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拉的语气并不重。

甚至，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温和了，哪怕自己忍不住想要发笑、忍不住想要嘲弄些什么，她都完全忍住了。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这种温和恰恰意味着没有任何周转的余地。

“很久以前，我们也抱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说荣华富贵、我们要求的只是最为基本的生活，哪怕仅仅是一个存续的机会也好。”

海拉当然是在说自己家经历过的那些事情。

他的父亲洛基就是这样，他想要劝说自己的义兄弟不要着眼于虚无缥缈的预言。

而在确认他已经为那所谓的未来景象着魔了后，他又提出放弃自己所有的一切、带着自己的家庭远走高飞。

他可以离开阿斯加德、离开阿萨神族的影响范围、甚至是离开整个九界。

他什么都可以做，甚至是放弃最基本的尊严去祈求他，希望他能就此停手、给一个机会。

但是，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没有任何机会，这就是你们所做的事情。”

不仅仅是海拉自身的遭遇，这甚至是整个九界中的无数家庭的缩影。

“你们从来都没有停手，没有给过我们任何机会，有的时候，仅仅是一个普通的理由、仅仅是某一位主宰者的想法，人间的一个家庭就必须饱受苦楚。”

最终，海拉自己的面容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笑意。

她只是以一种冰冷的目光注视着面前那个好像仍然抱有某种幻想的女神。

“不说远的，单单是他的身边就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追溯到源头的便是那个名字。

“齐格蒙德……”

在听到了那个明显在预料之中的名讳后，斯露德呼吸一滞。

有些事情真的是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了。

但是，她也根本拿不出什么辩解的话语，因为就最终的下场而言，那曾经的万军战雄的落幕确实不怎么光彩。

而且，他的下场也不怎么样。

如果说进入赫尔海姆，那么他还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生存下来。

如果说进入阿斯加德，以他的战力必然能够进入英灵殿瓦尔哈拉、成为备受优待的战士。

但是，这些都没有。

“另外，你们还曾经在这片土地上播撒瘟疫，活生生毒害了一座城镇、令无数家庭崩溃，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连幽冥都没有机会去，灵魂被瘟疫侵蚀、就此消散。”

迪芬特尔……

那座位于莱茵河畔的美丽小镇，曾经生活在那里的人们，也都逝去了。

另外还有生活在周边的一座小庄园里的那个家庭。

“想要复仇的不仅仅只有我们，斯露德，还有许多人，那些都是曾经你们所不在意的‘蝼蚁’……说到底，伟大的神明们从来都没有停过手。”

“我……”

看着她那不知所措的模样，海拉只是摇着头。

而看到她表达出的这番态度，回过神来的斯露德也是无奈苦笑。

一定要到那个地步吗？

她很想这么问。

只是，这个问题却卡在了喉咙里，无论怎么样也说不出来。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她没有那种脸面。

“我已经尽力了……”

到头来，斯露德能给出的只是这种不伦不类的回答。

“但这没有用，你一个人代表不了整个神族，哪怕是将所有的仇恨聚焦在那个独眼老混蛋的身上，你们阿萨神族又有多少人能够置身事外？”

答案很简单，而海拉也可以顺带替斯露德回答掉这个问题：“没有。”

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置身事外，更何况从选择杀死格莉德后开始，仇恨的火焰便已经开始向外扩散了。

“他早就知道这些……所以不愿意与我谈论这些，是么？”

“……是的。”

犹豫了片刻后，海拉还是决定转述自己听到的那些事情。

“他说他了解，你不会抛下阿萨神族不管。”

是的，不可能抛下。

在听到那番回应后，斯露德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她只觉得嘴里发苦，心情更是复杂。

他很了解自己，但正因为这样，所以双方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可以讲和的立场。

除非她不再以阿萨神明的身份自称……

“总之，就是这样了。”

就在斯露德感觉头重脚轻时，她的耳边又传来了她所熟悉的那个声音。

“我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至于其他的，我想即便不说出来你也应该知道，至于其他的……”

海拉犹豫了起来。

说实话，她都不知道自己应当怎么说。

“照顾好自己的家庭的吧，如果可以的话……带着你的家人置身事外吧。”

她如此说道。

而末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她又补充了一句。

“我想他也是这么想的。”

兜兜转转，斯露德所期待的话语最终还是落到了她的耳朵里。

只是，她却没有想象中那样喜悦，就连最基本的安心都没有。

也许是因为海拉已经点明了其中的厉害关系，又或许是因为这番话并不是霍德亲口所说。

甚至，还可能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比如说他的父亲。

斯露德没办法代表整个神域，而说一句不客气的，她甚至都没有办法代替她的家庭做出选择。

她的父亲：托尔，是阿萨神族的雷霆战神。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你父亲他知道这些事情了么？”

海拉忍不住问了那么一嘴。

而斯露德只是摇头。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

“这样啊。”

对于这些，海拉也没有多插嘴什么。

“那就这样啦，我回去了。”

感觉自己也没什么话好讲的，海拉就这么一路跑了回去。

明明看上去就是一个大姑娘，却偏偏有着布伦希尔德没有的那种如小女孩一般的纯真感。

斯露德就这么注视着她打开房门。

而在门后，她看到了那黑袍的男人。

“哎哟！”

完全没看清前方，海拉直接被撞后退。

“干什么啦，挡在我前边……”

但是，霍德却没有说话，他只是注视着斯露德，一言不发。

而在他的注视下，那风暴女神只是如同一个普通的女孩那样迈开步伐、朝着门口走去。

她打开了庄园的栅门，顺着通道离开了。

在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后，霍德这才望向那个看起来有些不满的女孩。

“你是不是一直躲在门口偷听？”

她气势汹汹的问道。

而霍德只是叹气。

“你话说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