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打从战争完全爆发、从不过问宫廷政务的贤者出山并亲自领军的时刻,他便隐约觉得这件事有一点不对劲。
但在那个时候,尼德兰的两支军团已经作为先锋军完全打了进来。
再加上是那个男人亲自将他的兄弟斩首祭旗,他就没有再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一心都铺在了防守战上。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此放弃了这方面的思索。
那种不安与不适其实一直在他的心头徘徊。
而现在,贡特尔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一切。
说起来,他们之所以会认为是哈根在策划这一切,这还是因为他们一直知晓那个男人与他们有仇。
那个来自特隆页这种偏远地方的矮小家伙打从一开始就对勃艮第的宫廷没有归属感。
虽然之前为了生存、为了继续接受王族的教育,他掩饰的很好,甚至在离开宫廷、与他们分别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但是,当他抵达尼德兰、受到齐格飞的赏识并凭借自己的才能一飞冲天后,他对勃艮第王族的敌意便毫无保留的展示了出来。
他太显眼了……
从一开始齐格飞要外出去寻找邪龙宝藏的时候,企图分一杯羹的盖尔诺特就吃了闭门羹。
哦,这理论上来讲应该不算‘闭门’,因为作为宫相的哈根仍然依照接待外国使者的规格接待了他,但面对盖尔诺特的要求却一概拒绝、甚至当面表露出了阴阳怪气的讥讽态度。
因为他的敌意表现的太明显了,到后来,甚至勃艮第王国的整个宫廷都知道宫廷内的私生子与王族不对付。
他甚至还将自己母亲的坟墓从王国境内迁走,在尼德兰的另一处丘陵缔造了符合规格的华丽陵墓。
这摆明了就是要与勃艮第王国划分清关系。
因为他的一系列举动过于高调,再加上前一段时间,克里姆希尔德寄回来的信件之中也曾提到他那讥讽恶劣的态度。
所以,在事件发生的最开始,他们都将哈根当成了幕后主使。
不管从什么样的立场,他们所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男人。
因为只有他才有理由憎恨勃艮第的王族,也只有他与勃艮第王国有真正意义上的冲突。
克里姆希尔德提过,哈根并不喜欢她,所以他绝对不希望看到自己讨厌的人成为尼德兰的王后。
而勃艮第王国一旦与齐格飞搭上线,这就意味着哈根一直以来的努力全都化为乌有。
这是他不可能接受的。
基于这一点,后续的一系列推测才合理。
哈根不希望自己的努力化作乌有,更不希望克里姆希尔德踩在他的头上,所以才策划了这一切、甚至到了最后,他还要趁势将整个勃艮第王国一网打尽。
那副权臣的作态甚至会令人怀疑他下次是不是打算将那对自己有着知遇之恩的万军之主干掉、接着上位。
有不少人真的是这么想的,甚至包括贡特尔自己都是这样。
但是,他们在思索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时却遗忘了一个游离在宫廷之外的人。
伏尔松格一族的贤者……
虽然他的存在感就理论上而言并不低,但在最近一段时间,他的名讳真的极少出现。
即便他本人在宴会上出现过,但也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刻意遗漏?
不,并不是。
说到底还是因为哈根行事过于嚣张,而齐格飞又是如今的尼德兰王国的主人。
曾经名震一时、又有着属于自己的诗歌的贤者已经逐渐沦为了新时代英雄的陪衬。
但现在,这些细小的线索最终还是在贡特尔串连成了一条直线,而这直线的箭头则直接指向了面前的那个男人。
“是你……”
至于为什么直到现在才真正确认这一点,这还是因为他之前展现出的那种态度。
他那种没什么所谓的态度才让贡特尔明白了这一点。
不过仔细想想也应该能想明白才是。
那伏尔松格一族的贤者也是一名强大的巫师,更是算计了无数王国、在战场上取得了无数胜利的强者。
即便哈根真的有暗害齐格飞的举动,这怎么可能瞒过他?
在此刻,贡特尔虽然仍然没有搞清楚哈根那个男人在这次事件之中扮演的角色,但他却明白了,面前的那个贤者一定知晓着事实。
他不仅知情,而且放任。
“为什么……”他问道。
迎着贡特尔那颤抖的疑问,贤者面不改色。
而在国王陛下的眼里,他好像看到那邪龙战士略微抬头。
紧接着,那战盔底下传来的声音让他心底一颤。
“询问这个问题有意义吗?”
有意义吗?
贤者的这番疑问就此在贡特尔的脑海之中徘徊着。
有意义吗?
没有意义吗?
此刻,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混乱,明明那答案好像很简单,就在嘴边了,但他就是没办法讲出来。
“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到了什么,但是其中有着丹麦王国的影子,伏击你的妹妹的人是亨定一族的残党,他们隐匿在人群之中,被丹麦王国收买了,就是这样。”
“亨定一族的残党……”
在从那贤者的口中听到了这些后,贡特尔那阴狠的面容上突然显露出了一抹狂躁。
“你故意放任他们的存在……”
他不知道贤者所说的究竟是谎话,还是事实,但这一点却是可以确信的。
如果贤者在撒谎,那就是在找理由。
而如果贤者所说的的确是事实,那么王国内的那股不稳定的小势力很明显也是他刻意放任的。
所以……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为了利益,国王陛下。”
‘咔哒’
最终,贤者那平静的话语就像是一根针一样深深刺进了他的内心之中。
那番由心底发散出的痛楚崩断了他脑海之中仅存的、最后的理智。
“霍德啊!!战争啊!!”
他嘶吼着‘hod’的词汇,整个人化作一头凶兽那样扑来。
但还没有等他靠近几步,他眼里的那邪龙战士突然消失了,再一次出现时,他只觉得腹部一疼。
“你的父亲给你争取了活下去的机会,所以,不要不识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