市。
城市之中的阶梯适合踩踏，对他这样的老年人来讲也算是友好，但这里却不同。
虽说这里的环境不至于陡峭，但一路走上去对吉比希来讲也无比吃力。
在走到丘陵之上的时候，他已经气喘吁吁了。
但是，即便踏上丘陵，道路也还没有结束，因为在此刻，他见到哈根抬起了自己的手，手指似乎是在绘制着什么。
很快，脚下的土地便构成了一个瑰丽的魔法阵。
魔法的光辉一闪而过，而丘陵的地面也很快被打开，底下是一座阶梯。
顺着阶梯一路向下，他见到了大量的财宝，那些财宝随意堆积在此处，在照明魔法的辉光下闪闪发光。
至于那些壁画上刻画的则是一幕又一幕近似日常一般的画作。
这是人类的传统……
王族亦或是领主、贵族在花钱缔造自己的墓室时总喜欢将自己生前的事迹绘制成壁画供后人瞻仰，这也算是事迹传承的一种方式。
但是，这座墓室之中刻画的壁画却是一幕又一幕的日常，那是一个矮人女性劳作的身影。
而吉比希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女人便是哈根的母亲，那个在他的生命中留下过浓墨重彩一笔的女人。
而对哈根来讲，母亲劳作的日常便是他的童年，这也是他的全部。
所以他没有任何避讳，直接了当的将母亲的形象烙印在了这墓室上。
最终，他们下到了尽头，在那里，一座厚重却矮小的墓碑矗立在那里。
墓碑上刻画着名讳与立碑者的名字，而墓碑正上方则摆放着一个小盒子。
‘啪嗒’
也不知道是不是魔法的效用，在靠近的时候，那个小盒子突然打开了，这让吉比希看到了墓碑里的东西。
那是一串宛如水晶一样晶莹剔透的项链。
“就是这里，我想应该不用我做什么介绍了吧？”
“不用，这样就好。”
此刻，吉比希突然觉得哈根的视线变得有些渗人。
也许，对他的那个孩子来讲，他等待很久了吧。
等待着这一幕、等待着勃艮第的国王对一个平民矮人姑娘低头，甚至是……
‘咚’
幽暗的地下墓室之中，勃艮第的老国王跪了下来。
他注视着墓碑上的那个名字，接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我……”
我来晚了？
应该怎么说？
“我……”
迎着那墓碑上的名讳还有那晶莹剔透的水晶项链，吉比希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是个胆小鬼，根本不敢来找你。”
然后，他握紧了拳头。
“我以为……你至少会留下一点，我以为你即便没有我也应该会过得很好。”
“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