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面前的这一幕,克里姆希尔德已经准备很久了。
一个月的时间,她不仅是在如同她自己说的那样精心调制、酿造专门为了这传统仪式准备的蜜酒。
更重要的是,她还在思考各种各样的方案。
她的手中已经掌握了爱情灵药,而对这样的她来讲,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让齐格飞将这诸神赐予的灵药喝下去。
这件事看上去很简单,不过就一个动作而已,但施行起来却万分困难。
齐格飞毕竟是国王……
国王是什么?
那是统御王国的至高之人,那是肩负权力与责任的中心人物。
而他与那些由他所繁衍、或者与他相关的王族注定处在一个庞大漩涡的中心。
克里姆希尔德同样是王族,而勃艮第王国内部虽然许久不曾发生什么大规模的战事,但暗地里的斗争着实不少。
所以,她知道王族的一举一动都有着严格的要求。
不仅仅是所谓的面子工程,更重要的是维护自己的安全,而为了这份安全,王族有很多行为都被加上了枷锁。
出行暂且不提,日常饮食也是相当重要的一环。
王族的食物是必须严格把控的,而厨房更是重点把控的对象。
从古至今,不少国王、领主都死在了毒药下。
一开始是剧毒,后来为了避免被当事人还有他身边的亲信察觉,那种迅速生效的剧毒则被改为慢性毒药。
而因为毒药的存在,王族都有着一套严格的厨房把控流程。
而在危急时刻,一些国王甚至会动手亲自下厨,亦或是安排专人试毒。
这些都是很正常的。
而即便没有这么极端,王族都被教育过最基础的一点:不要吃陌生人递来的、亦或是那些来源不明的食物。
无论是谁都不行。
克里姆希尔德从小就受到了这种教育的熏陶,而她也仔细观察过了,齐格飞很明显遵循这种默认的‘规则’。
即便他不曾收到过完整的王族教育,很多事情都是在他接手了王国政权后才有深刻体会的,但‘生命安全’毕竟是重中之重。
不管那年轻的万军之主是否在这方面吃过亏,他的兄长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那里。
辛菲奥特利……
曾经强大的狂战士、齐格蒙德的长子便是被一杯毒酒送到了天上的英灵殿。
因为这些,她绝对不能贸然送出那掺杂了爱情药水的蜜酒。
因为贸然这么送出去,齐格飞或许不会当场拒绝,但接下来会怎么样就没人知道了。
他直接喝下去几率很小,更多的大概是在背地里倒掉,或者找一个人专门来试一下。
所以,它必须有一个名头、一个令人无法拒绝的外衣。
值得一提的是,克里姆希尔德想过要利用那份好感。
简单来讲就是卖可怜,以退为进。
表面承认自己愿意放弃心底的那份感情,进而赠送出象征着离别的酒水。
在中庭的传统文化之中,这是体面的了结一段感情的象征。
基于这一点,如果齐格飞要体现出自己的洒脱的话,那他必然会将酒水一饮而尽。
蜜酒饮便意味着双方缘分走到了尽头。
这个计划可以说是百分百成功的。
但最终,克里姆希尔德还是放弃了这个成功率看上去成功率接近百分百的方案。
不因为其他,因为她不想再在这方面退让了。
单单是齐格飞的那番平静的拒绝就已经让她心如刀绞,她真的不想再承认自己退让什么的。
心底的矜持与复杂的情绪让她不想承认自己是一个失败者。
至少,这种失败绝对不能表现在脸面上,她绝对不想承认自己已经‘失败’了,所以这个想法被她直接撇开了。
而最终,她所决定的计划就是现在这样。
盟约、外交……
利用传统来送出自己的蜜酒,虽说过程相似,但含义却截然不同。
更加重要的是,她的立场会就此变换。
因为到时候,她便不会是一个苦苦追求英俊的万军之主而不得的可怜女人,而是令那伏尔松格一族的末裔倾心的美丽公主。
“呼……”
在见到齐格飞仰头将牛角杯中的蜜酒一饮而尽后,克里姆希尔德那本来还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这样一来就好。
根据洁希德大人的说法,他会在潜移默化之间将他对他的那个爱人的爱意全部倾注到她的身上。
而她会承载着这份爱意,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而后,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她见到了有些不可思议的一幕。
齐格飞的动作本身过于豪爽,一个牛角杯分量的酒水不过一口罢了。
但那蜜酒的滋味在嘴里完全荡漾开的时候,他的表情却完全扭曲了起来。
好像有些不大对?
也许是因为齐格飞的表情有些超出她的预料,所以克里姆希尔德不由有些犹疑。
“陛下?”
“公主殿下啊……”
好不容易将那所谓的蜜酒吞咽了下去后,齐格飞的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
“你……有喝过自己酿造的蜜酒么?”
“诶?我……”
我尝过了。
她很想这么回答,因为这是事实。
虽然口感并不纯厚,但那只不过是酿造时间还有她个人手艺的问题罢了。
依照常理来讲,即便那蜜酒的口感并非上佳,但也没达到无法入口的水准。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的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所以她立即改口:“不,没有,我虽然学的不多,但对这份手艺还是有点自信的,怎么了么?”
齐格飞就这么捂着嘴,他的下半张脸完全被手掌遮住了。
但凭借那近似紧闭的眼睛还有快要皱起来的眉头,她猜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绝对不是假装,他真的尝出来什么异常。
“不,只是……你是不是往里边加了什么东西?”他问道。
而在万军之主那平静的提问回响着的时刻,克里姆希尔德差一点就绷不住自己的表情。
一方面是齐格飞下意识流露出来的威势。
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讲到了某个‘事实’。
“没有啊。”
她微笑着。
理论上来讲,这个时候,药效应该会起作用才是。
她一方面想要挪开自己的视线,避免齐格飞察觉出什么。
而另一方面,她又想紧盯着国王陛下那英俊的面容,不放过任何的细节。
她要眼睁睁看着那个曾经拒绝她的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带着这种矛盾却又胆怯的心理,她注视着那个男人。
但此刻,齐格飞却没有就此停留的意向。
他先是咳嗽了两声,接着将那牛角杯倒向下方,确认自己已经喝完。
紧接着,在诸位廷臣与使者的恭贺下,他转身走向自己的王座。
但还没有走几步,他的身体突然有些摇晃,如同一个醉汉。
但那幅度太大了,看上去又和小丑没什么两样。
但最终,这种滑稽表演结束了。
“咳咳咳咳咳!”
突然之间,齐格飞弯腰咳嗽了起来。
他捂着嘴,看上去好像相当痛苦。
紧接着,一口鲜血直接喷涌而出,将将白色的地砖染的猩红。
“诶?”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现场一片寂静。